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二)
秦崇回到家的時候,白嫿已經休息了。他原就沉默的面容在看到空曠無人的客廳時,更加沉寂了下來。精緻如畫的眉眼似乎也蒙上了一層陰翳,奪目的光芒被遮掩著,不復往日耀眼。
他步伐穩健的一步步朝樓上走去,黑色的背影顯露出幾分寂寥。
管家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邊,臉上寫滿了欲言又止。但秦崇並沒有想開口的慾望,所以乾脆忽視了。空蕩蕩的二樓走廊里,此時只有他們兩個人,安靜的有些可怕了。
他站在卧室門前,擰了擰門把手,卻沒有打開。門被從裡面反鎖了。
站在門口靜默著,秦崇原就沒有表情的臉上到沒有再難看到哪裡去。他的身體像是凝固在了哪裡,紋絲不變,如同一尊雕塑。
許久,他才慢慢轉過頭來,目光終於落到了管家臉上,「說吧。」
終於可以開口的管家壓低了聲音,但在這原本就靜謐的夜裡,話語無比清晰的傳到了秦崇耳中。
「少夫人今天用完早飯就興沖沖的去了廚房,一個人在裡面鼓搗著做蛋糕。做廢了好幾個,快傍晚才將將做出來一個合心意的。少夫人看起來很高興,捧著看了許久。」說到這裡,管家略停了停,抬起頭來覷了一眼秦崇的神色。
秦崇陰沉了一晚上的臉色,終於開始慢慢回暖,不再那樣瘮人了。然而,管家接下來的話,又讓他重新晴轉多雲了。
「但是,晚飯過後不久,少夫人突然就把蛋糕丟到垃圾桶里,還讓人把垃圾送出去丟掉了。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連回房的時間都比往日早了。」
說完,看秦崇沒有什麼吩咐,管家便自覺的離開了。
今天是秦崇的生日,作為妻子,白嫿自然是知道的。這倒不是說她對秦崇有多麼上心,實在是她有一個「好妹妹」啊。
她從b市回來后不久,白卿卿就帶著禮物上門來了,美名其曰給她補過生日。
那個時候她和秦崇還在鬧彆扭。原本因為白嫿在自己生日時執意去b市,秦崇只是有點小小的生氣,白嫿去哄哄也就沒事了。但白嫿回來后一直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情,他根本等不到人來哄他,心頭的小火苗頓時噌噌往上冒。但,任他如何生氣,白嫿都只當沒有看到。
你不理我,我也不要理你了,秦崇硬氣的很。接連幾天兩人關係直線降到了冰點,秦崇冷著一張臉當看不到白嫿,白嫿悠哉游哉也完全不帶搭理的。
等秦崇發現白嫿真的不樂意哄他的時候,心裡又氣又委屈,明明是你自己做錯了事情,來哄哄我都不行嗎?但他是真的怕白嫿再也不理他,這幾天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自己實在有些抹不開面子去低頭,在這個時候,白卿卿上門了。秦崇面上不顯,內里欣喜萬分,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借著這股東風和白嫿和好。
說是補過生日,其實也就是白嫿,白卿卿,秦崇三個人一起吃了頓豐盛的午餐,其中白卿卿還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
飯桌上,白卿卿和秦崇你來我往,談笑風生,好不快活。一個仰著一張純稚燦爛的臉,秦崇哥哥長,秦崇哥哥短的。另一個平時端著一張嚴肅自持的模樣,今天倒是平易近人的不得了,連說的話都比往日多,絲毫不見緘默寡言。
白嫿興緻缺缺的挑著碗里的飯,只覺得無聊的緊。
飯後,秦崇把空間留給了白氏姐妹倆,讓她們可以聊些私密的話。待他一離開,白卿卿臉上的笑瞬時消退了下來。
「姐姐,你沒有和秦崇哥哥好好相處嗎?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你該好好和他過日子。」白卿卿輕皺細眉,清澈的杏眸中帶著些憂慮和不贊同。
白嫿看著她,沒說話。白卿卿清減了些,原來臉上的嬰兒肥都快看不到了,馬上就要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秀麗佳人了。
她突然想起來,前段時間,白卿卿奔走於秦白兩家之間,為促成兩家的合作。想必,是那個時候瘦下去的。而關於這件事情,在原文中是被白父交給自己來做的。
見她沒作聲,白卿卿繼續絮絮叨叨了很多,其中她再三提到秦崇的生日。
秦崇的生日剛好在白嫿后一個月里。
並沒有坐太久,白卿卿便告辭離開了。待客廳又安靜了下來,白嫿獨自一個人窩在沙發上,低垂著眼眸,若有所思。
等秦崇生日這天,白嫿拿出了自己挑了許久的禮物,最後想著要不再做個蛋糕吧,秦崇好長時間沒有嘗到自己的手藝了。她的廚藝天分確實不怎麼樣,從早到晚忙活了一整天,才終於做出來一個能看的了。白嫿心中有點小小的雀躍,小心翼翼的擺放著蛋糕,期待著秦崇看到時的樣子。
