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再生禍端
涼州城街市上,一紅衣少女,帶著一隻受傷的狗,左顧右盼,似乎事事都很新奇。
諦聽問道「你剛才的十二因緣法,是騙人的吧,當年主人說看透十二因緣方知塵世愁苦根源,超脫紅塵潔身修行才是正途。你說什麼關閉法門就能闖銅柱地獄,你該不會想讓他們去送死。」
矮子掩嘴偷笑道「你這狗精,懂的不少,入那地獄還不容易,買上幾壺燒酒,帶幾隻燒雞搞定,我就是想再看看那女人的裝扮,」
諦聽小聲嘟囔「上次分明是你毀了陸判的幾頁生死簿,怕麻煩,騙我來頂罪,還差點害他入了畜生道。」
矮子借著伸懶腰的機會照著諦聽傷口上就是一腳,諦聽疼的直打哆嗦,矮子一邊樂的歡喜。
這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不遠處幾個洗衣婆娘正叨念著那白塔寺附近新開了家茶坊,茶香四溢。
「聽說那店家女兒長的白嫩嫩的,賽天仙。」
「你見過天仙啊?我看分明是個妖女,看那媚眼拋的,把這些男人迷的糊塗塗,整日往那茶坊跑。」
「呦,趙婆子,別人家閨女一長的好點,你就嫉妒,有本事你把你家閨女好好回回爐。」
「別這麼說,人家趙婆家閨女還是蠻好的,現在誰家孩子一哭,只要一說那趙小雋來了,孩子立馬不哭了。你猜怎麼地?」
「哦?怎麼地?」
「那孩子嚇尿了。哈哈哈」
趙婆子臉漲的通紅,趕忙收拾東西走了,只剩幾個婆子在那兒嬉笑。
話說趙婆子剛進家門,就見自己閨女躺在院中,氣不打一處來。趙婆子生來肩寬背厚,虎背熊腰,手掌似蒲扇,腳大似船,膚色黝黑,黑里泛著紫光,臉頰兩側長滿著細毛,風吹毛隨風動;聲若洪鐘,遠隔千米由可聞,是涼州境內馳名醜婦。
「起來,哪有一大姑娘躺院子地上的。」
「哈,娘,回來了。」小雋伸著懶腰,坐了起來。
「唉,」趙婆子嘆氣道「你這孩子,本來就長成如此,還不休休心性,否則還有誰敢要你。」
「娘,莫擔憂,小雋不嫁就守著您老。」
「這話不是這麼說,待娘百年後,你孤單一人可如何是好啊。」頓時老淚橫流。
那女人但心思善良細膩,剛想勸解母親,發現天色漸暗,似是要下雨,忙拉著趙婆子回屋,剛進門,天空一陣雷鳴電閃,一道閃電掃過屋檐,將那草皮掀去一大塊,趙小雋似是習以為常,忙找塊木板把那塊擋上,頃刻暴雨傾盆而至,屋內破壁不斷漏雨,竟然比外面下雨還大,似乎這雨單就是沖著她家而來,直下到屋內水沒膝放停歇,在看屋外竟然僅濕了地皮。
趙婆子不住嘆息,這十幾年,常年如此忽然就有雨下,偏偏只下她家最多,要麼淹地,要麼漫宅,這日子是越來越難過。小雋在一邊收拾著,好在她雖然面丑,卻有膀子力氣,這老頭過世后,全靠她修屋補牆。
忽聽門外有人敲門,小雋剛要去應門,卻被趙婆拉住,「還是我去吧,每次你去都把人嚇的好歹的。快進內屋去。」
門外一個紅衣少女帶著只受傷的黑狗見趙婆子開門,忙說「婆婆好,可否讓小女討碗水喝。」
趙婆子一見矮子,眼睛都直了,心想這天生萬物竟有如此美貌女子,連她這婆子看了都神醉何況男人,想那自家女兒真是不堪入目啊。
「婆婆--」
趙婆子這才回神,讓他們進院,又回屋舀瓢水遞給矮子,
矮子一飲而盡,笑道「謝謝婆婆,小女幫您干點活吧,算做水錢,如何?」
趙婆子推辭「一瓢涼水,還要收你錢,婆婆哪能如此小氣。」
矮子道「婆婆,得人恩果千年記,您看讓我做些什麼好。」
趙婆子苦笑「你這孩子,嫩手嫩腳的,能做什麼,難道能修房補泥。」
矮子也不管她阻攔,徑自收拾院中物什,那諦聽也用爪子扒拉著雜草幫忙。
趙婆子感嘆,難怪人家貌美,這是善事做的多啊,只是自己也不曾做惡事,為何要讓女兒受此大罪過啊。
矮子看看這繁亂院落,再看看那屋頂茅草,嘆道「孽,債。」
趙婆子道「你說什麼,婆子耳朵不好,」
矮子笑道「婆婆家中還有她人?」
「老婆子,還有一個女兒,生的醜陋,不敢隨意出來嚇人。」
「這是怎的說,婆婆人好,女兒自然也是好人,心善自然面善,何不將姐姐喚出一起收拾忙活,有說有笑,豈不快哉。」
趙婆子搖頭,卻又拗不過瞿如,便喚趙小雋出來。
小雋剛一出來,楚天觸地的身材,黝黑面容,諦聽不覺來句「啊,這哪裡是人,分明是夜叉。」
