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迴光返照
老村長上前問道:「阿吾!這個罈子誰埋在那裡的?」
阿吾支支吾吾回道:「是父親埋的,那時候我還很小,記得不是很清楚,隱約記得父親說過他日生死關頭,這裡面的或可救一命。」
阿吾也犯難,他記得的就這麼多,至於這個罈子到底裝的什麼東西又怎麼用,他一概沒有任何印象。而阿吾不懂,其他人就更不懂了。
就在眾人都為了罈子犯難時,庚子奶奶上前一拐杖就往罈子砸去,說道。
「既是救命的東西,不打開怎麼知道?」
『哐當』一聲,酒罈子就碎開,把大傢伙嚇一大跳。
然而,罈子碎開,裡面並沒有裝什麼酒,也沒有什麼蛇蟲之類的。阿吾上去清理了一番,只在碎渣里刨出一個雞蛋那麼大的小方盒子。做工之精緻,村裡人都未曾見過,驚嘆不已。
眾目睽睽之下,阿吾秉著呼吸,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掀開盒子瞬間,一股似乎被封印已久的靈力從盒內四溢開來,半夜三更,竟然驚醒了附近山上的鳥獸。
小盒子里,一顆丹藥靜靜躺在稠帶之上散發著五彩斑斕的光芒。
僅看丹藥的成色,阿吾娘所服的三品丹藥在凡間已經是上品,而在這顆丹藥面前就變得黯淡無光,毫無可比性。
隨之而來一股濃郁的丹香,聞之便使人心曠神怡,阿吾本就已經疲累不已,他深吸了一口,瞬間就精神抖擻。
丹藥是修仙的修士們才懂的東西,阿吾只懂一些簡單的凡間藥理。但這枚丹藥看著就令人生畏,讓人不自覺的敬而遠之,必定不凡。
阿吾大喜道:「村長爺爺!這是幾品丹藥?能不能救我娘?」
整個蒼山附近都不產黑靈石,西河灣村的村民們一輩子都兢兢業業的務農採藥,以葯代繳黑靈石賦稅,也算是安居樂業。
關於修仙一事,也只是在鎮上聽說書的先生們胡說八道一二。他們也沒有那個興趣,所以修仙一途,與他們毫無瓜葛。
只有老村長,年輕時曾在吟州當過差,關於丹藥,略有耳聞。
「老朽有幸曾在官家裡聽到一位練氣六層的修士說教,丹藥分九品,一品能治尋常大小病,二品能生肌接骨,而三品便能治不世的疑難雜症,四品活死人肉白骨,五品之上的丹藥那都是化靈境大成的修士方能接觸到的。」
鄉野山人,一個個都聽得目瞪口呆,偶爾生個病,自己隨便熬點草藥什麼的就好了,稍嚴重的才會往琉璃谷求醫。
阿吾黝黑的小臉上露出了久違笑容,四品丹藥就能活死人肉白骨,而這顆丹藥眼看著就比母親服用的三品丹藥高檔很多很多,記憶中父親也說生死關頭,可救一命,那這下母親肯定有救了。
阿吾喜極而泣,捧著盒子就往屋裡衝去。
這時,老村長卻伸出拐杖將阿吾攔了下來,意味深長道。
「阿吾,這丹藥能驚醒附近山上的鳥獸,還有這濃郁的丹香,我猜想這枚丹藥至少是五品以上啊。」
阿吾抹過淚水,激動道。
「村長爺爺,四品丹藥就能活死人肉白骨,那這顆肯定能救回我娘了。」
說著就要往屋裡去。
老村長再一把按住阿吾的小肩膀,欲言又止。
阿吾怔了一下,問道:「村長爺爺,您可是有什麼叮囑?」
老村長看了看瘦弱的小阿吾,又看了看屋裡探出稚嫩小腦袋的小妹,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村長爺爺,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吧!」阿吾直言道。
老村長握緊拐杖狠狠的鋤了兩下,長嘆一口氣緩緩解釋道。
「阿吾啊,五品丹藥,普通凡人服用,便能生出靈根。而天生靈根的凡人服用,便能直接擁有至少練氣三層的修為。你可知道這意味這什麼嗎?」
看著旁人一個個都投來羨慕的眼神,阿吾卻聽得雲里霧裡,儘管他經常來往鎮上,卻從不逗留,更別說有閑工夫去聽說書先生胡說八道了。
阿吾搖了搖小腦袋,聲線雖還是稚嫩的童聲,口氣確有了幾分大人成熟。
「不知道!」
老村長拍了拍阿吾肩膀。
「一但進入練氣期,便是脫胎換骨,從此再無病痛,還可享千年壽命。八年前你們一家來到這裡,我就看出來你父母絕非普通尋常百姓,阿吾!你可想好了。」
阿吾聽完,沒有猶豫,反而更加堅定的捧緊丹盒就往屋裡去。
鄰里鄉親們半信半疑的看著阿吾把那顆被老村長說得神乎其神的丹藥喂入阿吾娘口裡,再小半碗涼水送下,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阿吾娘的反應。
阿吾胸口薄麻在撲通撲通的顫動著,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那種等待的煎熬,蔓延至屋裡屋外的每一個人。
許久后,阿吾娘竟奇迹般的醒來,睜開眼,看著趴在床邊兩個孩子,欣然一笑。看到屋裡擠滿了鄰里,便撐起身子,一個勁的道歉,道謝!
