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逆流 3, 大將軍隕落(二)

第1卷 逆流 3, 大將軍隕落(二)

信王轉頭向身邊的那個中年文士拱拱手,用一種極為客氣的語調說道:「白老師,您給瞧瞧?」

中年文士點點頭,施施然上前。他的走路姿勢很奇特,目不斜視,路線筆直,從從容容,好像旁邊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可以影響他的專註。

他就那樣直直地走過去,彎下腰,查看地上屍體上的刀傷。

秦虎和雷總捕頭對視一眼,秦虎低聲道:「姓白,用劍,殿下又如此重視,莫非是京城的那位?」

雷總捕頭悄悄伸出兩個指頭,比劃了一下,意思是京城第二,又努了努嘴。二人心照不宣,也不多話。

沒多久,中年文士直起身子,淡淡道:「回殿下,傷口的確是北莽彎刀所造成。」

信王嘿的一聲,喝道:「裴大人!」

裴洛德忙應道:「下官在……在。」

信王道:「你馬上命人關閉城門,全城搜捕,看看兇徒是否返回城裡,或者有沒有兇徒的餘黨潛伏。」

裴洛德應道:「是!是!」

那雷總捕頭道:「屬下趕來之前,已吩咐巡城的兵馬和差役關閉四門,全城嚴查可疑之人。」

信王又問:「追蹤兇徒的人派了沒有?」

旁邊一名校尉答道:「小人已經派了一支百人隊,沿著兇徒留下的蹄印追過去了,弟兄們出發了小半個時辰,現在還沒有回報。」

信王哼了一下,道:「小小一支人馬有什麼用?你馬上派人到杭州大營,傳我的口令,讓他們派兵,天亮前務必在各個要道路口設關卡,盤查來往人等,發現有北莽口音者、攜帶彎刀者一律拿下。另外再派出巡邏隊,所有附近的運河渡口、碼頭、村落,一遍遍給我仔細搜過去!」

那校尉附身聽命,一溜煙飛快跑去調動手下兵士了。

信王堅毅果斷,繼續發出指令道:「郝老六!」郝老六應道:「屬下在!」

信王道:「你拿我的印鑒,馬上飛報徐州大營、青州大營,嚴查!凡知曉冼將軍此次行程的人通通看管起來,一個個審,有泄密的、勾結外敵的,殺無赦!」郝老六領命,率幾名侍衛自去不表。

姚總督建議道:「殿下,依我看,應當馬上加急傳書通知京城。」

信王沉吟片刻道:「大人所言極是。此事不宜公開,以免朝野震動,用密折吧,我和各位大人聯合具名。」

兩人小聲商議幾句之後,信王走到那具錦袍男子的屍體邊,佇立良久,臉上若有所思,突然深深彎腰,拜了幾拜,說道:「將軍不幸遇難,令人深感痛惜。本王一定竭力查明真相,緝拿兇徒,以慰將軍在天之靈!」

眾人見他以堂堂皇子的身份,屈尊下拜,心想:人說信王仁德,果不其然。

信王輕嘆道:「冼將軍和各位將士的遺體,你們好好收斂,先安置在杭州大營吧,朝廷不日就會有旨意的。」幾個軍官齊刷刷應了,帶領手下各自奔忙開來。

信王命手下牽過馬匹,喝道:「上馬!回城!」

他飛身躍上馬背,動作瀟洒之極。經過知府裴洛德身邊的時候,勒住韁繩,冷冷說道:「裴大人,在你的治下,有人公然行兇,行刺朝廷大將,你可有什麼交代啊?」

裴洛德汗流浹背,連聲道:「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那秦虎卻鎮定自若,施了一禮,說道:「啟稟殿下,杭州府的確負有守境安民之責,不過如果兇徒是遠道而來,又另有所圖,還需要各位大人、各個方面全力配合,

偵查緝拿方可。」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綿里藏針,旁人不禁暗暗佩服他的硬氣。

信王不怒反笑,大聲道:「好,好,本王四日後回京面聖,到時候,且看你們拿個什麼結果來見我!」一抽鞭子,策馬便走,一大群人簇擁著他,前呼後擁,頃刻間跑得遠遠。

只見燈籠的照射下,知府大人的身影站在原地最前面,呆若木雞,顯得既可笑又可憐。

信王殿下跑了一陣,放緩了速度,忽然想起一事,伏鞍笑出聲來。

那中年文士疑惑地問道:「殿下何故發笑?」

信王道:「我想起來此人是誰了。」

中年文士道:「殿下指的是那個叫秦虎的青年么?」

信王點頭道:「前幾天我剛到杭州,和巡察使蔡大人談起本地軼事趣聞,蔡大人就講過,裴洛德辦事糊塗,但手底下卻有一個極為得力的人物。」

中年文士道:「這人不過二十五六左右年紀,頭腦冷靜,處事倒是老練。」

信王道:「那秦虎跟隨裴洛德多年,從知縣任上一路過來的。聽說不但錢糧、稅賦、刑獄方面頗有才幹,連知府家裡的瑣事雜事,也處理得妥妥貼貼。裴洛德對他言聽計從,簡直到了巴結的地步。裴大人不管事,大事小事,基本上是秦虎在拿主意,所以各曹的主事、城裡巡防的官兵、衙門裡的官差,見了這個秦虎都恭恭敬敬的,出個門比知府還威風。外邊的老百姓紛紛說:杭州城只有秦知府,不見裴知府。」

