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航運的規矩

「載客不捎貨、運貨不帶客，這是規矩！」喬伍德有些壓不住火的喊道。

老啞巴一聽這話，臉上的褶皺變得更深了，他雙手比劃著：「老頭子我從大海這口鍋里撈吃食的時候，你還沒生下來呢，規矩？哼，還輪不到你來教我，不守規矩的都已經在『鍋里』了，這點我清楚的很。」

「好，航海的經驗我是沒你豐富，但就連薩倫的孩子都知道，因為『金海魔』而造成的海難，只會出現在貨運的航線。」喬伍德在這位經驗豐富的老水手面前努力壓下自己的火氣，「可這是客運的航線！你要怎麼解釋？」

老啞巴抬了抬手又放了下去，他極力想要辯解一番，但喬伍德說的卻是不容辯駁的事實，只是身為老一輩的自尊讓他不願向一個小輩低頭罷了。

回顧自己幾十年的水手生涯，大大小小的海難經歷過不下十次，或憑藉頑強的意志死裡逃生，或幸得大海的垂憐有驚無險。

海難的經歷對於在大海討吃食的人來說，既是噩夢亦是誇耀的資本，並且如果很不幸再次遭遇，存活下來的概率也會大大提高。

他故作鎮定的指了指自己頭上那頂破舊的皮帽子：「我用它跟你擔保，這趟船絕對沒有壞了規矩，但你能給我保證，不是你的人夾帶了東西上船？」

用手語表達完這句話，老啞巴扭頭就朝著船尾走去——沒作任何解釋，當然他也解釋不了現在的狀況，縱使他的航海閱歷十分豐富。

喬伍德雖然正處在氣頭上，但沒有去阻攔老啞巴，而是任由他去，因為腳下的這條船還在正常行駛，所以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

畢竟，人在屋檐下……

艾琳雖然一直待在旁邊看喬伍德「演獨角戲」，但她也大致聽明白了眼下的狀況。

「你說的那個『金海魔』究竟是什麼東西？」艾琳問，「海里的惡魔嗎？」

「別傻啦！沒有惡魔住在海里的，就算有，惡魔也不會閑到去打劫一條船，我們又不是強盜。」契約惡魔的聲音在艾琳耳邊炸響，這觸不及防的一聲令她渾身的黑羽有些炸毛兒，不過為了遵守約定，不暴露他的存在，艾琳愣是強忍著沒有發作。

她在心裡沒好氣的回應道：「拜託你能不能不要像個鬼一樣突然冒出來啊？」

「不是惡魔，陸地上有魔獸，海洋里自然也有，而且不論是數量上還是種類上，海魔獸都遠超陸地魔獸……」喬伍德說。

「可我就是住在你心底的魔鬼呀，魔鬼不也是鬼嘛，你還沒適應嗎……」惡魔喋喋不休。

「好啦閉嘴！」艾琳在心底厲聲喝止，「別專挑我有麻煩的時候出來叨叨個不停，除非你有解決麻煩的好主意。」

「怎麼了？你不舒服嗎？」喬伍德看著表情古怪的艾琳問。

「啊……沒什麼、沒什麼，你繼續說，繼續，哈哈......」艾琳趕忙擺出一臉笑容說。

「還以為你暈船了，可千萬別在這種時候出了岔子。」喬伍德說。

艾琳臉上憨厚的笑著，在她的腦袋裡，兩個小人兒正不停的拌嘴。

「海魔獸身上有太多值錢的東西，皮肉、牙齒、骨骼，還有某些獨特的臟器等等，所以在薩倫它們被稱作『金海魔』。」喬伍德說，「我們現在應該被某隻大傢伙給盯上了！」。

「你怎麼肯定就一定會是海魔獸，不會是鯨魚之類的嗎？」艾琳說。

「不，不會是鯨魚，鯨魚幾乎不會主動接近船隻，因為它們知道，那樣做只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敢這樣肆無忌憚尾隨一艘船，並且攪動的海流能夠影響船隻的，只能是那些傢伙中的某一種！」喬伍德確信說。

「在薩倫，有一群人專門獵殺金海魔，他們所冒的風險甚至絲毫不亞於賞金獵人，每成功獵到一隻金海魔，都要搭上許多條命。」喬伍德說。

「你們薩倫稀奇古怪的職業還真多，不過……怎麼凈是些玩兒命的活計......」艾琳疑惑道。

喬伍德看了看艾琳，想要說些什麼，可到了嘴邊兒的話還是咽了回去，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聽說過獵殺金海魔的手段，他們會帶著一種調配好的藥劑，在航行到有金海魔出沒的海域時，就會把那種藥劑灑進海里，藥劑在海水中擴散，氣味就會將金海魔吸引過去。」喬伍德說，「這也是為什麼金海魔只會襲擊貨船的原因，那些特調藥劑就是依據遭遇金海魔襲擊的貨船，當時所運載的貨物而調配的。」

「所以你說的規矩原來是這個意思！」艾琳恍然大悟。

「沒錯，這條老狐狸一定在船上夾帶了什麼東西！」喬伍德盯視著老啞巴消失的方向，目光如刀。

……

老啞巴繞過客艙拐到船尾，他蹲下身子掀起一塊甲板，露出了黑洞洞的底艙入口，謹慎的掃視左右，確認喬伍德他們沒有跟過來，這才扶著梯子鑽了下去。

底艙漆黑一片，鼾聲此起彼伏，老啞巴爬下梯子后準確的從梯子旁摘下一盞馬燈，他又從上衣口袋中摸索出一根火柴擦燃，微弱的火光傳遞到燃油馬燈內變得更明亮了些，一小塊兒昏暗的區域被點亮。

橡木桶、爛木箱、用於緊急修補船體的板材、褪色的帷幔被隨意堆放在各處，底艙里像是間多年無人打理的廢舊倉庫，老啞巴提著馬燈在底艙轉來轉去。

這裡的每一樣東西擺放在什麼位置、怎麼擺放，他都爛熟於心，其實在他的心裡也沒有底，他之所以敢給喬伍德做擔保，是因為船體上那條墨綠色的吃水線還浮在海面之上。

每一條船的船體上都有一條「墨綠色的吃水線」，如果那條線在水裡，就說明這條船處於滿載狀態。

但能吸引金海魔的不一定就是滿載的船，某些東西需要大宗堆在一起才能釋放足夠的氣味吸引金海魔，而有些只需要一杯威士忌那麼多——足夠烈就行了。

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刻，他沒必要跟喬伍德說謊，他的確沒有夾帶任何私活在船上，但這艘船上可不止他一個人。

老啞巴將底艙翻了遍，他沒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藏東西的地方，包括那些橡木桶和木箱子，但什麼都沒發現，也不算真的一無所獲，他倒是找到了幾瓶私藏的佳釀，可此刻他卻比誰都更希望真的有東西被帶上了船，因為那樣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那個禍害給扔下船。

這艘船的底艙分為兩個部分——貨艙以及船員休息室，整個貨艙他已經搜遍了，就差休息室了，如果休息室里也沒有，那麼他就跟這件事完全撇清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