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謎團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萊恩再次回到了現實。

眼前依然是剛剛那間逼仄的房間，如果不是空氣中散發著屍體腐敗的的氣味，萊恩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剛剛的幻境。

那隻失去頭顱的老鼠靜靜的躺在地面上，紋絲不動。

然而看著這隻老鼠，萊恩腦中開始不由自主回想剛剛看到的一切。

歐文以及地宮眾人的低吟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在底比斯的宅邸，長眠的賽特爾等待著夢境。」

萊恩不自覺輕輕念出了一句。

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后，萊恩打了一個寒顫，他開始強迫自己停止去想這些念頭。

這句話彷彿帶著一種魔力，一旦訴說，就會不由自主的沉溺於某種異常狂熱的狀態，最後在不斷的低語中迷失自己。

而且這句話不僅對訴說者當事人有影響，更具備一種強大的傳染性，會感染周邊的人不由自主跟著去念這句，最後一起某種狂熱信仰的努力。

這種力量的影響似乎不僅局限於具備語言理解能力種族，甚至能跨語言跨種族的感染其他生靈。

便如萊恩之前附身記憶中的那隻老鼠，哪怕不能人言，也依然在響徹房間內的囈語中迷失自我，用老鼠的吱吱聲參與這場狂歡。

甚至這種影響還能跨越時間空間，直達靈魂。

便如萊恩僅僅只是進入老鼠的記憶中見到這一幕，就也在脫離記憶空間后不由自主的自發念出這句宛如古咒的話語。

很明顯，這句話和那位傳說中的賽特爾大帝有關，這是來自他的呼喚。

一旦念頭中摻雜這句話的相關，就會如磁鐵與鐵塊間的吸引般，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成為這句話的奴隸，彷彿自己的存在只是為訴說賽特爾的即將歸來。

而作為獎勵，訴說者將被允許在意識中參觀賽特爾大帝偉大的陵墓。

想到地宮中雄奇詭異的布置，萊恩心中卻沒有絲毫讚歎震撼的情緒，感受的更多是詭異和恐懼。

那一個個造型扭曲的雕塑讓人只是看一眼，便會產生一種發自靈魂的戰慄。

因為這些怪物的造型實在太過讓人懷疑造物主的審美。

而這些造型奇詭的雕像中，有幾尊讓萊恩格外印象深刻。

首先是入眼可見的第一座巨大雕塑，這座雕塑約有十米高，整體造型是章魚觸手加遍布畸形大眼蛇神的組合，蛇身上一個個布滿血絲的凸出眼球總是讓人望之，便有一種發自本能的生理不適。

然後便是一個主體為巨大毛茸茸獨腿的雕像，這個雕像最大的特點是它背上的一對形如蝙蝠的翅膀以及一個位於大腿頂部、幾乎佔據腿部三分之一位置的碩大巨眼。

再就是一個主體為蜥蜴的怪物，在這個怪物身上有著形似鳥類的羽毛，在它的背後則分佈著二十隻手臂，每隻手臂手掌嶄新都有一個眼球，而這些手臂互相糾纏在一起，就如雜亂的海草一般。

而在這些充斥著不合邏輯和扭曲的雕塑里，最讓萊恩驚訝的是開頭第一個有著章魚元素的詭異怪物。

因為萊恩相信，這尊雕塑即便是幾千年來太陽帝國所有君王的陵墓里，也是絕無僅有的。

畢竟……章魚是在目前已出土的所有太陽帝國時期文物中從未出現過的元素。

準確說，所有與海洋有關的元素都是太陽帝國原生文化中所沒有的東西。

而這與太陽帝國的地緣位置不無關聯。

要知道哪怕後面在賽特爾大帝的帶動下，太陽帝國的鐵蹄開始遍布大陸，甚至跨越大海，將自己進攻的號角吹致海岸的另一端。

但太陽帝國終究是一個原始疆域遠離大海的內陸國家。

獨屬於太陽帝國的文化註定與海洋文化無關。

而文化是具有慣性的，不會輕易改變，所以哪怕後面太陽帝國因為無休止的征服行動，接觸了生活在大海一側的居民，海洋元素依然從未進入帝國文化及神話傳說中的一角。

所以……無什麼這裡會出現這樣一尊明顯有著章魚特徵的雕像，便是一件很值得考究的事。

可再與那些在雕像里那些疑似進行某種儀式的諸人相比，這座雕塑的異常便又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一群穿著跨越千年、不同時代古人服飾的人們聚在一起，進行著某種儀式，這件事本身就夠吸引人注意力了。

