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蟄伏
入夜,夏日的夜晚微涼,院中成片而起的蟲鳴聲襯托著專屬於夏日的美好。
此時,徐涎一人獨自坐在門框上,對著天上的星空,漸漸發獃。
而之前還在這裡暢談的寧天緒、徐三金還有那小姑娘,都已離去,臨走時,徐涎問了小姑娘家的住處,說過幾日會登門拜訪,而寧天緒自知此次多半落空,也說著改日再來。
這時只有那老道士還在徐涎的房屋內,正躺在徐涎的床上,呼呼睡大覺呢。
徐涎回憶他先前在山上的所見所得。
在上山時,還是清晨,當他剛到山腳時,山上煙霧繚繞,令人找不到路,這很奇怪,因為平日不是這樣,再加上,他慢慢的走進山裡,看到的動物植物、比之以往少了很多,他摸索這路前行,可這一進山,四周就只剩下了霧氣,什麼都看不行,像是走到了仙境一般,好似天地間只有白霧。
徐涎慢慢前行著,不知過了多久,這白霧像是沒有盡頭般,遲遲望不到別的景色,若不是先前徐涎肯定自己是走進來的,恐怕真以為自己做夢了。
也就在那時,一道邪魅且透人骨髓的聲音在徐涎後背方向響起。
」徐涎!「
徐涎猛的轉身,在驚嚇中環望四周,可奇怪的是,什麼都看不到,只有茫茫的白,像是走進了夢中一般,飄渺無形。
也就在他四處查看的同時,天上掉落了一塊玉片,整好掉在徐涎腳邊。
「是誰!」
徐涎看著天空,眼神凌厲的大聲吼到。
可半天沒見的回應,周圍除了白霧,還是白霧,無奈之下只好將玉片拾了起來。
接著那奇怪的聲音再度響起,一連串的邪魅笑聲充斥在天地間,可只有聲音,不見人影。
徐涎追著聲音前行,想要一探究竟,可根本找不到,除了白茫茫的煙霧,什麼都沒有。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聲音逐漸消失,白霧也慢慢消散,當他完全走出其中后,眼前赫然是那株灰白色葉子的奇異花草,而旁邊還盤旋這一條小綠蛇!
可正當他回頭看去時,那白霧竟然毫無徵兆的消失了,眼前毅然是恢復了原先的山間本色。
徐涎正在驚異時,那小蛇卻突然撲了上來,咬了一口徐涎,而後便是,小蛇離奇死去,徐涎將那奇怪的花草收了起來。
至於那朵太陽草,則是徐涎在下山時,偶然得到的。
而他之所以上山,也是因為無奈,人活於世需要吃飯,他徐涎就像是天地間的一根茅草,無人在乎他是死是活,可命是自己的,自己不在乎就沒人在乎。
這麼多年來,徐涎也不好過,在他兒時父親早早離去,唯一的母親也與他相處沒幾年相繼離開了人世,一直以來,幾乎自力更生,雖然曾經的徐家在小鎮是一十足的大家,可如今沒落了,不再是那名鎮四方的徐大家。
他那二姨娘,曾在徐涎娘親在世時就嫉妒萬分,現如今人不在了,她待徐涎只能說勉強讓他活著,在生活這方面,只是將馬槽改造了改造,成了現如今徐涎的小屋,剩下的則全都是靠徐涎他自己養活的自己,但徐三金的出現,讓徐涎的情況好了些許。
那徐三金與府上的人都不怎麼親近,唯獨與徐涎親近,好多次徐三金偷偷拿他娘的金簪子玉戒指,給徐涎讓他偷偷賣錢,不過都讓他還回去了,這麼多年來,徐三金可以說,是徐涎在這世上為數不多可以信得過的人,更是讓徐涎真正認可的家人。
而他那二姨娘,他也是心存感激與尊重的,雖然這二姨娘並不是他們徐家本家人,當年他之所以能坐上這家主之位,也是盛了別人之威,昔年之事,繁瑣詭譎,其中的原因說不清道不明,只知道他徐涎如今能活著,很不易,畢竟,對他而言能活命,就已經是燒高香了。
徐涎抬著頭看著天上的繁星,心中想著。
」都說,人死了會變成星星,高高掛在天上,在哪裡看著自己的子孫後代,默默呵護他們。爹,娘,孩兒記得您給孩兒說的話,您告訴過我,不論什麼事,凡問本心,不論善事惡事,只要做到問心無愧,那便是好事,可自從小鎮的菩薩廟建起后,好像一切都變了似的,徐家落幕、侍衛死絕、娘親也離開了人世......。」
想到這,徐涎深深嘆了口氣。
突然有一隻大手,從徐涎的背後出現,在他的肩膀上輕輕一拍。
」徐小子,想事呢?「
此人正是先前還在睡大覺的鄒明,鄒老道。
徐涎看著這位衣著灰藍色袍子,頭戴銀冠,滿臉浩然氣的老道士說道:」鄒老,白天的時候,你說蔡萱的姐姐是陰神上門,所謂何意啊。「
鄒老道擠著一隻眼看著徐涎樂呵道:「一個人的興趣使然罷了。」
「興趣?難道只是一時興起,就可隨便殺人了?「徐涎蹙眉嚴生道。
鄒老道雙手背後笑道:」這天下大了去了,在那些大人物眼裡,平民百姓不就和地上的螞蟻一般嗎,難道踩死螞蟻還需要理由不成,對他們而言殺了就是殺了,無所謂。「
徐涎坐在哪裡一聲不吭,默默的低著頭。
是啊,他怎會不知,像他們這種命如草芥的凡人,不就和地上的螞蟻一樣,匍匐苟活著,單單是為了填飽肚子,就已經筋疲力竭。
鄒老道看著徐涎笑道:」不如你拜我為師,問道於天,看看能不能改變這天地?「
