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藏在夾層中的禍患

而眼下這個爛攤子自然就會落在喬伍德他們頭上，他看得出喬伍德他們幾個是幹什麼行當的，知道那些人身上總帶著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這樣想來，老啞巴的心情漸漸放鬆了幾分，他摸出了還沒抽完的煙捲叼在嘴裡，掀開馬燈的罩子把煙捲湊過去點燃。

在他看來，惹禍的東西只要沒在貨艙里，那麼大概率休息室里也不會有，因為他十分清楚，那間「垃圾堆」里根本藏不下什麼東西，而且那裡的氣味兒就連海魔們聞了都會倒胃。

繞過主桅杆，再往前就是船員休息室，底艙的甲板常年泛著潮氣，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單薄的隔斷根本抵擋不住震天的鼾聲。

老啞巴經過主桅杆時，腳底踩到了塊凸起，他停下腳步、挪開腳面，那塊硌腳的突起是一顆釘子。

一艘老船上有顆鬆動的釘子再平常不過，可這枚釘子像是扎進了他的心裡，讓他的心變得不安起來。

每次出航結束，他都會親自將整艘船檢查一遍，確保沒有任何影響下次航行的隱患，畢竟這艘船就像他一樣老，不比新船那樣只需要定期養護就行，一位一把年紀了還勇攀高峰的老人，如果不時刻關注自己的身體狀況，那麼距離壽終正寢也就不遠了。

老啞巴清楚的記得，昨日他例行巡檢的時候，這裡可沒有鬆動的釘子。

他蹲伏下來借著馬燈的光亮仔細查看，這顆釘子斜插在甲板上，並非因為木板腐壞而鬆動，而是被釘歪的，就連釘帽部分都彎折了一塊。

可見釘這顆釘子的人是有多粗心，或者說那個人在釘的時候——很慌張。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猶如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壓得人喘不過氣，老啞巴摘下嘴邊兒的煙捲，吐出濃厚的煙霧。

貨艙里還有地方被他給忽略了，一艘船上不是只有船艙和上層甲板上能裝東西，在底層甲板和船底板之間還有一層，那裡被龍骨和肋板隔成一個個空隙。

雖然十分的潮濕，而且還有泡水的風險，但那裡的確是個能裝下東西的地方，一些會令人眼紅、發瘋的東西都會被藏進那裡。

老啞巴抬起一隻腳，把沒抽完的煙捲在鞋底按滅，恰好一柄羊角錘就放在右手邊不遠處的角落，他拿過羊角錘，將固定這塊木板的四枚釘子一一拔了出來。

懷著忐忑的心，老啞巴掀起了木板，令人乾噦的氣味撲面而來，聞上去像是一桶泡在海水裡腐爛的魚蝦，緊接著冷汗浸透了他的襯衣。

彷彿扎在胸口的「釘子」被狠狠砸了一下——有東西被放在了夾層里！

那是只一米左右的的陶罐，罐口與蓋子的縫隙處糊著一層厚厚的白蠟，但罐底卻整個都碎掉了，破開的罐底正緩緩淌出殷紅的黏液。

老啞巴從腰間摸出手套戴上，用羊角錘沿著罐身的裂紋，小心翼翼地挑開一塊陶片。

陶片下顯露出來的東西讓他駭然失色——直徑足有十七公分、覆蓋著青紫色鱗片的蛋被粘液包裹著，還不止一枚，整個陶罐里塞滿了這樣的蛋！

他伸出手顫顫巍巍地從令人作嘔的黏液中捧出一枚，蛋上的鱗片在燈火中折射出絢爛的色彩，長著鱗片的蛋十分罕見，但見多識廣的老啞巴一眼就認出了這東西。

卵生物種的蛋表面幾乎都是光滑的，諸如蛇、鱷、蜥蜴這等有鱗甲的生物，它們的蛋也並無差異，這世上唯有一種生物，即使是卵也覆蓋著堅固鱗甲。

那便是龍！

可就巨龍那龐大的體型來說，這蛋又顯得太小了些，所以不難推測這些蛋來自某個亞龍種。

老啞巴頓時間火冒三丈，船上有這些東西，想不招來海魔都難，亞龍蛋對它們而言簡直大補，但他來不及去衝到「豬圈」里去興師問罪，他必須儘快處理掉這批禍害，趁著海魔還沒有連整艘船一起撕碎。

他從夾層中將陶罐抱了出來，大灘的黏液粘的他滿身都是，還未等他穩住身形，一側的船身突然爆出炸雷般的悶響，同時船體開始向另一側傾斜，整艘船上的板材都被一股巨力擠壓得發出「咯咯」聲。

渾身滿是黏液的老啞巴腳底一滑，徑直栽向一側，手中的陶罐也在甲板上摔得粉身碎骨，一枚枚青紫色的蛋滾向底艙各處。

……

「咚！」

「哎呦！嘶……」賽布魯克的鼻子磕在了木板牆上，緊接著兩個不小的分量直接壓在了他的背上，擠的他動彈不得。

所幸船體的傾斜並未持續太久，立刻又恢復了平衡，這才沒讓他被擠成肉餅，他彈身坐了起來，一邊揉著鼻子一邊喊道：「怎麼了、怎麼了？海嘯嗎？」

拉迪娜從賽布魯克身邊爬了起來，睡眼惺忪的左看看右瞅瞅，傑古半伏在甲板上，警覺地盯視著艙外，活像只受驚的野貓。

「老大和艾琳去哪了？」拉迪娜一臉茫然的問，賽布魯克伸出手，對準她的腦門兒就彈了過去，「哎你幹嘛呀？很疼的！」拉迪娜捂著額頭抱怨說。

「讓你清醒一下，肯定出事兒了。」賽布魯克說著起身直奔艙外。

……

底艙，船員休息室。

整艘船上最大的噪音便發源於此，一張上下鋪木板床、三隻吊床、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幾樣東西就把這個不足五平米的小空間給被塞滿了。

哦當然，還有整整五個正酣睡的壯漢！

空酒瓶、橘子皮、頭巾、魚骨頭扔的到處都是，布滿鹽漬的背心、腐壞的食物、酸臭的靴子……每一樣東西單拎出來，味道都足以讓人避而遠之，更別提把這些東西放在這樣一間小屋子裡一起發酵，跟老女巫熬制魔法藥劑用的坩堝絕對有的一拼。

船體的震蕩讓漢子們猛然驚醒，他們翻身下床，手忙腳亂的在「垃圾堆」里翻找自己的衣物。

「嘿！波頓，拿來，那條腰帶是我的。」一個男人喊道。

……

「既然他們帶的東西已經威脅到這艘船的安全了，那為什麼不直接扔掉？」艾琳問。

「他們在賭，賭一個很渺茫的幾率，金海魔是靠著在海水中擴散的氣味找上這艘船的，我猜那老狐狸一定是去給夾帶的東西加固密封去了。」喬伍德說，「所以只要這艘船還沒有成為他們的棺材，他們是不會輕易扔掉貨物逃命的，畢竟值得壞規矩夾帶的私貨一定價值不菲！」

「難道我們就要這樣乾等著大禍臨頭？」艾琳說。

她的話音剛落，如城牆般的巨浪驟然在她眼前翻騰而起，沒有任何徵兆，隨後轟然倒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