尤其是當你確信，這些人並不是進行某種表演時，就更能讓人驚掉下顎。

萊恩腦中不自覺開始浮現那些人的樣子。

拋卻膚色、服飾等人種、文化特徵來看，這些人男女都有，老少各異，

單看這個的話，可能還平平無奇，但如果考慮這些人可能和他們所穿服飾年代一樣古老的話，就足夠讓人感覺驚悚。

萊恩清楚的記得這些人中除卻少數人外，都是眼睛灰敗、皮膚呈現病態的慘白、動作僵硬，

這些特徵和當日透過老鼠記憶看到的歐文一樣，而這些證據都在指向一個可能……

這是一群食屍鬼，一群介於活人與死人、人與野獸之間的怪物。筆蒾樓

而他們身上的衣服應該是他們還是人類時所留，或許是因為地宮裡強大的隔絕空氣能力，讓他們的衣服保持千百年來不腐。

如果只是這群食屍鬼在一起舉行儀式，萊恩或許並不會太過震驚。

畢竟在這之前，他就親眼見過同樣作為食屍鬼的歐文宛如狂信徒般，瘋狂念著那句似乎字句本身就帶有魔力的「預言」。

最讓萊恩不寒而慄的是，這裡疑似還有活人……

那些過去半年內在羅恩市失蹤的人們。

作為警局的一員，萊恩幾乎對這個城市過去一年發生過的所有案件都了如指掌。

而在這一年內，整個羅恩市最重大的案子除了德雷斯特案外，就屬黑森林市民離奇失蹤案了。

事實上，單論影響力，後者可能要比前者更要深遠。

畢竟，在萊恩查明真相前，德雷斯特案本身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越貨殺人案。

但是，黑森林市民離奇失蹤案只是案件現場經過本身就充滿了離奇和驚悚的元素。

黑森林市民離奇失蹤案雖然冠名有黑森林這個地名，但是受害者卻並非都是因為去過黑森林而導致失蹤。

事實上，整個案子的受害者總共有23名，其中只有5名是真正在失蹤前有過黑森林行程史的。

而後面18名則無一例外，都與那最初失蹤的5人有著或淺或深的關係。

這些受害者雖然被劃歸在同一個案子里，卻並非一次性一起失蹤，除了最初失蹤的5人外，後面18人都是陸續失蹤的。

由於後面18人失蹤前所在地點各異、中間也缺乏邏輯性，唯一的共性便是都與最初那失蹤5人曾有過交往，

因此警方判斷這其中必然存在著某次關聯，因此後面乾脆將這些受害者統統劃歸進一個案子里。

這個案子的奇詭之處不僅在於事發前的毫無徵兆、失蹤地點的隨機性，還因為案情本身就極其複雜。

因為，在警察的最初調查結果里，總失蹤人數並非23人，而是27人。

但是後面，在某位天才警探的堅持下，警察通過抽絲剝繭，發現這後來的4人其實根本與失蹤案沒有關聯，這就是純粹的兇殺案。

所謂的「失蹤」，其實只是兇手的毀屍滅跡。

而警察之所以最初會將這四人的「失蹤」劃歸進黑森林失蹤案，則是因為兇手的刻意謀划。

兇手想借著黑森林失蹤案的名頭掩飾自己的身份，因此主動創造輿論，將案子引往黑森林方向，想將之嫁禍於黑森林案的幕後黑手。

如果不是因為萊恩有著死亡回顧，通過案中案揪出這兩個兇手的過往案子，警察差點要讓這兩個兇手的謀划真的得逞。

但，這個發現又牽扯出一個新的問題。

既然這後面新增的四個受害者其實是有兇手想渾水摸魚，假借黑森林失蹤案的離奇元素，掩飾自己的存在，

那麼那十八個受害者里是否也存在這樣的情況，從這些受害者日常生活中發現的細節線索是否真的可以作為找出其他失蹤者的突破口？

案子的複雜度一下就增加了不少。

這也讓這個案子一舉成為了懸案，從最初的事發到現在，警察都毫無頭緒。

如果不是因為惡劣詭異天氣導致的經濟危機分散了人們的注意力，

同時上頭也擔心這個案子會被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利用，強制壓下這個案子的影響力，黑森林失蹤案絕對會成為震驚整個維特國的大案！

