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靖奴

青竹和丹楓二人默默地看著前方已經暫時佔據了江子瑜身體的克萊因，以前那份熟悉的感覺似乎已經回來了，但好像並沒有完全的回來。雖然只是暫時的藉助著江子瑜的身體從沉睡中蘇醒了過來，但那也只是暫時的，畢竟這副身體真正的主人還是江子瑜，克萊因依舊屬於一個外來之人。

不過儘管這麼做有點不太道德，但是面對青竹和丹楓這兩位老熟人的話，克萊因覺得還是他自己出面相迎會比較好。怎麼說他們曾經也算是朋友，雖然現在已經過去了千年，不過在記憶完全打開之後，克萊因對青竹和丹楓這兩個人也不算太過陌生。

「你好像……還不能熟練地控制這副身體啊。」青竹一眼便看出了面前的克萊因所面對的問題，雖然他藉助著江子瑜的身體暫時的蘇醒了過來，但那畢竟不是自己的身體，多多少少有一點點的不太嫻熟。

克萊因只得攤了攤手道：「這畢竟不是我自己的身體，沒有經過主人的同意便私自的佔據，我覺得我做的已經很不對了。」

難得看見克萊因偶爾會露出愧疚的神色，這讓青竹和丹楓這兩個十分了解他的人有點驚訝。他們可還記得以前的克萊因……可不是知道所謂的「禮義廉恥」為何物的人啊。

怎麼在人世間走上一遭之後，他內心的那種思想也跟著發生變化了呢？

克萊因似乎看到了青竹和丹楓二人那異樣的目光，隨即解釋道：「難道我在你們的心裡……一直都是那樣的人嗎？」

青竹和丹楓面面相覷道：「要不然呢？」

克萊因嘆了一口氣，他似乎也懶得跟青竹和丹楓做什麼口舌之爭，畢竟這副身體他使用的時間也存在一定的限制。他可不想如此寶貴的時間就這樣簡單的荒廢掉：「所以……你們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

「子午……」短短的兩個字，卻讓面前的克萊因的身體猛然一頓，隨即他一臉難以置信的看向了青竹和丹楓二人道：「……消息可靠嗎？」

青竹和丹楓二人也不能如此的肯定這個消息的準確性，畢竟他們現在還沒有見到子午本人，但是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希望，青竹和丹楓二人都不想放棄。畢竟他們幾個人已經分別了長達千年之久，青竹本以為他們幾個人都已經死了，現在好不容易得到了有關「子午」的消息，他們也必須要努力的抓住那縷希望。

克萊因也收起了自己的思緒，聽到「子午」這個名字，他的心也是緊緊地綳在了一起：「他現在在什麼地方？你們已經去見過他了對嗎？」

青竹搖了搖頭：「確切的方位還不能明確，不過……子午的氣息的確出現過……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在……」青竹再一次憑藉著自己當初的記憶伸出手指向了克萊因的身後：「應該就在西北方向……」

西北……克萊因甚至還刻意回頭看了一眼，西北方向……那似乎是第一區……子午他曾經在第一區出現過嗎？曾經的廉貞星玉衡子午……原來他曾經就在第一區出現過……

「所以……你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第一區嗎？」克萊因不禁詢問道。畢竟他現在還沒有徹徹底底的蘇醒過來，只要江子瑜不願意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他，那麼克萊因永遠都不可能蘇醒過來，當然，克萊因也不想通過自己的力量強行奪取江子瑜的身體，這並不符合他的原則。

「所以……你還沒有告訴我們，你到底為什麼自願死在那個殺厄者的手裡？」

克萊因的身體微微一頓，隨即他微微地抬起頭看向了正在下雨的天空：「也許……只是為了償還人情……」

曾經他也是被店長拯救過的陷入了迷途中的人，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不管自己是人類也好，還是厄兆也罷。他始終都只是他，一個名叫洛宇川的人類。但是直到他吐出了人類的食物之後，他才明白，怪物始終都只是怪物，他一輩子都只能成為一個怪物。

人類的那些美食對於厄兆來說始終都只是難以下咽的垃圾，而他也第一次品嘗到了垃圾的味道。但是他依舊沒有跨越自己的底線和原則，他始終都沒有越過那條紅線。

直到……他在之後遇到了林瑾晰，是她讓自己第一次品嘗到了不再飢餓到底是什麼感覺，但是也是因為她，他才徹徹底底的成為了一隻怪物。他越過了自己的紅線，踐踏了自己的原則。所以……他開始變得無路可退，也正是那個時候……店長接納了他。

店長可以說是給予了他第二個人生的人，所以他的心裡一直都在感激著店長，當初如果沒有店長的接納，不管是洛宇川還是現在的克萊因都只是一隻怪物而已。他不會意識到自己還有人類的那一面，自己還是獨眼厄兆這一驚天的秘密。

所以……當店長為了未名星空，也同時是為了償還自己以前的那些罪孽而選擇犧牲的時候，洛宇川也選擇了為了償還店長的恩情而死，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也是他無悔的選擇。如果時光再一次倒流，他依舊會做出如此的選擇。

