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花家收到花滿樓喜得千金的消息后樂開了花,高興得連擺了七天的流水宴慶賀。要不是花滿樓在信中極力勸阻,花老爺與花夫人恨不得當場收拾包袱驅車前往隋國,看望新出爐的寶貝孫女兒。這個時代交通不便,信鴿一路飛飛停停,等花家收到傳信時,已然過去了數日。花老爺算了算婠婠出生的日子,十分失望的發現自己就是快馬加鞭也趕不上孫孫的滿月宴了,他只能遺憾的放下了親赴隋國的念頭。心心念念孫女兒的花老爺興奮勁兒許久都沒下去,與花夫人一頭扎進書房裡,找到了新的樂趣。夫妻倆從早到晚的對著一本《大明詞典》簡直入了迷,絞盡腦汁兒地想給孫女兒起個好聽的名字。遠在千里之外的花家如何,季音尚且不知,但養孩子著實是一件費心的事兒。嬰兒落地以後迎風見長,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婠婠很快便褪去了紅彤彤的模樣,換上了一身胖乎乎白嫩嫩的奶膘。肥嘟嘟的臉盤子,睜著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婠婠的眼珠滴溜溜轉動的時候便顯出十二分的機靈勁兒,天生便是一副聰慧至極的精明相。小手小腳宛如蓮藕節肉肉的軟軟的,明明是個五短身材的小嬰兒,但五官卻精緻得彷彿奪天地之造化,還沒滿月就已隱隱透出驚人的美貌,儼然繼承了父母身上所有的優點,連踹人的時候都格外有勁兒。這丫頭看著是個乖巧伶俐的模樣,實則嬌氣挑剔的很。小小一隻白糰子,睜眼就無師自通的學會了認人,除了季音與花滿樓外,旁人休想挨近她分毫。但凡奶娘丫鬟想伸手,她張嘴就嚎,哭得跟打雷似的震天響,抽抽噎噎的小模樣兒哭得可慘了。也只有餓極了需要餵奶的時候,婠婠才會勉為其難的讓奶娘與丫頭抱一抱。季音起初見她哭的厲害還有些心疼,生怕她哭壞了嗓子。隨後便發現這丫頭一點也沒辜負她的長相,刁滑得很,哭起來儘是乾打雷不下雨,哭聲聽著慘,實則臉上一點兒淚痕也沒有!全都是假哭!丁點大的孩子慣會察言觀色,看菜下碟的本事都不需要人教,也不知道這性子像了誰。季音原本不想慣著她,可惜花滿樓是個慈父,婠婠一哭,心疼得眉峰緊蹙,而後更是在這丫頭的假哭下一心一意當起了奶爸,換尿布哄孩子陪孩子完全不假手於人,以至於沒幾日婠婠連被奶娘抱著喝奶都不願意了。這麼小的孩子不喝奶不行,花滿樓實在狠不下心看著婠婠每次吃奶都抽抽噎噎得活似受了多大的委屈,奶娘的奶不想喝,這不是還有親娘么!花滿樓順勢將目光轉向了季音。「……」原本還在嘖嘖感嘆慈父多敗兒的季音神情一滯。「阿音?」對上花滿樓期盼的目光,小丫頭歪著腦袋撲閃撲閃的眼睛,季音整個人都是懵的。別問,問就是沒有奶。生下孩子以後,季音急於恢復功力,借著坐月子調養的功夫日日調息練功,內力運轉之下,因懷孕生產而杜塞的經脈再度被疏通,功力也逐漸恢復到巔峰狀態,最為直接的感覺便是原本在生產後隱隱脹奶的胸部沒了那股子鈍痛。換而言之,她這會兒哪裡還有奶餵給小丫頭吃?更何況,季音打定注意破碎虛空,即便是有奶又如何?一旦婠婠習慣了母乳,等到她離開后,沒了熟悉的口糧還不是要遭罪?倒不如早日習慣這些。「……讓奶娘把奶擠在碗里喂她吧。」季音默默的轉移目光,出了個主意。主意是好的,但話中透出的意思讓花滿樓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敏銳的察覺到異樣,愕然的抬眸望向季音,抱著襁褓的手不受控制的用了力。「……」季音下意識的避開他的目光。「阿音?」花滿樓神情怔住,他難以置信的輕喚道。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婠婠感受到不適,不滿的「啊啊」抗議叫嚷起來。