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田園寥落干戈后 骨肉流離道路中1

第一回 田園寥落干戈后 骨肉流離道路中1

第一回田園寥落干戈后骨肉流離道路中1

秋視萬物為枯黃,萬物視秋為歸宿。萬物逢秋而枯,秋遇萬物則剝。中秋月圓,正是秋意最濃之時。榆林中,一陣陰風從樹杈中吹出,黃葉旋旋而落,地上黃葉積得數寸。林邊蘆葦叢中白穗斜飛,飄至四方,再散落各處。

忽然「咣」的一聲巨響,一塊斑駁青石迅速飛來,鑿中一棵榆樹根部,一塊樹皮登時掉下,接著「哇哇」幾聲驚叫,幾隻老鴉撲騰飛起,直衝上天,徑然飛過皎月,月上立時現出幾枚黑點。

月光之下,一隻老鼠從地上一躍而起,騰至榆樹根處,僥倖躲過飛石,隨即一滑而過,身形遽然,四足刨地,跑得飛快。

蘆葦叢中突然現出一個缺口,十幾個鄉間少年匆匆鑽出。他們步伐輕便,將手中石塊、樹枝紛紛向那鼠擊去,著急之下,竟顧不上葦絮貼發,雜草粘身。

那鼠縱然體大身肥,卻毫不受累,此時左躲碎石,右避枯枝,居然毫髮無損,向前狂奔直竄。

當先一名少年高聲道:「大家快點追!別讓它跑了!」身後眾少年不由得咽咽口水,快步奔跑。這少年猶嫌太慢,高聲叫道:「你們快點跑!」

忽然一個影子從眼前一閃而過,如鬼如魅,正遲疑間,又一個影子閃過。

眾少年張目四顧,唯見樹影森森,冷風凄凄,這兩個影子均是一閃即沒,再也追蹤不到,心裡害怕,腳步登時停了。

當先少年生怕那隻老鼠逃脫,腳步不停,緊緊追去,口裡焦急道:「再不追它!可就追不上啦!」這個少年名叫單一飛,他身著破衣,腳踏草鞋,年齡不算最大,本事卻是最高,這幾句話說來,斬釘截鐵,自有一股威嚴。餘人為他膽氣所逼,再不理會那兩個影子是人是鬼,發足快奔,向前追去。

單一飛伸手一指,高聲叫道:「你們快看,它沒力氣了!」眾人心喜,喘著粗氣匆匆趕到,順著他手臂方向一看,只見那隻老鼠掩在樹下,一動不動,身後是一棵高逾數丈的榆樹,再無後路可逃。眾人喜上眉梢,手中抓緊石塊、枯枝,紛紛圍上前去。

單一飛道:「這個鼠肥,大家能多吃點肉。」

時值隋朝末年,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眾少年食不得飽,只得每天在這榆林中捕鼠烤食。雖然人多鼠少,但縱是薄薄一片,在這悲涼亂世自是一頓天賜美餐,眼見那鼠已變成一片烤肉,不由得誕水直流。

忽然一個聲音道「快追!快追!」正看見那鼠猛然轉身,向它身後那棵大樹爬去。眾少年大吃一驚,想不到它長途奔跑之餘,稍微喘息,又能蹭蹭上樹,身形竟也十分靈活。

單一飛道:「我來追!」指顧之間,袖子已然捋好,身子向樹一貼,手腳並用,人已上得高處,丟落一句話來:「你們在下面看好了,小心它跳下來,樹上有我盯著!」餘人知他是上樹好手,見他上去,必可將那鼠擒來,哄然道好。

單一飛見夜黑月暗,擔心失了它的蹤跡,眼光緊盯,不敢稍瞬,手腳並用,不斷向上攀爬。過不多時,他心下一喜,只見那鼠已是疲態盡露,身形放緩,慢慢蹲踞在一枝樹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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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動也不動了。

單一飛心裡雖喜,卻也不敢大意,悄悄爬上樹去,慢慢向鼠靠著,屏住呼吸,手臂輕舒,手指箕張,猛地向它身子抓來。

忽然一團黑影從眼前一閃而過,接著由臂到手,由手至樹,輕輕劃過,一溜煙便已攀到更高處,一晃而過,隨即消失。單一飛大吃一驚,這團黑影顯然是個活物,但夜色之下分辨不清,心裡害怕之極。

一團烏雲緩緩飄過,將圓月遮得嚴嚴實實,樹上密不透光。單一飛眼光落處,儘是黑漆一片,慢慢將手縮回,伏在樹上,不敢稍動。等不多時,烏雲打開一條細縫,清冷的月光打將下來,抬頭望去,頭頂樹枝上已是空空蕩蕩,再無一物。

烏雲慢慢散開,眼前亮了起來。天空一亮,膽色便壯,微微定一定神,抓牢了上方樹枝,又繼續向上攀爬,才上得三四步,便看到那團黑影依靠樹榦,顫顫巍巍坐在樹枝上,黑夜模糊,一時之間難以辨認清楚。他輕輕撅斷一根樹枝,抬手向那黑影捅去。那黑影聽得背後風聲,旋即轉身,避了開去,它長長尾巴一兜一卷,又上得頭頂另一高枝。此時單一飛已看得分明,此物不是林中鬼怪,竟是一隻大馬猴!