故事十分的漫長，漫長到克萊因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去描繪它，這段故事只可以被他永遠的銘記於心中，外人恐怕很難跟自己的達到真正的心意相通。它只允許被永遠的銘記，不能被人誦讀出來。誦讀出來的記憶也只能成為一段故事，而無法共鳴之人也僅僅只是把它當做一個故事。

青竹和丹楓也恰恰把剛才的那段記憶當做了故事，而且是一段很漫長的故事。但是他們依舊耐著自己的性子好好地聽完了那段故事，而且全程沒有打擾克萊因。他就好像是在訴說自己的一段真實經歷一般，他不渴望有任何人可以和他產生共鳴，因為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存在著自己獨特的記憶，而那些對於自己來說珍貴的記憶永遠都只有我們自己才能夠心領神會。

克萊因訴說完了自己的記憶，然後再一次將目光移到了青竹和丹楓二人的身上，他也不確定這兩個人是不是真的明白了自己想要說的事情：「你們……應該沒有明白對嗎？」

「不……我們明白。」青竹率先走出來開口說道。她沒有在安慰克萊因，因為她真的理解了克萊因想要訴說的故事，雖然她並不是那段故事的參與者，但是她依舊可以明白克萊因才那個時候的心情和思想。

「你真的明白了？」

青竹堅定地點了點頭，克萊因只是單單地望著青竹的那副堅定的表情，一時之間他也真的希望青竹理解了他的心情，可以真正的和他達到心領神會的地步。除此之外，他已經不想再奢求什麼了。

……

而此時在青竹所說過的西北方向，第一區。

在經過了雨水沖刷之後的大街上寂寥無聲，或許是因為前不久經歷過的那一場災難，現在幾乎所有在災難中倖存下來的人都開始更加畏懼那輪黑月，每天基本上臨近黃昏，他們都開始躲到了自己的房子里，生怕那輪黑月突然之間會發狂，然後再一次爆發上一次的災難。

在經過雨水沖刷之後的街道上似乎還反射出數道好似霓虹燈一般的光線，潔凈的地面彷彿可以倒映出人影一般，隨後便是輕輕從水面上劃過的微風，隱約之間似乎使得周圍環境的溫度都跟著降低起來。仟韆仦哾

第一區的夜晚依舊如往常一樣安靜，靜的幾乎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連列車都停止運作，一眼望過去，除了一些還在負隅頑抗著的霓虹燈光在閃爍之外，其他的地方基本上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黑暗……往往可以令人感覺到恐懼。

噠噠……

恍惚之間，寂靜無人的街道上似乎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伴隨著雨滴的緩緩落下，微風輕輕吹拂起來，那陣本來就十分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是山谷里的迴響一般，聲音由遠及近，一點一點地開始回蕩起來。

宛如層層跌宕的海浪一般，一層一層翻飛而出的腳步聲帶出一道看似魁梧的人影。此人身穿一身黑色的衣服，似乎與今晚黑夜的顏色融為了一體，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一道看似年輕的身影，只不過那道人影看上去似乎有些心裡憔悴，本來正值壯年的年紀看上去似乎有些虛弱不堪。

「好安靜啊，靖奴。」

已經留有濃密鬍鬚的老年人看上去精神十分矍鑠，他拉著身邊那位名叫「靖奴」男人的手眺望了一眼第一區的風景，然後淡淡地開口說道。

身邊的那個男人機械式地轉了轉自己的頭顱，然後他那雙空洞的眼神微微地閃爍了一下：「好安靜啊……」

「你也終於會說話了，看來我對你的指導也並沒有出現太大的錯誤。以後你還需要好好地努力一下。」

身邊的靖奴機械式的點了點頭，他似乎真的像是一個機器人一般在機械式地學習者自己的主人教給自己的一些行為準則，主人說那些行為規範都是一種名為「人類」的生物才能夠精通的事物，如果你也想要成為一個人類，也必須要學會自己出的行為規範。

不管是打招呼還是走路，甚至是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要讓自己看上去像是一個人類，而不能憑藉著自己的本能出發。

靖奴這些年一直都做的很好，現在即便沒有自己的牽引，他也能放開手腳走上幾步，雖然靖奴走路的樣子很想是一隻畸形的螃蟹，但那也算是邁出了新的一步。只不過語言方面他還只會機械式的模仿自己主人的話語。

「靖奴，我說過的話……你應該都記得吧？」

靖奴機械式的轉過頭用自己那雙空洞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主人，他機械式的歪著頭，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的主人當初都教給了他一些什麼，但是他似乎並沒有成功的想起。

可是靖奴的主人似乎對此十分的滿意，最起碼他現在已經懂得了如何去思考，如何去思考自己所講過的一些話語和道理。不管結果如何，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很好，靖奴，你現在已經學會了如何去思考。以後你還要去思考很多事情，不過……只要你學會了如何去思考，你便可以解決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