「婠婠乖……」花滿樓慌忙回過神來,鬆了鬆手中的勁兒哄起了奶娃娃,輕車熟路的將婠婠逗得露出無齒的天真笑容。季音的的目光落在婠婠身上,神色不明,眼中浮現出強烈的掙扎猶豫之色。看著被哄得天真可愛的奶糰子,花滿樓抬起頭深深的望向季音,他的唇邊難以抑制的泛起了苦澀。好半晌,花滿樓才逃避似的低聲回了一句:「好。」頓了頓,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徵求意見般的輕輕說道,「婠婠還小……」聲輕若風拂過耳畔,季音沒有接話茬。「阿音……」花滿樓的神情越來越緊張。季音在他惶然的目光里長嘆一聲,低聲道:「自打懷上婠婠,我的武功已大不如前。」
花滿樓的心重重的的提了起來。季音沉默了片刻,盈盈瞳眸凝望著花滿樓狠了狠心,一字一頓的輕聲道,「修鍊武功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阿音……」花滿樓心底頓時掀起狂風驟雨,他已經預料到了季音想要說什麼。他隱忍的回望季音,眼眸里似有無數情緒涌動,卻又被他強行壓制住了。「七哥,」季音不忍的避開他的目光,長袖下的手緊握成拳,猶豫與掙扎之色來回閃爍,但不過瞬息就被堅定的絕然之色所取代。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終究還是有了取捨與決斷。「……等婠婠滿月後,我就回陰癸派閉生死關。」所謂生死關,便是不成功便成仁。阿音這是打算拿命去拼一個虛無縹緲的破碎虛空了。古往今來多少驚才絕艷的絕頂高手,留下身後名者眾,可若說破碎虛空飛升上界之人卻從無准信。可此時此刻,季音卻想以命相搏,打破這一方桎梏武者的天地!何其桀驁不馴的野心,何等心驚膽戰的念頭!若是旁人,花滿樓定會驚嘆不已,為其決心而動容,然而此人偏偏是季音。破碎虛空何其困難,恐怕不比登天容易吧?「阿音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失敗呢……」「不可能,」季音回答的很是肯定,「破碎虛空,不會失敗。」系統不會給出完不成的任務。花滿樓一顆心彷彿泡在了苦水裡,酸疼苦澀得要命,複雜難掩的隱痛捲起波濤洶湧,疼得他面色慘白,幾乎維持不住俊臉上的冷靜自持,險些當場失態。他的眼眶變得微紅。阿音啊阿音……花滿樓與婠婠,他們父女都留不住阿音的腳步。窺視武道巔峰,破碎虛空飛升上界,當真如此重要嗎?值得她將生死將愛情親情都拋之腦後,去追求虛無縹緲的夢想?即使早已料到季音執拗得不願為任何人駐足停留,此時此刻,花滿樓仍舊無法控制心中震蕩的情緒,一時之間喉嚨沙啞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房內,無聲的沉默蔓延。如同死一般的寂靜。良久,花滿樓苦笑一聲。「阿音,你當真已決定好了?」閉那勞什子生死關,去追尋不切實際的武道巔峰?「是。」季音擲地有聲,眉眼之間得斬釘截鐵堵住了花滿樓所有想要勸解的話語。往日的歡愉與熱戀彷彿一夕之間從她心口抹去,熟悉的臉冷得好似冰霜。花滿樓只覺渾身無力,眼中的苦澀濃得溢滿了眼眶。終究還是走到了一步。季音早已做出了決定,從始至終花滿樓之於她都是渡情劫的對象,她是算計人心的妖女,那一張情網纏住了花滿樓的人網住了花滿樓的心,而她卻始終站在網外冷靜著獵物在情網裡掙扎沉淪……妖女怎麼會有心?即便付出了感情,那也是包裹著□□的蜜糖,沁人心脾的甜蜜里是噬魂奪命的斷腸劇毒。花滿樓原以為他能成為她不可割捨的牽挂,到頭來卻發現一切都是他的自以為是。這一場感情之爭,他終究是輸得一敗塗地。心痛如絞,疼得厲害。越是心痛越是捨不得移開目光,花滿樓泛紅的眼眸深深的凝望著季音。