那趙婆子聽到人聲四處踅摸,卻沒人,疑惑看看那狗,想也不可能,便不再管他,矮子俯身小聲在諦聽耳邊嘟囔「你要再多嘴,小心讓人把你當狗燉了。」諦聽一驚覺得汗毛倒豎。
小雋心細覺出不對,徑自來到矮子身邊,指著那諦聽問「這狗?」
矮子忙打岔道「姐姐好,小女長流。」
小雋見眼前女子紅衣翩翩,柔美不可方物,見對自己不僅不躲,反而施禮,忽覺自慚形穢,低頭望腳,不知如何是好。
趙婆子頭次見女兒害羞,忙道「這是小女小雋,」
「姐姐好。」
小雋道「你不怕我?」
「怕甚,美醜不過皮相,百年終歸黃土,昔鍾離春,黃牙垢面,也能成就,那黃月英,醜名千里,不也終得良配,姐姐自也是天下無雙,將來必有良緣。」
矮子一番話,說的小雋心花怒放,哈哈大笑,笑聲震天,連諦聽都覺得震心,遠遠躲開,二人越聊越歡,不覺日漸西霞,矮子忙告辭,還約了下次賞花。
剛從趙家出來,諦聽皺著眉,搖著屁股晃蕩道「那小雋得罪了龍宮,才被打入凡間,龍王賞她一身夜叉皮囊,讓她如此粗陋,你何故要攪這趟渾水,得罪了那條大狗精可不是好事。」
矮子隨手在路邊摘根草葉叼在嘴中嘟囔「本就是那妖怪見人家意圖染指,卻偏要賴她動了凡心。」
「笨蛋,這事不可多嘴,」
「你這狗精,和那端木柔學壞了,總是跟我過不去。」說罷有照著黑狗後背要打,諦聽忙躲,二者打鬧在一起。
皓月當空,清風徐徐。矮子提著幾罈子美酒燒雞與那諦聽趁著月光如鏡,順著山間小徑片刻之間即來到了後山松樹下。坐在地下背靠松樹喘了會氣,待那喬松和端木柔到來。
只聽「匡匡」沉悶之聲不絕,在周圍山中迴響,驚起四周飛禽無數。見不遠處一黑一青兩個影子跳動漸近。諦聽哆嗦了下道「不是碰到僵物了吧。」
矮子哈哈大笑,讓它繼續看莫吵。
那兩個影子,有節奏的跳動,跳跳停停,每跳十步左右,就停下原地轉三個圈,待跳到近處,諦聽樂的都趴到地上,那二影正是那喬松端木柔,一個一身青衣,頭頂兩個小抓揪,另一個身著黑袍,頭頂頭髮集成兩束,分別盤於頭頂兩側,其形狀類似於牛角,這分明是那菩薩駕前童男女的模樣,手裡拿著柳葉又蹦又跳。
諦聽趴在地上,似是樂的過頭,喘著粗氣,「長流太壞,騙他們這種裝扮。」
矮子掩嘴偷笑,小聲道「莫要他們聽到,這多喜慶啊,嘻嘻。」
諦聽笑道「別讓他們跳了,我眼暈。」
矮子忙喊「來來,歇下養足了精神,我給你們開路。」
喬松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唉,這做鬼比做人累。」
而那端木柔坐在一邊瞬間狂掃掉一隻燒雞。
矮子手指甲瞬間飛長,趁喬松不注意,生生從背後插入他心臟,狠狠一拉,生生將那魂魄扯了出來。嘴裡還抱怨「這傢伙骨頭真硬,咯壞了那美美指甲。」
喬松看著眼前自己肉體倒在地上,愣正正半天說不出話。
矮子道「還愣著幹嘛,趕緊走啊,誤了時辰,你生魂回不了肉身,那就真的要做那又苦又累的鬼了。」
喬松哭笑不得「下次你能提前告訴我下,好讓我又個準備,行嗎?」
矮子道「你有了準備,我能那麼順利拉出你的生魂嗎?」說罷將一條紅繩綁在喬鬆手腕上,「此繩萬不可斷,若是斷了,怕連鬼你都做不成了。」
抬手欲開幽邪路,忽然一個蒼老聲音道「帶上我。」來者正是海公。
海公氣喘吁吁趕到近前拉著端木柔,看看端木柔的裝扮想樂又不敢出聲。
「喊我端木就好了。」
「哦,好,你們帶上我,我要查我兒的下落啊。」
矮子撫額道「抱歉海公,最近事忙,忘了去問那孟婆,你若想來就一起吧,若見了什麼莫要驚慌。」
「好好。」海公說罷化作一條細小水蛇,鑽進了矮子衣袖裡。
矮子默念靈言,四周狂風大作,眼前飛沙走石,一會眼前是懸崖峭壁,一會冷的就像是在荒漠里,一會兒雷鳴電閃,伴著鬼哭狼嚎,煞是瘮人。
風漸停歇,眼前一條崎嶇悠長小路,卻無邊無盡,小路兩側長滿了不知名的花,看著鮮艷欲滴,紅色的花朵中間竟發出幽幽哭音。花之根部就像是一根白骨,白骨腐爛了沒有血肉,各色蟲蟻爭相搶食。看著好不噁心。花從中閃著綠色的光,似有數隻眼在窺視,讓人不寒而慄。又有黑色的骨爪順著藤蔓的根莖伸到路面上妄圖勾那些枉死的魂魄吞吃下去,此處便是那十里幽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