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顧昭蘇生氣了。
白嫿從黑暗中醒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件事情。
以前不管怎樣,他對著自己都是溫和寵溺的,今天破天荒的沉下了臉。怎麼對他撒嬌說好話,都得不到回應,只有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臉。
白嫿自己也有點心虛,她也沒有想到會搞的自己發起高燒來。想必昭蘇哥哥當時肯定很擔心自己。
於是這兩天,她都乖乖巧巧,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養病,沒再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直到病好了,顧昭蘇都還是不願意搭理她。
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的白嫿,時不時的做點糕點,插個花兒送到在書房處理公務的顧昭蘇那裡去。
殷勤小意的跟在他身後,一張清雅疏冷的臉上帶著慘不忍睹,堪稱猥瑣的討好表情。
這樣一套一套的下來,顧昭蘇冷硬的表情也綳不住了。他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看著白嫿,開口說道,「我不是生你的氣。」
白嫿一聽,這還得了,連氣都不生了,肯定是對自己失望了,不想再管自己了。小腦袋慢慢低了下去,周身瀰漫著喪。
看著她這德行,估摸著她又不知道想那裡去了,顧昭蘇有點好笑,心裡卻暖暖的。沒有逗她,繼續著剛才的話,「我是氣我自己,那麼容易被你動搖,也沒有照顧好你。」
明明下雪不該出門的,卻看不得她失望的模樣,明明該早點離開墓地的,卻又禁不住她的撒嬌痴纏。
看著她渾渾噩噩躺在病床上時,顧昭蘇簡直後悔死了。
他十二歲時,第一次看到白嫿,白白軟軟的一個小姑娘,歪著頭看自己,一瞬間擊中了他的心。他看著,陪著她長大,像哥哥一樣去愛護她。
前幾年老師去世時,他答應過會照顧白嫿,他把這當成了自己的責任。他盡自己所能去保護她,呵護她。
可是,她受了這麼多苦。被逼的婚姻,無愛的家人,眾人的白眼,差點流產的孩子,孱弱的軀體。
這一切都在向他展示著自己的無能,他沒能保護好嫿嫿,他愧對老師。
看著他越來越頹然的氣息,白嫿有些手足無措了,她走到他面前,輕輕的抱住了他。
他俊雅溫和的臉變得有些灰暗,低頭看著自己的眼神溫和悲傷,白嫿有點擔心,抱的更緊了些。
「昭蘇哥哥,是我自己任性,不怪你。」白皙如玉的臉上帶著認真的神色,眼眸清澈見底,可以從中看到倒映出的自己。
顧昭蘇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抬起手臂回抱住懷中的女孩兒,一隻手溫柔的摸了摸她的發。
向來溫文爾雅清雋雅緻的翩翩公子,眉宇間也染上了輕愁。
一轉眼就是臘八節了,白嫿已經在b市待了半個多月了,秦崇沒有催促她回去,她便繼續愜意的待在這邊。
顧昭蘇恰好無事,和白嫿一起待在廚房,準備自己動手做臘八粥。
他實在是一個居家旅遊必備的好男人,不管是整理房間,打掃衛生還是下廚做飯都能做的很好。
白嫿捧著裝著小餅乾的小盤子,站在旁邊看著顧昭蘇有條不紊的動作。時不時的,還親昵的喂他一塊小餅乾,各種彩虹屁更是不要錢的往外說著,嘴巴甜的和抹了蜜似得,哄得顧昭蘇臉上的笑就沒斷過。
挽著袖子臉上含著笑的男人,熟練的用各種廚具處理食材,懷著孕的女人,目不轉睛的在一邊看著他,笑的眉眼彎彎。這著實是很溫馨的一幕,讓人只是看著,就心生暖意。
此時,遠在a市的秦崇心情就沒有那麼美好了。
他沒有想到,白嫿會在b市待那麼久,中途一個電話都沒有。
離年關越來越近了,可他每天面對的還是空蕩蕩的房間,冷冰冰的床鋪。熱鬧是別人的,他什麼都沒有。
明明往年都是這樣過的,不知怎麼,今年卻格外的不爽快。
他坐在辦公桌后,矜持莊重,嚴謹規矩,讓人在他面前不敢輕易放肆。
