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融化

在這一片寂靜之中，索拉娜和羅恩兩人同時看見一個手持長劍的身影正緩緩朝他們走來，頓時氣氛變得異常緊張。

索拉娜一手緊握著刀柄，一手壓著羅恩肩膀一下，示意他後退。

她繞過羅恩，走到前面。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緊盯著前方，眼神中透著幾分警惕。那身影也沒有說話，而是邁著碎步緩緩地向著兩人迎面走來。

雙方都非常謹慎，沒有先開口說話。因為豐富的經歷告訴他們，如果在未知對方是敵是友、人數多少的情況下先開口，相當於提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萬一對方的是敵人，對方就會馬上發起突襲，自己就會陷入被動的境地。

隨著雙方漸漸靠近，借著月色，彼此都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索拉娜？」「卡菲斯？」兩人同時說出了對方的名字，又幾乎是同時向對方發起攻擊。

「噹！」兩人的兵刃猛烈碰撞到一起。雙方以刃貼刃，互相角力，互不相讓，同時又在細心感應彼此力的變化，以提防對方突然變招。

用力中的索拉娜咬牙說道：「你真是鍥而不捨啊，」她冷冷地看了卡菲斯一眼，「到了這個地步，我們還要拼個你死我活嗎？」

卡菲斯略略猶豫后，憤怒答道：「那當然了，我發過誓要除掉你和拜德路斯，將你們連同整個民兵團一起消滅掉！」他輕轉劍身卸力，發現空檔后，毅然揮劍斬擊，「噹！」他的對手反應也相當迅速，立刻挑刀格擋。

卡菲斯借勢橫劈。「從戰爭開始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沒有退路了，不是嗎？」

索拉娜迅速后跳，躍上一級台階，並豎起刀刃招架，「噹！」兵刃再一次劇烈碰撞到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兩把兵刃再次互相刃貼刃較勁。

她凝視著卡菲斯雙眼，沉聲說道：「我們的戰爭已經結束了。隨著剛才那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月神花園已經灰飛煙滅了，我們雙方所有戰士都在猛烈的能量衝擊下陣亡了。我和你之間的戰鬥，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

卡菲斯上前半步，同時將身體重量往劍身上壓，他的臉逐漸前伸並靠向她，目露凶光地瞪著她說：「你這算是向我求饒嗎？你這個叛軍副帥！」

羅恩跑到卡菲斯面前。「卡菲斯，你冷靜點聽我說。索拉娜說得沒錯，我們已經沒必要再打下去了，黑夜女神露菲娜已經佔據了瑪利亞的身體，來到這個世界了。」

「你說她佔據了瑪利亞的身體？」卡菲斯吃驚地問道。

索拉娜用刀刃頂著卡菲斯劍刃說：「你剛才沒看到嗎？你從階梯之下上來，應該有看到過才對。你們的司祭瑪利亞孤身一人飛出了神殿，然後降落到了月神花園。」她眼神忽然變得凝重，「她面不改色地釋放出能量波，一招就將戰鬥中的所有士兵，不論是禁衛軍的還是民兵團的，全部殺死了。」

卡菲斯似乎想起來了，突然驚醒，「我想起來了，我剛才看見的那個劃過天空，飛下戰場的發光物體，就是佔據了瑪利亞身體的露菲娜大人？」

羅恩解釋道：「是的，你剛才看到的瑪利亞，其實就是露菲娜。咦？」他突然注意到前方石階上躺著數具屍體，「他們是……」他跑向屍體，「撒拉斯？」他看著躺在地上的撒拉斯喊道。

