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顧錦縮回手,並不太想理他,司亭山看起也絲毫不在意。「換風格了?你這種風格比以前要迷人多了。」他的目光堪稱無禮地從顧錦的鎖骨巡視下去,「我以前的提議還有效哦,怎麼樣,跟季霄覺得無趣了的話,不如來跟我。」如果是以前的顧錦,這時候就該發火了,他會露出被冒犯的神情,惡狠狠地瞪著他,先反唇相譏,口不擇言地罵回來,然後怒氣騰騰地去找季霄告狀,像被欺負后只能去找家長幫忙出氣的小朋友。誰料顧錦只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手指摩挲著酒杯杯沿,「跟你?沒意思。」司亭山這下倒是更有興緻了,「怎麼就沒意思了?」「我是要玩感情的。」顧錦倦怠地眨了眨眼,「你有膽量和我玩嗎?」「感情啊,真是噁心的詞。」司亭山感嘆了一句,又望向他的眼睛,「但是跟你的話,倒也可以玩玩,不過季霄准你跟我玩嗎?」「他不準的話,你應該更加興奮吧。」司亭山跟季霄一向有過節,沒什麼深仇大恨,但就是不對付,所以向來喜歡想方設法地給季霄找麻煩,他對顧錦的興趣,三分是真興趣,七分是想撬季霄牆角的惡趣味罷了。司亭山的眼睛果然亮了起來。「不過你沒辦法體會這種成就感了,我跟他已經分手了。」顧錦及時打斷了他的遐想。「哦,你們分手了?」司亭山聽到了感興趣的字眼,手指愉悅地在檯面上敲擊著,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居然沒哭天喊地的,這麼平靜?真稀奇。」「本來應該哭天喊地的,但我懶得演了,估計季霄也懶得看我演了。」「演?」司亭山眉頭一挑,不知道怎麼的,他心跳得有些快,像少時終於發現了一款好遊戲的興奮。「你們是五年之癢到了?還是……你們真的只是玩玩?」他猜測到,又有些懷疑,「玩了五年?」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季霄只是跟顧錦玩玩,司亭山也是,他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用錢財和一些別的東西做誘餌,勾搭過顧錦兩次,一次把人氣成了紅眼兔子,一次被他毫不客氣地諷刺了回來。他覺得遺憾的同時,非常不想承認他也有過那麼一絲絲羨慕。雖然這小孩天真了點,作了點,自私了點,愚蠢了點,看不清形勢了點,但他敢在季霄面前那麼撒嬌,也代表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在他們圈子裡也算難得了。只是到頭來,好像也不是這樣。顧錦不置可否,只說:「他大概是抖M吧,就喜歡看人作,至於我,你不覺得,讓一個原本強大矜持的男人對你百依百順,這種虛榮心很讓人沉迷嗎?」說完這句話,顧錦一愣,他突然意識到,在過去的幾年裡,他的虛榮心的確在季霄無條件的寵愛中自然而然地膨脹,那些不分場合的無理取鬧,真的沒有在別人面前炫耀的意思嗎?原來他這麼自私和淺薄,所以……他本來就不配。顧錦神情恍惚,原本準備說的話,突然間沒了開口的力氣,耳朵里嗡嗡作響,各種斑駁的燈光在眼前暈出一大片的光圈,他覺得吵鬧,又覺得疲倦。好像漂浮在大海深處,身體好沉,渾身都感覺濕漉漉的。「所以你只是享受著這種掌控別人的感覺,你也只是在逢場作戲,你們沒愛過?」司亭山倒是覺得他這話聽著很讓人高興,讓他迫不及待地想去季霄面前刺他一番的高興。司亭山的聲音穿過水浪聲傳到耳朵里,破碎的字元又費力地拼湊成完整的句子,顧錦渙散的眼神聚焦到眼前的男人身上,好半晌,突然笑了起來。「對啊,沒愛過……」顧錦的眼神重新清明起來,「玩感情雖然有個『感情』,但也有個『玩』字,不允許動真心。不過我很享受跟他在一起的這五年,雖然現在我們分手了,但光是回味就夠我沉溺幾個月了。你要我跟你,你又有什麼戲碼能讓我感興趣?」此刻的顧錦,彷彿玫瑰開到最盛,帶著即將腐爛的預兆,向四周散發出靡麗的香氣。司亭山興奮得臉都有些泛紅,他突然覺得以前那些逢場作戲都沒意思極了,以前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也無趣極了,看看人家季霄,連找個床伴都能找到這麼有意思的。「你想要什麼樣的戲碼?」「你確定要我說?」顧錦似笑非笑地掃他一眼,像鉤子鉤到了心頭,惹人意動,「你看我跟季霄就知道了,我可不喜歡可憐巴巴的金絲雀的角色。」司亭山撇撇嘴,「我也演不來二十四孝好男友。」