許久,他輕嗤道:「我阻止不了你,婠婠亦不能讓你放棄所謂的破碎虛空。既然如此,花某在此祝陰后萬事順遂,心想事成,早日成就大道……」「七哥……」季音張了張口,紛亂的念頭湧上喉嚨,但最後她忍著心中剜肉般的萬分不舍,不發一言。她不知道自己未來會不會後悔,但她知道倘若放棄一直以來的念想,她立時就會後悔。莫名的衝動襲來,季音如同一陣風撲向花滿樓,緊緊的抱住了他。「阿音……」花滿樓自嘲的嘆息著。他緩緩閉上眼,放任自己沉溺於熟悉的氣息里,兩人隔著襁褓相擁。再睜開時,花滿樓眼中已然有了三分疏離。花滿樓是溫文而雅的君子,哪怕心痛得宛若有無數只螞蟻在啃食,他也做不出強逼著季音留下的舉動,只能忍著刺痛,維持著君子的風度與涵養故作洒脫的給她祝福,給她成全。只能祝福她得償所願。唯有成全她的一心所求。花滿樓滿心都是無可奈何,費盡心機也留不住的人,他縱使心如刀割又能如何呢?除了放手,還能如何?**婠婠滿月後當晚,季音悄無聲息的離開別院。纖細的身影在夜色中急轉挪移,宛如鬼魅般,眨眼的功夫便已無跡可尋。她不告而別,因為不願意直面離別。然而就在她走後,花滿樓抱著婠婠從角落裡走出,怔怔的望著她的消失的方向。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在他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孤寂而又落寞。她走了。走得毫無留戀。花滿樓望著懷中尚不知事的婠婠,神情苦澀難言,一顆心翻來覆去地煎熬。季音回到陰癸派,當即傳喚邊不負商議要事。她有心門派全權託付給邊不負照看,邊不負於私德有虧,但決策能力出眾,在涉及門派要事時上理智可靠,值得信任。安排好門派事宜后,季音一刻也不耽擱,隨即便進入禁地,閉關練功。她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到最後一刻絕不出關。或許是因為前置任務都已經完成,這次閉關尋求突破比季音想象中的還要簡單,稍稍打坐卻是事半功倍,功力突飛猛進,突破幾乎稱得上是一路順暢無阻。啵啵——微不可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隨著功力提升至巔峰,季音逐漸感受到了一股排斥之力。這股排異的力量遍布天地之間,時刻擠壓著她的身體。就好像身處於被擠壓的塑料瓶之內,冥冥之中,整個世界之力都在撕扯著季音的靈魂,那股強烈的排斥之力恨不能將她這個異類從這具身體里撕扯出來!這並非是伴隨著她境界高深,一窺武道巔峰而來的力量,是自她降世便已存在的排斥,只是因為她功力越發精進,才得以察覺到這股力量的存在。季音從沒有如此刻這般深刻的體驗到那種身如浮萍,無枝可依的漂泊,即使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十幾年,她依然沒能完美的融入這個世界。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她始終是個不被接受的異類。季音隱隱有所預感,即使無法修鍊到破碎虛空,她在這個世界也呆不長,越來越深的排斥力達到頂峰時,就好像拉滿的弓,強烈的張力瞬息之間便會將她的靈魂驅逐出去!彼時,脆弱的靈魂離開身體後會如何,那就不好說了。也正是拜這股排斥力所賜,季音隱隱觸碰到了世界壁障,她心底莫名浮現出一個念頭。只要她打破這一層時空壁障,便能回到最初的時代。遊戲面板上,破碎虛空的主線任務進度已經卡在了百分之九十九上,距離完成任務僅差百分之一。季音已經感覺到了體內蠢蠢欲動的內力。而打破天地桎梏的時機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