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番外·飼龍①
等再有意識時,她迷迷糊糊間,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樹林,地上繪著一道神秘的圖案,像是什麼儀式,而她就在儀式的祭壇中央。
喬心圓難以睜眼,迷糊間,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章三哥,這裡怎麼有個昏迷的女子!你快來看,此女長得好像白姑娘啊!」
「咕嘟……」
喬心圓感覺有人喂自己喝了一些水。
再次醒來,喬心圓睜開眼,發覺自己不受控制地跟在一個身著灰黑短衫的古裝男子背後,手上拴著鐵鏈,身不由己,無法出聲,形同殭屍。
前麵灰袍男子手持一個紅色銅鈴鐺,男子對鈴鐺說:「回少城主,屬下成功把趙姑娘抓回來了!不過她性情剛烈,和姦夫殉情,一頭撞樹上,命大,沒死。而且屬下還在山裡找到一個比趙姑娘還像畫像的女子!那可真真是一模一樣,晃眼就是同一個人呢!」
不一會兒,一道少年清朗的聲音從鈴鐺中傳來:「一模一樣?她叫什麼。」
灰袍男子回身,露出一張獐頭鼠目的臉,他伸手揭下喬心圓臉上的符紙:「你叫什麼?」
什麼情況?
喬心圓有些懵。
她看著古裝男子,再低頭看自己手上的鎖鏈,雖不明所以,但顯然自己是被人綁架了!
這環境怎麼看怎麼像是古代,一低頭,自己身上穿著水色襦裙。那貼她頭上的符紙竟能控制她言行!
一個荒唐猜想出現在腦海——
難不成…是穿越了?!
還是做夢?
這裡似乎是個古代玄幻世界。
她張嘴想說話,卻像啞了。但身體突然能動彈了,喬心圓抬腳就跑——
灰袍男子「哎呀」一聲,當即把符紙拍回她臉上:「不許動!」
喬心圓維持抬腿逃跑的姿勢,全身定住。
「撕錯了,把聽話符撕下來了,好險。」男子單手按著腰間佩劍,另一手去揭貼在喬心圓後腦勺的禁言符:「是這張才對……嗯,敢問姑娘,姓甚名誰?」
「我……」符紙一撕下,喬心圓張嘴發現能出聲了。
她不敢流露害怕的情緒,小心開口:「我叫什麼……你猜?」
灰袍男子:「……姑娘說笑了,我要是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會問你呢。」
「是啊……你為什麼不知道呢?」她聲音很弱,「你要不反省一下,你都不知道我是誰,為什麼抓我?」
灰袍男子噎住。
喬心圓聽見綁架團伙另一人說:「章三哥,看來這是個腦子有問題的!姑娘,馬上你就是城主府的人了,以後啊,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可是有福分的人吶!」
「……福分?」
喬心圓低頭看著手上鎖鏈,就是她脾氣再好,也不代表遇見這種破事都沒脾氣,氣道:「這福分給你你要不要啊?」
那人當即不出聲了。
他們奉命來抓捕長得像畫像的女人,這些女人帶回去什麼下場,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時候看她們,也覺得可憐。可若不抓長得像的女人回去,少城主睡不好覺,白天發怒,受苦的還是他們這些城主府的下人。
「姑娘,得罪了。」只見為首那叫章三的男子,把符紙重新貼回喬心圓的腦門,他牽著鎖鏈一拽:「走吧。」
一句「走吧」,喬心圓就好像被控制了般,腿不是自己的了,不由自主跟著男子背後走。
喬心圓又懵了一會兒,莫名其妙的憤怒在她心裡沸騰,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可她越想越沮喪,這是古代,她無法報警,更不能指望有人來救……
不行,下一刻她便振作起來——她要自救!
喬心圓記得,自己好像被車撞死了,睜眼時,她看見了一個神秘的圖騰,還隱約聽見古老的咒語聲。
現在則是穿古裝的詭異醜男,自己如奴隸般被一條鎖鏈拴著手腕,頭上貼兩張符。
據她觀察,一張符讓她乖乖聽話,喊走就走,叫聽話符;一張符讓她口不能言,叫禁言符,兩張一起,現在她活似湘西趕屍的「屍」。
喬心圓只有眼珠還能動,瞥見右側身旁另有四個灰袍人,他們兩前兩后,肩扛竹架,竹架上躺著一女子。
女子長相有些眼熟,仔細一瞧,竟和自己有三分相似!