」有可能嗎?「徐涎抬頭問道。
」喲,你小子,之前還誇你不驕不躁呢,這會倒是足夠狂妄自大啊。「鄒老道捏了把鼻子說道。
徐涎仍是看著他。
」呃......不能。「鄒老道聳了聳肩。
徐涎用手托著腦袋轉了回去:」那就算了。「
」哎?徐小子,修行鍊氣之人,理應保持一顆真摯之心,不得自驕狂傲,要恪守本分,不能把眼光放的太高,當然也不能太低,要麼丟人,哎嘿嘿,你說是吧。「鄒老道也蹲下坐在徐涎身邊說。
徐涎沒理他,只是起身,向屋內走了進去,一邊說:」得嘞,反正我不會拜師的,我勸你早早放棄。「說著徐涎便躺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
鄒老道這番熱臉貼涼屁股的行為,卓實好笑,看著離開的徐涎,到也不生氣的說道:」哎呀,別說的那麼徹底嗎,哎,給我也留點位置。「
說著,鄒老道,拍拍屁股也追了進去,就這樣一老一小,誰也不嫌棄誰,一起擠在一張小床上,相繼睡去。
一夜無事。
翌日清晨。
徐涎一大早就起來了,先是簡單的燒飯,配著自己做的腌菜,而那鄒老道,也是緊隨其後,待徐涎將飯菜準備好之後,他起來了,厚著臉皮和徐涎一起吃著早飯。
早飯時徐涎告訴鄒老道,他要去小鎮西邊的菩薩廟一趟,鄒老道在屋內木桌上一口粥,一口腌菜的吃著,一邊點著頭擺手道:「放心吧,老夫不會給那柳氏打小報告的去吧。」
徐涎聞言點點頭,放下碗起身便走了出去。
每日早晨,幾乎每一天徐涎都會到菩薩廟來,在院里打掃香灰,清理樹葉,因為那裡的主持許諾給徐涎,每次清掃,都會給他一些香火錢,說得了菩薩的庇護,以後要與人為善什麼什麼的。
倒也是不錯的差事,這看似不起眼的小錢,在徐涎心裡可是為數不多,可以輕易掙到錢的事,所以頗為看重。
早上的小鎮街上沒什麼人,徐涎輕快的穿梭在其中,很快就在一條巷子中,看到一座不大不小的廟,與兩旁的建築不同的是,這廟立在道路中央,但沒有完全擋住街道,留出了兩側的兩條小路。
看著廟前的香火爐,就知道這廟在小鎮的地位,爐內只有為數不多的幾根,當地的商人因為嫌廟的位置不好,攬住了路,故此不是很喜愛這座廟,而那些平民百姓,多有磕頭的,上香也是寥寥無幾,有的也只是小鎮上一些老人們會差事族中子弟路過了前去上香。
徐涎來到香爐旁,拿起小鏟,輕輕鏟去多餘的香灰,后默默雙手合十拜了一拜,而後又去拿上寺廟牆壁邊上靠著的掃帚,清理起了落葉。
沒過一會,廟內走出一頭戴僧帽的老頭,手中拿著已經發暗紅色的佛珠,慢慢走來。
只見那老僧斜眼打量了一番徐涎,略帶不屑的說道:」哼,真沒出息,你看看別人家在你這個年齡段,就已經三步騰空,一拳就震得山河倒流的小輩,再看看你,真是氣死我了。「
徐涎也不急,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嘿嘿,吳爺爺,我天資愚笨,您也不是不知道,我這輩子註定是和修行無關了。「
老僧不耐煩的冷哼一聲,手指彈了一下,有六枚銅錢飛出,後轉身離去喃喃道:」天資愚笨,哼。「
徐涎接過這些銅錢笑著裝入口袋中,也不打擾老僧,繼續掃起地來。
小廟因為是清晨時分,並沒有什麼人。
落葉也不多,很快徐涎就掃完了,想著走之前問一下吳爺爺,那先前得到的玉片是何物件,可奈何找過所有的房屋,都不見吳爺爺。
吳爺爺雖然嘴上老是責罵徐涎不爭氣,但徐涎心裡清楚,吳爺爺待他好,他都記著,所以根本不在乎吳爺爺說他什麼,甚至他還非常感激吳爺爺,因為他不止是每天都會給自己銅錢,有時還會將一些貢品一併送給徐涎。
在以前徐涎因為身份原因,老是受到同齡人欺負,有一次他們將徐涎好不容易從市井裡打的裝水的罐子給打破,害的徐涎全身濕透,罐子的損壞,回去還得被姨娘打罵,再加上肚子餓的同時,眼淚不爭氣的滾了下來,也正是吳爺爺看到,將那群小屁孩趕走,又從廟裡給了徐涎一個罐子,替他裝滿了水,送了回去,還有很多這種瑣事,這些徐涎都記在心中,他打心底尊敬這位老僧吳爺爺,自然也是相當信得過的人。
見找不到吳爺爺,徐涎想著,那就以後再說吧,也不知吳爺爺藏哪裡去了。
就在徐涎從廟裡向外走出時,迎面走來一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魁梧,一身華麗衣袍,腰間懸挂著玉佩,束著頭髮頂著金冠,一雙精明的眼神像是能將人看穿似得,英氣十足,正看著徐涎,而徐涎也有些警惕的看著男子。
男子對著徐涎露出一個微笑道:」你也來上香啊,哈哈,真是個不錯的菩薩廟,卧虎藏龍。「
徐涎沒多停留,只是低頭快步走了出去。
男子看著快步離去的徐涎,頭也不回,只是輕笑一聲,微微眯了眯眼。
而此時徐涎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