而現在……

萊恩卻在本應沉寂千年的賽特爾王陵里不速，發現了這些在其他人眼裡早已人間蒸發的面孔！

當時甫一發現這個驚人事實的時候，萊恩就留意了這些人的人數，

總計有十六人，其中還包含最初在黑森林裡失中的四人，

那麼還有七人不知所蹤。

一系列謎團出現在萊恩的腦海，這幾人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不見的七人去哪裡，為什麼這些人會和食屍鬼一起做著這種儀式，是和之前的斯圖爾特、莉莉絲一樣被神秘力量蠱惑的么？

還有……這半年時間，這些人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既然他們一直留在羅恩，那麼在外面尋找食物水源的時候，這麼久了，不可能沒有任何旁觀者發現他們的存在。

萊恩煩惱的揉了揉眉心，段段時間，他實在無法從這一團亂麻的謎團中理清頭緒。

可……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萊恩的目光鎖定在房間的一面牆上。

原來這裡是有個柜子的，但在剛剛那群歐文「鄰居」的努力下，現在出現在萊恩眼前，只有這麼一面布滿灰塵以及歲月痕迹石牆。

牆上因為歲月的侵蝕、年久失效，早已布滿了裂痕，石灰牆面上滿是斑駁，

大大小小的划痕深淺不一，宛如傷疤，爬滿了牆面。

這些划痕在一般人看來，可能毫無區別，沒有任何邏輯，只是一眼掃過，便會將它忽略。

比如先前的科魯伊斯就是如此。

然而，萊恩卻明白這面牆上另有玄機。

在老鼠死前記憶幻境中，他清楚的看到斯圖爾特曾用手在牆面上留下些什麼，

只是或許因為時間緊急以及斯圖爾特力量太小的緣故，他留下的痕迹很淺在旁人看來，可能就是普通的划痕。

但，同樣一件東西，在有心人和無心人眼裡，卻往往是不一樣的結果。

很快，通過仔細辨認，萊恩發現了他想要的東西。

「進門對面牆上天花板下隔層。」

萊恩目光一凝，徑直走到了斯圖爾特所說的地方。

歐文所住房子的層高並不高，所以萊恩只是稍微踮踮腳，就摸到了那塊鬆動石磚。

萊恩拿下石磚，伴隨著他的動作，有灰塵揚起，石磚間隙的砂礫石灰灑向地面。

石磚后是一個隔層，裡面是一堆皺皺巴巴的紙幣以及一張剪報。

這些紙幣面額都不大，其中一張面盧比的紙幣在這中間便顯得格外顯眼。

不出意外，這些錢就是斯圖爾特平時「兼職」賺來的私房錢，而盧比就是上次他為老亨利送信時，萊恩付出的報酬。

努力藏好私房錢、謹防父親發現大概是每個賭鬼兒子的自我修養，斯圖爾特當然也不例外。

所以，萊恩對於這個隔層的出現並不意外。

萊恩拿起了剪報，輕輕一瞥，那是一則關於考古發現的新聞。

就在一年前，考古學家在羅恩市發現了一個新的地下陵墓群，

根據考古學家推測，這個陵墓群應該屬於太陽帝國前信仰時期，也就是太陽神教還未成為太陽帝國國教的時候。

直接證據就是那有著濃厚太陽帝國獨有文化特徵的各類陪葬器物，以及有別於後信仰時期陵墓通天塔規格的地宮構造。

所以……這就是歐文最近在光顧的墓地？

萊恩皺了皺眉。

這個事情不太合理，

因為按照常理，考古學家登報宣告陵墓考古發現的時候，也意味著陵墓中的文物早已被考古學家搬走一空，

如果歐文是看到新聞后，再去墓地，看到的必然是一個空空如也的地穴。

畢竟，拋卻專業性不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考古學家和盜墓賊所做的事情其實並無差別。

所以……歐文是在考古學家發現陵墓之前就已經光顧了這個陵墓群的墓地？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剪報就沒必要存在。

剪報的目的是為了標記某件事情，自己早就知道的事情是沒必要特意標記的。

那麼，能解釋這一切的，便只剩一個可能。

歐文就是那群「考古學家」中的一員！

萊恩隨手翻過剪報，就在背面，一行略顯稚嫩的藍色鋼筆字跡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