此刻女子模樣凄楚,黑髮混合泥水黏在臉上,額心一片血紅,躺在竹架上一動不動。
喬心圓更害怕了,怎麼還有死人吶……
但很快,她就發現對方沒死,只是氣息微弱,眼神空空的,失去了生的意志。
一切都真實得可怕。
喬心圓心涼,越來越肯定自己是穿越了。
聽剛剛對話,自己和這位躺著的趙姑娘,都長得像什麼畫像之人,所以才慘遭綁架。
不知走了多久,喬心圓望見天色漸黑,一片黝黑密林中,瀰漫著令人發怵的氣息。
章三用火摺子點燃了火把,轉頭看了眼渾渾噩噩的喬心圓,對後面竹架上的女子說:「趙姑娘,你本事真是不小,居然跑到了霧影林來,叫我們好找。」
另一個綁架犯呸了一聲:「這破地方!到處都是毒障,還不能御劍,天都黑了還沒走出去。」
章三嘆息:「不過今日運氣還算好,沒遇見什麼毒物。」
「傳聞中十死無生的霧影林,也不過如此嘛哈哈哈……」
喬心圓聞言,小臉苦悶地皺了一下。
她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頭,更是很少遠足,如今卻從天明走到天黑,腿軟得走不動,也無法吱聲。
她強迫自己冷靜,觀察著環境。
每逢風吹過,喬心圓都忍不住祈禱,把頭上的符紙吹掉吧,這臭符完全控制了她的言行!
喬心圓從沒見過符,只在電視中看到過,未曾想過自己現實真能碰上這玩意兒!
她推測,如果符紙撕下,自己就能跑了。
所以她努力吸氣,粉頰微鼓,噘著嘴長長地吹了口氣。
黃符飄起一絲一毫。
然後緩緩落回,仍貼在她臉上,巋然不動。
……喬心圓滿臉都寫著絕望。
終於,一干人行到一片竹林,忽聽「嗖」地一聲,利刃劃破空氣!一支箭猝不及防扎入一個綁架犯的眉心。那人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連帶竹架上的女子也滾下來。
「婉娘!我來救你了!」只聽一聲暴喝,一夜行衣男子倏然從林中飛出,手裡一把暗器唰唰射出!
喬心圓微愣,婉娘是誰?是自己現在的名字?
他是來救自己的嗎?
跟著,她瞥見一旁地上的趙姑娘眼睛里燃起一簇光亮,嘴唇微動。
然後喬心圓就被一股巨力鉗制住手腕,鎖鏈另一頭纏在了樹上。
章三朝喬心圓吼道:「待著不許動!」
嗚!痛!喬心圓鼻尖輕皺,背部劇痛,她被巨力帶著拴在樹上,後腦勺的禁言符被樹榦蹭掉,她疼得叫出聲來。只見章三右手拔劍出鞘,左手夾住暗器飛身上去,和黑衣男纏鬥在一起。
二人出招眼花繚亂,左拳右掌,暴風驟雨。
月色如水,竹葉簌簌。
喬心圓垂眼看見地上一動不動、唯有一雙眼還有一抹神採的女子,小聲問:「趙姑娘?那人…可是來救你的?」
趙婉娘抬眼,點頭。
「那,趙姑娘,我看你身上沒有符,你能動么?可否幫我把我臉上這個符紙撕下來?然後我們一起逃跑!」
趙婉娘搖頭:「我無法起來。」她伸手撩起裙擺,露出兩條腿,喬心圓登時倒吸口涼氣——
原因無他,趙婉娘的腿,已經不能稱之為腿了,一截紅色血肉,爛泥般模糊,流著膿水,露出內里森森白骨。
好可怕!
喬心圓雙眼恐懼地睜大,隱約瞧見了幾條白蟲在爬……她嘴唇一抖,不忍再看:「你這是怎麼弄的?!疼…嗎?」
這腿傷太過可怖!瞧著不知像是被什麼東西啃的。都這樣了,她居然…還活著嗎?