晚飯後,白嫿倚在沙發上,正對著大門口,若是有人來,她一眼便能見著。她捧著書,卻有些心不在焉。秦崇今天生日,他會早點回來的。白嫿心中想著,眼神卻時不時的飄向門口。
然而,她接到了一個電話,秦崇晚上和何蘇一起吃飯去了。何蘇啊,她知道,追求秦崇鬧得滿城風雨的何家大小姐嘛。她淡淡的在心裡感嘆了一句,冷靜的坐回沙發繼續看書。
沒坐多久,白嫿就起身去了廚房,看了一會兒那個自己花費了一天時間做出來的蛋糕,毫不猶豫的把它丟進了垃圾桶里。白嫿在心裡嘲諷著自己,是她自作多情,自以為是,別人佳人在懷,可不在乎她的心軟。
到底心裡不是很舒服,書是看不進去了,白嫿乾脆回了房間把門反鎖了,洗漱之後關了燈,躺倒了床上。
懷孕後期,比較嗜睡,往日沾床便能進入夢鄉,今天卻渾身不對勁,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越是睡不著,心裡便越是煩躁,越是煩躁便越是睡不著。
已經懷胎八月有餘了,身子笨重的很,這樣折騰了許久,白嫿隱隱感覺身子確實不舒坦了起來,心裡氣的要死,臨到深夜外面又傳來些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音來,直接把她惹毛了。
她隨手拿起床頭的一個東西,也沒有摸清楚是什麼,就往門口甩了過去,砰的一聲砸到了門上。
管家下樓后,秦崇並沒有馬上離開,他在原地站著,面容隱匿在陰影之下,讓人瞧不清楚。
聽到聲音后,他立馬抬起了頭,往門上看去。白嫿生氣的時候喜歡扔東西,這點他是知道的。他不在乎扔了什麼,但是她一個人呆在裡面讓他很擔心。
想來白嫿現在還沒有睡著,秦崇貼著門有些著急的朝裡面說著話,安靜的夜裡,低沉的男聲無端顯露出幾分卑微來「嫿嫿,讓我進去好不好?你想怎麼樣都可以,但你一個人在房間里我不放心啊。」他不是沒有備用鑰匙,但是白嫿現在醒著,他不敢。
裡面的人沒有搭理他,秦崇也不氣餒,一聲一聲繾綣留戀的在外面喊著她的名字,像撒嬌,像乞求。
時鐘滴滴答答的走著,馬上時針就要走過十二點。
低沉悅耳的男低音已經慢慢嘶啞了起來,秦崇恍若未覺,一動不動的站在哪裡,堅持不懈的喊著妻子的名字。
裡面的人卻恍若未聞,任由他在外面如杜鵑啼血。新的一天就要來臨的時候,秦崇才聽見屋裡女人出聲,平淡悅耳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煩躁,「進來。」
秦崇稍稍鬆了口氣,連忙找來鑰匙。不一會兒黑暗的屋子裡亮起柔和的燈光來,怕閃到白嫿眼睛,並沒有開太亮的燈。
牆角邊是一個紫色的精美禮品盒,此時被摔得不成樣子了,裡面的東西也灑落了出來,是一塊手錶。低調中不掩其奢華,簡單里透著矜貴,與秦崇的氣質無比的契合,一看便是用心挑選的。是了,這就是白嫿挑選的禮物,可惜現在已經被摔壞了。
秦崇一進門便看到了地上的東西,低垂著眉眼,屈膝小心撿了起來。然後回過頭去關上房門,這才慢慢朝白嫿走了過去。
青年俊雅卓然的臉上是一貫的平淡沉穩,似乎與往日並無不同。但那雙點漆般的眼眸卻始終沒有完全落到白嫿身上。
他就這樣默不作聲的走到床頭,站在白嫿身邊。
「對不起,我錯了。」他不該置氣,小心眼的報復,白嫿生日時不顧挽留,留他一人的事情。他就是難受,白嫿說走就走,好像只要她下了決心,誰也攔不住。她好像也不是很在乎他,看他那麼難過,也不心疼心疼他。
抿了抿唇,又繼續說道,「外面說何蘇喜歡我,也是假的,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端莊自持,芝蘭玉樹的男人向來運籌帷幄,穩坐釣魚台,從來沒有如此忐忑,如此惶然擔憂過。
面前的是他的妻子,會和他攜手一生的人,他願意在她面前顯露出這些小情緒,甚至他也不介意放低自己的姿態,低一點,再低一點,都是沒有關係的。他願意的。
看著身邊如溫順的大狗一樣討好看著自己的男人,白嫿朝他招了招手。男人立馬低下身子,湊到了她身邊。
白嫿伸出手,捏了幾把他的臉,皮膚光滑細膩手感甚好。她的手在男人臉上流連了一會兒后,不大尊重的輕輕拍了兩下后,便準備收回來了。男人卻跟了上來,用臉貼著蹭了蹭她的手,見她詫異的看過來,眼眸中的討好就快要溢出來了。
秦崇以為她喜歡這樣,若是說他自己喜不喜歡這樣,那定然不會有多喜歡。但能讓她不生他的氣,他便也歡歡喜喜的做了。此時此刻,白嫿的意願凌駕於他之上。
白嫿臉色難辨的看了他一會兒后,突然抽回自己的手,蓋在了自己眼睛上,唇間溢出幾個字來,「很晚了,睡覺吧。」
等秦崇進了浴室,白嫿臉上才重新出現似笑似諷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