「撒拉斯？是那個助祭長的屍體嗎？」索拉娜趁機用刀刃大力推開卡菲斯的劍后，揮刀橫劈。

卡菲斯立馬後撤，她的刀刃劈空。卡菲斯沒有馬上做出反擊，而是繼續後撤一步到下一級台階，與她拉開了距離。

「不，不可能，」羅恩衝到屍體堆前，發現撒拉斯正瞪眼盯著自己，他此刻既內疚又惶恐，「我那時明明將攻擊收住了的，為什麼還會……」

索拉娜頓覺不妥，她用餘光左右瞄了一眼階梯兩邊，「不是這裡……」她隨即對前面的羅恩說道，「羅恩，你看清楚點，你與助祭長戰鬥的地方並不是這裡。」

「啊？」羅恩突然醒悟，猛然抬頭，「是喔，我剛才和撒拉斯戰鬥的地方是在階梯下層，接近中段的位置，而這裡是接近頂部的上層位置……」

卡菲斯解惑道：「這點我可以作證，撒拉斯和這五名助祭的死與你羅恩無關。」

羅恩馬上蹲下，觀察屍體，「體表無傷痕，瞳孔放大，血管外露，面部和頸部皮膚組織有燒傷，已炭化，並出現洞孔。」

「是電流斑。」索拉娜馬上說道。

「嗯，」羅恩說，「由此推斷，他們是被電擊致死的。」

「你們說他們是被電死的？」卡菲斯一臉詫異地看了看羅恩，又看向索拉娜，用憤怒的語氣問道。

「不會有錯。」羅恩回過頭看了一眼卡菲斯，「他們毫無疑問是死於電擊，而且是發生在電極接觸面較小的情況下，」他推斷說，「應該是類似於電擊術的魔法。」

「但是又會是誰下這個毒手呢？」卡菲斯皺著眉頭，「莫非是……」

索拉娜盯著卡菲斯的臉說：「還能有誰，那個時候路過這裡的人只有……」

「露菲娜！」羅恩與索拉娜齊聲道。

「真想不到，女神居然會對她的虔誠信徒下手。」卡菲斯低下頭，看著助祭長的屍體，懊惱地說，「我們錯信她了嗎？」

索拉娜說：「助祭長都死了，現在的倖存者估計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人了。」

「三個人？大神官呢？」卡菲斯問索拉娜。

她猶豫片刻后，沉聲答道：「被我殺了。」

「你說什麼？」卡菲斯的眼裡瞬間燃起怒火，「你……竟然……殺死了大神官！」他盯著索拉娜，眼中充滿殺氣。

羅恩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臉上閃過一絲憤怒，「我的導師查爾基亞斯，他曾是我最敬愛的導師啊。」他開始在手心匯聚寒氣。此時周圍吹起陣陣寒風，氣溫急劇下降。

「這就是戰爭，在剛才那種環境下，我沒得選擇。」索拉娜說。

卡菲斯緊握劍柄，咬牙切齒地說：「索拉娜……」他側身向後引劍，「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他試圖出劍突刺。此時，他發現眼前的空間被籠上一層薄霧，薄霧漸漸凝結成一道薄冰牆。「這是……」卡菲斯大驚，他感覺自己彷彿墜入冰窖里一樣，全身僵硬，動彈不得。「這種魔法……羅恩，是你？你已經完全站到她那一邊了嗎？」

站在冰壁另一邊的索拉娜立刻退後。

「卡菲斯，真正挑起戰爭的，不是民兵團，不是領主拜德路斯，也不是教廷，而是我們一直虔誠信奉的黑夜女神露菲娜。」羅恩蹲在地上，把發光的掌心指向卡菲斯說，「戰爭已經結束了，大神官犧牲了，領主也犧牲了，雙方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閃爍著藍光的手掌逐漸暗淡下來，「誰勝誰負、誰對誰錯，就讓它隨著戰爭結束而落幕吧。」

索拉娜將馬刀收入刀鞘，然後繞過冰壁，來到羅恩身旁，她看了羅恩一眼，又回頭看向被凍僵了的卡菲斯，淡淡地說：「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用，真想取我性命為查爾基亞斯報仇的話，就待我殺死露菲娜之後吧，假如到那時我還活著的話。」她說完這番話后，轉身跑下階梯。

羅恩一邊看著卡菲斯的後背，一邊站了起來，「對不起，卡菲斯。此時此刻，我必須繼續前進。」

「羅恩！」前面的索拉娜催促道。

「月神花園見吧，卡菲斯！」羅恩留下這句話后，跨過撒拉斯和助祭們的屍體，追上索拉娜。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下。