「是四方城少城主的手筆,」趙婉娘有些難堪地把裙擺掀下去,將傷口遮住,目光凄凄,「他的手下照著一張畫像,捉了許多女人,在我們身上種了傀儡,控制我們坐在水池邊,腿浸在水裡不能動,日夜被噬骨魚啃噬。」
喬心圓雙腿開始發軟。
趙婉娘咬著牙:「我被那些魚當做食物吃了一整日,是城主府有我的故人,他救我出來的。」她望著這女子和畫像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忍不住道,「姑娘,有機會的話,你還是快跑吧。」
「好,我們一起跑……」喬心圓不知如何說關心的話了。
她生活在安穩和平的時代,從沒想過會穿到吃人的時代,遇到這種事。現在被趙婉娘的腿嚇破膽,很沒出息地發著抖,望向打鬥那方。
來救趙婉娘的只有黑衣人,他劍招凌厲,功力高深,一招將章三從半空拍下去,並不戀戰,兩三下收拾殘局飛過來,蹲下道:「婉娘,你還好嗎?!」
趙婉娘的眼淚洶湧而出,攥著男人的手痛苦道:「我動不了,師兄,我的腿廢了……」
黑衣人撩開她裙擺一看,瞳孔緊縮。
饒是他行走江湖多年,見過死人無數,仍控制不住一瞬的心痛和憎恨:「婉娘…你受苦了!你放心!師兄這就帶你去找神醫,讓他治好你!」
他咬牙切齒:「虞衡之!我一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趙婉娘泣不成聲,她被師兄背起后,一旁喬心圓高喊少俠留步,見二人轉頭,她聲音小了些:「大俠,能…麻煩您幫我一下可以嗎?」
喬心圓眼裡流露濃濃的祈求。
趙婉娘點了下頭:「師兄,你幫幫她。」
「好。」黑衣人看了喬心圓一眼,一刀將鎖鏈劈斷,伸手揭掉她臉上的符,喬心圓一能動彈,立刻踢開腳下鎖鏈:「多謝大俠施救!我、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走?」
黑衣人果斷搖頭:「婉娘的時間不多了,姑娘,我無法救下兩個人。」
「……我可以幫你照顧她!」她急忙道,「想必你一個男人,照顧婉娘多有不便。」
黑衣人看出她的求生欲,回過頭看了眼自家師妹。
婉娘的腿……
他再次搖頭,從袖中掏出兩包藥粉遞給她:「黑紙里的是毒粉,黃紙里的是雄黃粉,霧影林毒物眾多,你往這邊走是決明山莊,」他指了一個方位,「決明山莊崇山峻岭,地形險要,你拿著這些,往那邊去躲一躲,找到陣法,你就安全了。」
話音落,他背著婉娘身法如箭地離開了。
「哎!等等……」喬心圓著急地追了幾步,可二人幾息就消失在了視野里,她追不上了,有些無助地站在原地。
「師兄……」趙婉娘趴在黑衣人的背上,虛弱道,「你為什麼讓她往決明山莊去,天黑了,林中這麼多毒獸都出來了,那邊……我聽說鎮壓了邪物,這不是、不是讓她不是送死嗎!」
「她看起來只有鍊氣修為,怎麼可能活下來?不管往哪兒走都是送死,往決明山莊的陣法跑,遇上密山守陣弟子興許還有一線生機,只要她別找錯路……婉娘!你堅持住!」
兩人已走遠,這會兒的對話,喬心圓是聽不見的。
她咬了咬唇,現在應該跑……不對,她要找些防身的武器。
喬心圓把地上兩張符撿起揣懷裡。這符很不同凡響,她認了認,一張長一張短,長的是聽話符,短的是禁言符。
隨即,喬心圓看見旁邊綁架犯屍體上插著的飛鏢,她只停頓了一下,便顫巍巍地伸手握住飛鏢頭。
喬心圓閉著眼,用力將飛鏢拔出,霎時鮮血飛濺,滾燙血液噴在臉上,許是飛鏢扎破了動脈,血還在不斷噴涌,屍體雙目俱是睜著,正死盯著她。喬心圓慌得一批,下意識把暗器插回屍體腹中,害怕地哆嗦,不忍多看:「對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給你堵上……」
只見屍體的雙眼睜得越發地大,看樣子是死不瞑目了。
喬心圓哪裡見過死人,還是這麼多的死人。
她無措地收回手,低頭看著滿手鮮紅,刺鼻的腥味讓她眩暈。
喬心圓胡亂在衣服上擦拭手上血跡,這時,她注意到屍體的衣襟間露出一張紙,似乎是一張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