這猴安然坐在樹上,正自抬頭觀天,張目望月。單一飛尋思那老鼠已是不知去向,要是能把這猴捉住,其肉更多,倒是一頓美餐,眼見它長長的尾巴垂落下來,那是天大的破綻,慢慢向右上靠去,左手已穩穩抓在樹枝上,左腳也踩得實了,右腿提膝,懸在空中,此時身子只有左側一小塊緊貼樹榦,餘下身子已露在樹外,小心翼翼伸出右手向長尾巴抓去。

忽然聽得樹下「當」的一聲巨響,頭頂震下黃葉無數,那猴悚然而驚,尾巴輕輕一卷,身子向上一竄,長臂接著一兜,已是抓住上方的一棵高枝,輕輕一盪,上了高處。

單一飛循聲向下望去,原來地上站有兩名俠客,一人持劍,一人持刀,刀劍相交,各自使力,互不相讓,頓成僵持之局。

過不多時,兩人陡然將刀劍撤回,只見長劍劃成一個長弧向對方揮來,白光耀眼奪目。使刀人向左急閃,躲過這劍,身形之快幾近鬼魅。

單一飛恍然大悟,原來晚上一閃而過的身影是這兩人,驚懼之心頓減,觀斗之心立生,便坐在樹上,看他們打鬥。

使劍人連連揮舞白劍,光芒四射,林中映得到處是劍影,長劍削下落葉無數。使刀人手裡那柄刀極黑,中間鑲有一顆寶石,在白劍與月光映照之下,格外耀眼。

單一飛見兩人越打越快,刀劍揮舞,到最快時人影已渺不可見,唯見兩道寒光,一團黃沙,頭暈目眩,若非身倚大樹,險些跌落下來。

忽地又發出一聲巨響,又震得無數黃葉紛紛落下,使劍人站立不動。持刀人卻是右腳來回使力蹬踏,身形不穩。

持劍人退後一步,哈哈一笑,道:「這回你是被腳下樹藤拌住,並不是你技不如我,趕緊再來。」持刀人也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條漢子,我們再來。」咔嚓兩聲,用刀削斷腳下的枝蔓,又上前相鬥。

此時兩人狂風驟雨般的狠斗已然歇止,動作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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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彷彿每出一招都已使盡全身力氣,汗水滲透了兩人衣衫,「啪」的一聲,兩人刀劍再次相交。

秋風捲起黃葉,黃葉飄落地上,地面寂靜無聲,便連這兩人呼吸之聲也渺不可聞。過了許久許久,兩隻手才緩緩撤回。兩人相視片刻,一東一西各自轉身離去。黃葉沙沙,秋風瑟瑟,片刻之間地上已是空無一人。

單一飛肚子咕嚕一聲響,飢餓難忍,頓時想起那隻大肥鼠,不由得「唉」了一聲,眼見天色不早,圓月若隱若現,那鼠再也尋找不見,翻身下樹,可氣力不濟,一伸足便踏空了,幸好雙手抓穩,才沒落下樹去,又搖了搖頭,正要慢慢下去。

忽聽得頭頂「噠、噠、噠」三聲悶響,趕忙抬頭望去,原來方才那隻大馬猴正拿一根樹枝擊打樹榦,顯是想叫住自己,看它目光,先有嘲笑之意,後有關切之情。

單一飛哭笑不得,心想要不是有人打鬥,你安能逃脫?此時肚子雖餓,但自知上樹功夫比它可差太多,心中苦笑,正要移步下樹。

那猴子忽然笑意盈盈,悠悠從身後掏出一物,兩指捏著細線,不住提摟,那物一顛一顫,微微晃動,顯然是個活物。單一飛借著月光,定睛一瞧,大為驚詫,正是今夜追逐的老鼠。猴臂輕輕搖動,那鼠也隨之而動,皎皎月光下,毛色更顯油亮。

那猴子將老鼠向他輕輕遞來。單一飛喜出望外,慢慢伸手接過,如獲至寶,緊緊抓住,生怕它又僥倖逃脫,但見它氣息奄奄,已是無力再逃,向那猴子微微一笑,伸手致意。

豈料那猴精通人性,左臂連揮:「此等小事,何足掛齒?」隨即指指身旁大樹,又指指左足,慢慢將左足放到樹枝上,一步一步從樹上慢慢爬下,爬到半途,突然身子一翻,又上到高處。

這分明是在教自己下樹了,他臉上一紅,隨即向那猴擺手作別,一手持鼠,一手扶椽,緩緩下樹,剛到樹下,就打了個冷顫,趕緊運動手腳,暖和身子,抬眼四望,樹下已不見一個人影。他心中雖感孤寂落寞,但想到能獨得這頓鼠肉,也暗自歡喜,當下找到一處避風的所在,將老鼠用木棍穿了,生起火來,烤熟吃了,向家中走去。

秋風急,寒意濃。他衣衫單薄,不由得加快腳步,趕到一座茅草屋中,推開房門,屋內一片漆黑,輕輕叫了句:「媽。」一個婦女從炕上翻身坐起,輕聲道:「回來了,抓到鼠了么?」單一飛道:「抓到了,抓到了一隻大肥鼠。」單一飛父親道:「雲萍,天越來越冷了,你把我的外衣改改,拿去給飛兒穿吧。」

這雲萍便是單一飛的母親了。他父親名思南,已是四十餘歲,農家勞作辛苦,雙鬢已滿是白髮。他們一家三口生活在這個村子里,從沒踏出村子半步。

雲萍長嘆口氣,道:「哪能夠?馬上就要到冬天了,就讓飛兒不出屋吧,你可不能不出門啊。」單思南翻了個身,長長地嘆了口氣,道:「那一小缸米也不知道夠不夠。」雲萍「唉」了一聲。不一會屋裡鼾聲大作,三人沉沉睡去。

屋外秋風更緊,卷石揚沙,將屋頂茅草捲起,飄飄落下,又輕輕吹起,旋即落下,無休無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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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蝴蝶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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