003
不過如果非要說出個所以然的話……
蘇荼想,那大概就是自己昏迷前說的那句「書房第三行第四格」了。
那是阻止原主死亡結局的一句話,也是最有可能照成反派黑化值飆升的直接原因。
在原劇情中,反派再次返回仙門時,就因為這件事黑化了一次,蘇荼為此還花費了較多筆墨去描寫,因而記得比較清楚。
只不過……當時因為有女主的安慰,那次的反派並沒有做出什麼偏激的行為,而是加深了對女主的好感度。
但這次,女主還沒有出現,那麼反派將怨氣發泄在自己這個惡毒師尊的身上,自然也就能理解了。
蘇荼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於是她側過頭,剛準備開口詢問,一旁的少年卻先他一步:
「師尊……想起來了?」
蘇荼看著那人臉上露出譏誚的笑,半邊臉都籠罩在霧氣里,黑和白的碰撞交織竟生出一種詭譎病態的美。
「我……」蘇荼張了張嘴,一時有些語塞。
「這枚玉佩,師尊您看熟悉嗎?」
蘇荼抬眼。
司默中指上掛著一根紅繩,紅繩下方系著一塊玉佩,修仙人視力向來極好,蘇荼能清晰地看見玉佩中央刻著一個小小的「念」字。
她當然知道是什麼:
「……你找到了啊。」
原本她還以為是反派突然良心發現沒殺了自己,但現在看到這枚玉佩,心底那最後一點懷疑也被打消。
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反派在看到……
「師尊刻意為之,身為弟子怎敢不從。」少年揚著嘴角打斷蘇荼的沉思,漆黑的眸子里卻無一絲笑意:
「還是說……師尊本以為自己該死了,所以才給我最後的挑釁?」
他驀然捏碎了手裡的玉佩,手心被碎渣劃破,整張手都變得血肉模糊,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面對床上女人震驚而又破碎的目光,少年愉悅地彎了下唇:
「你傷害不了我的。」
「……你瘋了?!」
她很清楚這枚玉佩在反派心裡的價值。
這是反派母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是他尋得之後一直都是貼身保護,視為珍寶的東西。
這也是蘇荼唯一篤定的保命符。
而如今,那道保命符卻被最珍重它的人給親手毀掉。
蘇荼斂下眉。
看來……反派比自己想象中黑化得還要嚴重。今天他既然能狠心捏碎這玉佩,想必就是為了告誡自己,有些事情註定是無法依靠外力的。
比如——
他還是想殺了她。
哪怕自己是目前看來,唯一一個有可能掌握著他生母消息的人了。
——反派對自己的恨意加深了,他希望自己死,但更希望自己生不如死。
蘇荼意識到這一點后,反倒淡定了下來。
女人垂眸攏了攏袖口:
「手沒事吧?」
「?」
「手沒事吧。」
少年看著女人瞬間歸於平靜的臉,聽著來自這個惡毒師尊不算關切的敷衍詢問,一時間笑容有些僵硬。
在捏碎玉佩的那一瞬間,他就曾設想過兩個結局。
一是那女人害怕到不敢說話,二是拼盡全力地討好自己。
可眼下……
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才好。
因而司默鬆開手,碎了的玉佩因為他的動作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還有一些殘片鉗在肉里,磨得生疼。
「用不你假好心。」不知怎地,他突然沒了興緻。
預想中的羞辱沒有來,蘇荼有些意外地抬了下眼,卻發現少年轉身推門準備走。
「等等。」
看著那人並沒有依言停下,蘇荼無奈,只好拋下一枚炸彈:
「你若是這次放棄了,往後想再殺我可就難了。」
司默身形頓了頓。
少年眸色微沉,卻總算是有點反應了。
蘇荼乘勝追擊:「現在,可以好好聽我說話了嗎?」
「……」
他沒有回答。
甚至沒有回頭,但卻也沒再往前走一步。
即便如此,蘇荼也已經很滿意了。
女人揉了揉脖頸,有些遲疑地開口:「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如果反派留自己一命只是單純地為了折磨她的話……蘇荼看了眼地上已經成為碎片的玉佩。
——那代價未免也太大了點。
蘇荼一開始計劃的是反派看到玉佩會留自己一命來尋找關於自己母親的線索,這樣便可以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但眼下他看到玉佩后,找到自己的第一反應卻不是來質問自己關於母親的事,而是親手毀了玉佩,變本加厲地折磨自己。
之前的所有假設全被推翻,劇情的發展也完全超出了蘇荼的預期。雖然一開始她給反派立的就是捉摸不透陰晴不定的病嬌人設,但蘇荼很清楚,反派對於自己的親人一直懷有很強的執念,非一般情況是斷然不可能做出親手毀掉遺物這件事的。
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她昏迷的這段時間,一定發生了什麼脫離掌控的事。
少年沒動,也沒有回答。他整個人如同一尊雕塑一般,杵在門口。
蘇荼嘆口氣,現在護身符已經沒了,而自己還一直和反派這樣僵持下去,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女人下了床,走到那人面前,直視著那人的眼睛:「這樣,我們各退一步,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突然轉變了態度,我不追究你這兩天的所作所為,如何?」
十五六歲的少年才剛剛夠到蘇荼耳垂,女人看著他時微微俯視,眼神寧靜而純粹。
司默抿抿唇,剛勾唇準備嘲諷兩句,卻被蘇荼提前預判:
「你不能拒絕我。」
「……」少年笑:「師尊是在威脅我?」
他溫溫地彎了彎眸,似乎是妥協了:「好啊。」
司默不是硬骨頭,不然早該死在凡間了。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在這世道,身處低位的人,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得捨棄那可笑的自尊。但這女人……
司默緊緊地盯著她,似乎要把她盯出一個洞來。
少年目光太過明顯,蘇荼自然感受到了。她略微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揉了揉鼻尖,輕咳一聲:
「做什麼這麼看著我?」
「無事。」少年收回目光,輕輕牽起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弟子只是不解,師尊明明什麼都知道,卻為何總愛明知故問?」
蘇荼不傻,自然聽出了少年的一語雙關。
到這個時候還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妄圖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