姚總督呵呵笑道:「秦虎的確有小知府的綽號,此人交遊廣闊,遍及官宦富紳、販夫走卒、江湖異士,做事精細、手段高明、消息靈通,是辦事察案的一把好手。」

旁邊的蔡巡察使靠過來說道:「極是極是。不怕殿下笑話,去年我府中有名惡仆,縱馬踏田,險些踩死幾個老農,搞得沸沸揚揚的。我把那僕人狠狠鞭打一頓,逐出門去,可老百姓還是不依不饒。京里的御史也準備具本上奏,說我縱奴行兇、禍害地方,哎呀,我都快愁死了。還多虧這個秦老弟,安撫了那幾戶農民,又不知道用什麼法子,溝通了御史那邊的關節,這才把事情壓下來了。」

信王道:「哈,有這等事?」

姚總督笑道:「蔡大人,我可聽說你為了感謝人家,送了秦虎一套宅院哪,呵呵,好大的手筆。」

蔡巡察使尷尬地笑笑:「一間小宅子,也不值多少銀子。這個秦虎也怪,毫不客氣,這頭收了宅子,那邊轉頭就把宅子賣掉,聽說他拿了錢,沒去花天酒地,倒雇了一幫河工,跑去加固河堤、疏浚河道去了。嘖嘖!」

姚總督道:「我原來還納悶呢,小秦哪裡發的財,給人家開那麼多工錢,敢情是打了你蔡大人的秋風啊。」

信王點點頭道:「如此說來,此人果真是一個奇人、妙人也!」

一行人談談笑笑,倒把剛才那種凝重悲慘的氛圍沖淡了許多。

且說信王走後,知府裴洛德驚魂稍定,這時才發覺剛才騎馬的時候,兩條大腿內側摩擦得火辣辣生痛,也顧不得形象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擦汗一邊問道:「小秦,你怎麼在這裡?」

秦虎道:「也是湊巧,杭州大營的巡邏隊在官道發現了冼將軍和親兵的屍體,不敢怠慢,馬上飛馬回報,經過北門的時候,我和雷老總正好在巡查城裡防火防盜的事情,這幾天花燈節嘛,夜裡人山人海,擔心出什麼亂子。報信的士兵認識老總,跟我們問訊,老總跟他們講,大人正在城外西湖上宴請賓客。然後我和老總就先行趕到這裡。」

裴洛德呼了一口氣,說道:「幸虧你和雷老總見機快,不然剛才怎麼應付過去啊。」又喃喃說道:「殿下只給了四天的時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秦虎道:「大人放寬心,我們儘力而為,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那總捕頭名喚雷震,此時也上前安慰了幾句。

裴洛德嘆道:「小秦哪,你有所不知,吏部去年給我的考評是中下,杭州富庶之地,知府屬於肥缺,朝中早有人盯著這個位置了,我收到風聲,說準備調我任永州知府,永州地方貧瘠,再說從江南調永州,這不相當於降職么?現下又出了這檔子大事,朝廷怪罪下來,別說平調了,唉,就是降職撤職都有可能。」

在自己親信面前,他毫不遮掩,竹筒倒豆子,把心裡的顧慮通通說了。-

當然還有一個更糟心的情況裴洛德沒說。他才具雖然平庸,但為官卻不貪婪,本來家底就不豐厚。為了留任杭州,使勁渾身解數,巴結上司、活動京城的關係,歷年宦海所得,基本填進這個無底洞中,眼看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局。

裴洛德唉聲嘆氣,說道:「小秦,接下來全得靠你了,你有什麼方略?」

秦虎、雷震乾脆也坐下來,三人圍坐一起。

秦虎拍拍雷震的肩膀,說道:「老總是我江南路六扇門數一數二的高手,一套六合八荒點穴手不知打敗多少江洋巨盜、武林敗類,這幾天就勞煩老哥捉緊搜查可疑人等,另外,聯絡一下杭州的江湖同道,打探一下最近有沒有外來的用刀的高手露面。」

雷震嘿嘿一笑道:「沒問題,你秦老弟交代的,老雷沒二話。」

秦虎又道:「大人,您趕緊安排冼將軍的葬禮議程,規格不妨高一些,相信朝廷很快會有明旨。按殿下的吩咐,棺槨先停放在杭州大營吧。另外,安撫一下杭州大營的官兵,以防軍心有變。殿下不日回京,但因為江浙大旱,軍糧籌措和安置災民,恐有阻滯,依殿下的性子,肯定不會輕易罷休。您馬上得和府里的主事、幾個知縣大人盤點糧倉、加緊征糧、募捐。徵調船隻、民工,以備不時之需。」

裴洛德可憐巴巴望著他,說道:「小秦,事情紛雜,你可不能甩手不管哪。」

夜涼如水,秦虎臉上浮上一絲奇異的微笑,說道:「大人請放心,好戲才剛剛開鑼,我又怎麼會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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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聖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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