「你果然很無趣。」「不像季霄一樣給你當舔狗就叫無趣嗎?」「你不用跟他比,我不喜歡已經玩過的戲碼,但我也不喜歡受委屈。」顧錦喝盡了杯中的酒,「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吧。」顧錦起身準備離開,又停住腳步,「聽說你滑雪滑的不錯。」「你說起這個我可就不困了,我可是拿過單板滑雪業餘比賽冠軍的人。」司亭山笑了起來,驕傲自得,生機勃勃。「我想學,你當我教練唄。」司亭山一挑眉,「我教你你就跟我?」顧錦笑了,「我就這麼便宜?」司亭山:「那我的學費也是很貴的。」顧錦彎了彎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突然伸手摘下自己耳垂上的銀色耳圈,邁步到司亭山面前,一手抬起他的下巴,把耳圈穿進他空著的耳洞,輕輕撥弄了一下,「我的學費,挺適合你。」做完這個動作,他依舊沒有起身,順勢摸進他的褲子口袋,知道裡面有什麼似的,摸出了一張名片,朝他揮了揮,「這個我拿著了,之後聯繫你。」直到顧錦的身影消失在出口,司亭山還怔在原地,他揉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觸上微涼的銀圈,他輕輕轉動了一下,上頭似乎還殘留著顧錦指腹的溫度。他沒忍住掏出手機,打開自拍攝像頭,側過臉,去看自己耳垂上那個小小的銀圈,就在幾分鐘之前,這個小玩意兒還戴在顧錦的耳朵上。不得不說,他覺得自己被成功地誘惑住了,記憶中那個固定又單薄的形象,突然被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現在的顧錦像個惑人心弦的海妖,神秘又危險。他撥弄了一下這份所謂的「學費」,突然笑了起來。怪不得能讓季霄整整五年時間才膩,他果然非常有意思。顧錦雖然拿了司亭山的名片,卻沒有急著聯繫他,他這段時間在忙著考駕照,雖然他上輩子也拿了駕照,但重頭來過,總要象徵性地去駕校幾次,跟著一起參加考試。司亭山這幾天一直在等著顧錦的電話,越等越不耐煩,特地通過一個朋友打探了下消息,這天下午成功地在會所走廊里堵住了季霄。他眉頭一挑,舒了口氣,下一秒就走上前去攬住了季霄的肩膀,「喲,這不是季總嗎,真巧,我正愁一個人吃飯寂寞呢,看你這裝扮不是正事兒吧,誰攢的局,不介意我跟著蹭個飯吧。」季霄腳步一頓,微微一笑,「當然歡迎。」司亭山就看不慣季霄這幅假模假樣的嘴臉,嗤了一聲,自己先鬆開了手。等進了包廂的門,他發現裡面坐著的人並不多,也就四個,有三個都是季霄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很鐵的那種。司亭山一點也沒有不請自來的自覺,毫不客氣地走過去找了個地兒坐下了。首先開口的是池邵陽,他穿著黑白棒球服、戴著銀色鎖骨鏈,有些過長的頭髮被黑色的波浪發箍梳到腦後,露出他桀驁不馴的眉眼。池邵陽伸長雙腿,大大咧咧地靠坐在沙發上,見司亭山過來也不收收腿,反而朝他翻了個白眼,神情中帶著股與生俱來的驕矜,「你又從哪冒出來的?俞輕,這人不會又是你叫過來的吧?」坐在另一頭的青年穿著一件淺棕色的薄毛衣,帶著耳機,聞言頭也沒抬,語氣也很冷淡,「他問我是不是跟季霄一起吃飯,我答了是,他就問了地方。」池邵陽就似笑非笑地對著司亭山抬了抬下巴,「你又眼巴巴地跟在季霄屁股後頭幹嘛呢?」季霄也在旁邊坐下,溫和道:「原來你是特地來找我的,找我有什麼事嗎?」司亭山原本表情還算輕鬆,卻幾乎在聽到他說話的第一時間浮現出了顯而易見的厭惡,「你能別一副噁心死人的腔調嗎?」他懶得跟這人打官腔,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有個事要問你,聽說你跟顧錦分手了?」他話音一落,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來,包括從開始就一直一言不發,穿著下一秒就可以參加宴會的西裝馬甲的寧博文,和跟著表哥過來蹭飯,乖乖地坐在桌前裝鵪鶉的魏秋澤,一起向他看來,然後又頗有默契地把目光轉向季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