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6 章 渡己(三)
第1526章渡己(三)
閣樓之上,白澤綁了少女的雙手,打算先將人帶走再說。
「阿布,阿朗,等回去以後,你們立刻向族內宣布,我明日一早就成親。」
不遠處望風的兩個苗人漢子皆是一驚,「少主,這也太著急了吧,婚事還沒籌備好呢!」
錦容也大驚失色,「你別是來真的吧?」
「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可誰知道你接下來還要怎麼騙我,別忘了大祭司在女媧神像前說過的話,背棄諾言的人要吞一百根銀針,難道你想被五仙教處罰?」
白澤倒也不是嚇唬她,這的確是五仙教立下的規矩之一,否則他也不會這麼急著找錦容。
萬一被大祭司知道逃婚的事,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即便看在他的份上,錦容不會被怎麼樣,但對方是他看中的人,他不希望教內留下壞印象。
錦容見大劫難逃,頓時萬分後悔不該半夜溜出客棧,早知道就老實跟著吾念大師進了渝州再說。
她母親功夫不俗,周人的貴族少女從小習武也很常見,奈何從前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這會兒腳踝摔傷,更加不是白澤的對手。
眼看就要被套進麻袋裡抗走,忽而聞得微風中飄過一縷檀香,束縛住雙手的力道猛然間便消失了。
白澤在力道失衡的慣性下後退兩步,沉聲道:「誰!」
謝枕玉扶穩踉蹌的錦容,單手作勢,微微點頭:「阿彌陀佛。」
眼前的僧人約莫四十上下,頸戴佛珠,白袍樸素,生得俊美無儔。
不知對方何時來到,又待了多久,光憑剛剛那一石擊斷繩索的內勁,白澤就知道這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吾念大師——!」
錦容激動地一嗓子叫出來,險些跟見了親爹一樣熱淚盈眶。
白澤微眯著眼,警惕地上下打量謝枕玉,語氣警惕且不善。
「閣下,隨意插手苗人的私事怕是不妥吧。」
少林僧?吾念?
從沒聽說過中原還有這麼一號高手。
謝枕玉波瀾不驚地看著他,「施主,她不願隨你走,何必強求。」
「好了好了,我可不想聽你們這些禿驢嘮嘮叨叨,動不動什麼子曰佛曰的。」白澤不耐煩地打斷他,「如果你硬要阻攔,就拿出些本事來!」
話落,他與身後的兩名護衛便一同圍攻上去。
謝枕玉也不再言語,他本就不是話多之人,從來不擅長勸說,更沒想過對白澤動之以理。
他只用事實和實力講道理。
白澤知道眼前的人不簡單,卻沒想過對方的武學造詣會那麼高,自己加上兩個護衛,竟然愣是找不到一個突破的口子。
謝枕玉只是一昧防守,並不出手傷人,入了佛門的他早已收起了年輕時的銳利,仍顯得遊刃有餘。
饒是如此,這場「平局」的較量也已經分出勝負了。
錦容被護在身後,任憑白澤等人怎麼發起攻勢,也摸不著半片衣角。
她時不時小聲發出驚呼,看著謝枕玉的雙眸都快成了星星眼。
約莫一炷香時間過去,白澤的臉越來越黑,急躁之下失了節奏。
謝枕玉抓住一個破綻,抬掌將其擊退數步。
「年輕人,你敵不過我的,便是能贏了我,以錦容的身份你也帶不走她。」
白澤聽到這話,終於停了下來,冷聲道:「什麼意思,你知道她是誰?」
謝枕玉微微頷首,「錦容與皇室密切相關,你便是想娶,也要先問過光熙帝的意思才行。」
他沒有完全點破錦容的身份,但此言也已令在場之人面色皆變。
錦容更是瞪大眼睛看著謝枕玉,滿臉不可思議,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暴露了身份,還是說對方為了幫她開脫故意撒了個巧合的謊言?
白澤問出了她心中所想,「你當真不是胡說八道騙我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
看謝枕玉淡如清風的神色,再看錦容詫異的神色,白澤便知這大概是真的了。
「你是皇室之人?」
白澤眸光複雜地看向錦容,沉默了片刻,後者尷尬地摸摸鼻子,沒有否認。
「難怪你說自己有婚約在身,不肯與我成親,想來對方身份也不簡單。」
原以為他會知難而退,卻不想再次口出驚人。
「不過錦容,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白氏乃苗疆第一大族,他就算是周帝的皇子,我也敢與之一爭!」
白澤眼神執著地留下這句話,暫且帶著護衛離去。
錦容大鬆一口氣,隨即愁眉苦臉地哭喪道:「完了完了,看來到底還是難逃一劫……」
事至此,她是否告知白澤身份已經不重要了,對方明擺著不到黃河不死心。
謝枕玉淡淡道:「你若不半夜出逃,興許就沒這檔子事了。」
錦容吐了吐舌頭,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又被他背回了客棧。
月光傾瀉在長街上,她趴在謝枕玉的背部,終是忍不住問道:「大師,你是怎麼猜出我身份來的?」
她尋思自己沒有透露半點消息啊。
「你賣給掌柜的玉佩我贖回來了,此乃御貢之物。」
「就因為那塊玉佩?光是這也不能輕易斷定我身份啊,萬一我是從別處得來的呢!」
謝枕玉繼續道:「那塊玉佩是北秦之物,宮中對御禮的規格和擬定都有嚴格要求,此物專為蘭陵公主而造,和贈給大周皇室的禮品不同。」
顧君霓嫁到大周以後,內務府依舊會每年準備許多布匹、香料和玉石擺件等物,定期給她送去。
娘家為出嫁女兒準備的東西,自然和送親家的禮物不同。
所以在贖回玉佩的時候,謝枕玉一眼就認出來了。
再結合近來種種傳聞與其他細節,少女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你是蘭陵公主和鎮國公的女兒,容錦。」
謝枕玉知道這個名字。
容錦小小聲驚呼,「哇!大師你也太厲害了,不僅功夫了得,連智商都這麼高,簡直是做大理寺一把手的好料子啊!」
「斷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出家當和尚真是可惜了,嘿嘿……」
「對了大師,你怎麼認得北秦之物,你是北秦人嗎?」
容錦剛被人出手解圍,這會兒被道破身份,也不覺得緊張,反而對謝枕玉生出幾分依賴和信任,話匣子一下便被打開,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好像你對北秦皇室也很熟悉的樣子,莫非舅舅或者哪個后妃經常請你進宮講佛?」
北秦那邊敬重佛道,她尋思吾念大師生得這樣俊美,肯定很受表舅的妃子們青睞。
謝枕玉眸中氤氳起几絲莫名的神色,「嗯,我是北秦人。」
甚至還見過年幼時的容錦。
那是有一年他去大周皇宮見雲苓,偶然在宮中碰到與火團兄弟玩耍的孩子們。
三歲的小丫頭搖搖晃晃地撞在他的腿上,還將他錯認成了親爹。
一轉眼過去,都已經這麼大了啊。
謝枕玉回過神,從未想此刻般深深地感受到歲月的飛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