而阿吾看到娘親竟都不需要他扶,突然就不知所措,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不祥預感。往時發病之後,早已虛弱力竭,他也知曉一些藥理,就算這是五品丹藥,這藥效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看到阿吾娘都能下床了,折騰了大半夜,鄰里們也都疲累了,臉上洋溢著笑容各自回家休息,老村長最後一個離開,帶上柴門回頭叮囑道。
「阿吾娘啊!你這突然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明天還是去琉璃谷看看吧!」
老村長說完,瞥了阿吾一眼,長嘆了一口氣,拄著拐杖消失在黑夜裡。
送走完村長,阿吾娘想起來方才昏迷之時,隱約聽到阿吾說他還沒吃飯的,趕緊就去打水熱飯,回頭看到兩個孩子杵在門邊,眼睛一眨一眨的瞪著她看。
阿吾娘眼淚忍不住的躺了下來,抬手擦了擦,咧開嘴笑道。
「放心吧!娘沒事了,今天可是小妹的生日,進去等著吧!」
阿吾也忘記了方才那股不祥的感覺,拉著小妹就進屋了。
家徒四壁,所以只有屋裡點了一盞燈。阿吾娘摸黑走到牆角,發現水缸移了位置,愣了一下,再往前跨一步,一個踉蹌倒地,借著微弱的月光,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阿吾刨的土坑。
阿吾娘趕緊起身,來回確認一幾次,最終確認了土坑的位置。她望著土坑陷入沉思,許久后,『呵!』的一聲冷笑,然後撿起鋤頭將土坑填了回去。好像什麼也發生似的,打水,和面。
阿吾聽娘說,生他的那天,大雨小雨,狂風驟雨,輪番不停歇的下,而且那場雨整整下了幾個月,民不聊生,餓殍遍野。所以,他們也只記住了那場雨,記不住生阿吾是哪一天,而那場雨在月份上與小妹的生日重合,所以便將兄妹兩人的生日都定在了同一天。
一張缺角的殘桌,三碗素麵,就是小妹的生日宴會了。
兄妹兩人發現自己面里多了一塊煎蛋,而娘的碗里卻只有素麵。兩孩子會心一笑,心照不宣的將自己煎蛋分了一半,夾到娘親的碗了。
阿吾娘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你們兩個傻孩子,年年都這樣。明明知道娘是不喜歡吃雞蛋的。」
說著將哥哥那一半又夾給了妹妹,把妹妹那一半夾給了哥哥。
「哥哥以後要照顧好妹妹,妹妹以後也要聽哥哥的話,不許吵架不許鬧彆扭。知道了嗎?」
「嗯嗯!知道了。」兄妹倆異口同聲。
阿吾忙活了一整天,又跑了城裡一趟,早就餓得頭昏眼花了,囫圇吞棗的兩下就幹完了一大碗面。妹妹也毫不遜色,畢竟自從父親死後,煎蛋配面這種生活他們一年也沒能吃上幾次。
吃完了面,阿吾才把藏在背簍底下的糖葫蘆拿出來。小妹看到兩串糖葫蘆,那兩隻的大眼睛如久旱逢甘霖般望眼欲穿。
沒等阿吾說話,小妹就搶過一串,塞到娘親手裡,然後又從阿吾手上搶過一串,往哥哥嘴裡餵了一顆,然後自己才吃,還撇了個鬼臉笑道。
「哥哥是男孩子,吃一顆就好了。」
阿吾含著一顆糖葫蘆,臉色滿滿的幸福,傻笑著從背簍里拿出一匹布料,遞給娘親笑道:「本來想給小妹買身衣裳的,但想想還是買匹布划算一點,給妹妹做一身,剩下的娘自己還能做一身。就是辛苦娘了。」
阿吾娘接過布匹,再次紅了眼眶。她也咬下了一顆糖葫蘆,含在口裡,忍著不讓眼淚淌下。
「面吃完了,接下來我們要幹什麼啊?」
阿吾娘說完母子兩人眼神齊刷刷的都瞪向小妹。
小妹心領神會,從脖子上解下一塊天青古玉,古玉上浮雕著一朵白雲,栩栩如生,另一面則刻著她的生辰八字。
八年年前,阿吾一家遷徙,路過一處山亭休息時,撿到了襁褓之中的小妹,襁褓是上等的針織,那塊古玉更是價值不菲。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山亭里,也無從尋找遺留之人,猜想可能是哪個富貴人家的私生子之類的,便就撿養了。
古玉上雕刻有一朵白雲,便給她取名阿雲。阿雲一歲生辰的時候,那塊古玉突然閃了幾下,把一家人嚇了一跳。之後也沒見發生什麼事情,就沒當一回事,直到第二年,第三年,漸漸的,一家人從習慣變成了期待。
阿雲把古玉擺到漆黑的桌面上,古玉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散發這高貴的氣息,和周圍的一切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
三人捧著臉,安安靜靜的盯著古玉,直到子時過,那天青色的古玉閃出幾道淡黃色的光,灑在母子三人臉上格外的溫暖。
阿吾娘開心的抓了抓兄妹倆的小腦袋笑道:「好了,妹妹八歲了,哥哥十二歲了。去睡吧!娘辛苦一下,爭取明早妹妹醒來就有新衣服穿。」
阿吾沒說什麼,他也習慣了,娘親經常熬夜給鄰里們縫補衣裳,這也是他們一家人的生活開銷來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