桌上攤開一份文件,修長的手中正握著一隻鋼筆,隨時可以在上面寫下他的名字,他卻遲遲沒有下筆。
臨近中午,外面突然躁動了一下,接著,秘書敲響了門,是白卿卿來了。
她還是那麼嬌俏可愛,似乎一直是當初那個,跟在自己後面的小妹妹。
看著門口,秦崇神情有些恍惚,一瞬間,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
白卿卿沒有察覺到他的失神,歡歡喜喜的叫了聲秦崇哥哥,朝他晃了晃手中提著的袋子。
神神秘秘的把它放在旁邊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打開,裡面裝著的是一個食盒。
等白卿卿捧著食盒到他面前時,他才看清楚,裡面裝的是臘八粥。原來,都已經臘八了啊。
看到她期待的看著自己的臉,秦崇勉強吃了幾口。
白卿卿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沒有半分拘謹。自秦崇接管這裡以來,她已經來過這裡很多次了。
她坐在沙發上,一下一下的晃著自己的小腿。和白嫿的高挑不同,她更為嬌小一些,配上一張幼齒稚嫩的臉,格外的讓人憐愛。
「秦崇哥哥中午有什麼安排嗎?」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秦崇說著話。
她是不想和秦崇結婚,但不代表,就要把他拱手讓給白嫿了。
在a市,秦崇算得上是金字塔尖的一批人了,各個方面都沒話說。奈何為人太過古板無趣,她對他實在沒有太多男女之情。
她有喜歡的人了。
那人和秦崇不一樣,他溫和體貼,儒雅風趣,生的也是那麼好看。只可惜,父親聽到的消息,他最近好像出差去了,不在a市,想到這裡白卿卿稍微有些萎頓。
中午,兩人去的還是上次那個餐廳,就是被白嫿在這裡遇到過。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和這個餐廳的風水屬實不和,吃到一半,就遇到個來找茬的了。
孟竹倚老遠看到他們兩個,便直直的朝著這裡走過來。隨意的靠在他們旁邊的椅子上。手上拎著個玫紅色的手提包,不停的晃呀晃。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面前的兩個人,一開口,儘是陰陽怪氣,「喲,我還以為誰在這兒約會呢,這不是白蓮花兒和她姐夫嘛?」
清麗好看的小臉兒上,滿是和長相不相符的刻薄諷刺,格外的具有攻擊性。當然,她的話也很具攻擊性,「怎麼,背著你姐,在這兒偷情呢?」
說完,根本不等他們反駁,直接轉身走人了。
秦崇的臉色直接黑了,低沉陰鬱的氣息,像在濕噠噠的雨天。他抿著嘴,沒有開口說話。
周圍其他客人竊竊私語著,隱約聽到提及了他們。
對面的白卿卿,臉上帶著些尷尬,專心的埋頭吃著飯。
原本還算歡愉輕鬆的一頓飯,在冷凝沉默中結束。
直到出門上了車,白卿卿坐在副駕駛上,才期期艾艾的看著秦崇,大大的眼睛里氤氳著水汽,「秦崇哥哥,你生氣了嗎?我以後是不是不能來找你玩兒了啊?」
女孩兒的聲音里透著顯而易見的低落,似乎只是單純的,因為即將要疏遠哥哥而難過。
駕駛座上的男人一直沒有開口,全身心投入的開著車,白卿卿在一邊暗自傷神著,車裡一時安靜了下來。
一直到白卿卿下車時,秦崇才說了兩個字,眼睛低垂不知看著哪裡,「不是。」
「嗯?」白卿卿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睜大了兩隻眼睛,看著像只單純可愛的兔子。
秦崇這才抬起眼眸看著女孩兒,聲音清淡沒什麼情緒,「不是不能來找我玩。」
黯淡了一路的容顏又重新鮮活了起來,嬌妍的似一朵沾著露珠的花。
白卿卿脆生生的應著,和得到心愛玩具的孩童一樣開心,絲毫不加掩飾。
在秦崇心中,她就是這樣純白誠摯赤子心的一個人。
似乎恢復如常的兩個人,默契的沒有提及剛剛發生的事情,心照不宣的選擇了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