卡菲斯跪倒在地，雙膝跪立在濕潤的石階上，他面前的冰壁開始融化，形狀不規則的薄冰片散落下來。

他抬起頭，望著天空中閃爍的繁星，喃喃自語：「黑夜女神露菲娜大人……難道……我們都只是你用完即棄的棋子嗎？」他的手緊緊地攥住劍柄，淚水奪眶而出。

片刻后，在月神花園廢墟……

美麗而聖潔的露菲娜站在廢土之上。月光灑落在她那張精緻美麗的臉上，彷彿可以照進人心中最深處去，讓人望之心醉。

數名身負重傷的民兵和禁衛兵手持殘破的兵刃，步履蹣跚地圍了過來。

「呵呵，你們這些露菲依奧斯人啊，」露菲娜臉上露出淡淡微笑，「我可是司掌黑夜，你們最敬畏的黑夜女神，露菲娜大人。」

「很……很美啊，你……你真的是露菲娜大人？」身後的一名禁衛兵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露菲娜朝他優雅地笑了笑，「還會有假的嗎？」

「但是你卻突然向我們發起攻擊，殺死了我軍絕大部分兄弟。」另一名禁衛兵說道。

「呵，」她微微一笑，「那是因為……我需要你們。」她轉過身，面帶笑意地看向該士兵，「我需要你們的生命能量為我打通通道。」她輕輕嘆息一聲，然後伸出細長的手指指向士兵的左胸，「這是你們人類僅有的價值。」她輕輕一笑后，手指隨即射出紅色射線，射穿了該士兵的心臟。

士兵倒下了。

她接著將指尖移向旁邊的另一名禁衛軍士兵，然後也是發射出紅色射線，這次也是擊中了士兵的左胸。這名士兵也倒下了。

其他士兵見識到她的力量后，都嚇呆了，不敢亂動。

露菲娜撿起地上的禁忌之書，輕聲笑道，「呵呵，可悲的人類啊。」她緩緩舉起右手，指尖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圓，口中說道，「你們應該感謝我才是。你們存在的價值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然而我給了你們奉獻的機會。」她的表情突然認真起來，用冷酷的眼神凝視眼前的民兵，淡淡地說，「帶著這份榮譽為神獻出生命吧！」一道月光傾瀉在她身上，她的身體變得銀光閃閃。

此時，羅恩與索拉娜來到廢物外緣，「有倖存者。」索拉娜指著遠處的數名民兵說。

民兵們正面向著露菲娜，背對著她和羅恩。她看見露菲娜的身體正被銀光包圍，隨即驚呼道：「那些光，難道她又想用那一招嗎？」

羅恩突然沖了上去，直奔露菲娜。「不，露菲娜大人，不能犧牲大家的生命。」他邊跑邊大叫著。

「喂，羅恩，等等！」索拉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拉住不顧一切衝過去的羅恩。

在同一時間，露菲娜向四周釋放能量波，隨著一聲巨響，一股能量漣漪向外爆散，將所有士兵擊飛。離她較近的士兵直接被能量流肢解了身體，較遠的士兵則被震飛，他們的身體在半空劃出一條拋物線，然後重重摔落地面。

站在羅恩身後的索拉娜看見餘波來襲，她在情急之下雙手環抱羅恩后腰，並向後傾倒，抱住羅恩的身體在地上連打了幾個翻滾，最後兩人的身體滾至一道破牆背面。能量波捲起的風浪夾帶沙土碎石在破牆兩邊呼嘯而過，在牆壁上留下無數細小裂痕。

索拉娜雙手緊緊抱著羅恩的後腦勺，將他的整個腦袋都藏於自己的胸口之下。此時，羅恩感覺到她的體溫和心跳，他見她如此舉動，眼中充滿疑惑之色，「索拉娜……你……」

她把臉貼在他耳邊輕語，「我答應過領主，要用生命保護你，這是他給我的最後命令，也是我對他的最後承諾。」

隨著衝擊波逐漸減弱，包圍著露菲娜身體的銀光漸漸暗淡下來。

衝擊過後，周圍恢復了寧靜。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