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相處，最後時光（三）

「小狼小狼！快來！」

許樺一叫，斕清必到。早已成定律。

「怎麼了？」

房間里，許華坐在凳子上，一邊站著來把脈送安胎藥的凌悅，許樺蹲在地上，兩隻手都敷在姐姐的肚子上。相比與前三個月，許華的肚子大了許多，相比於別的婦人，好像也大了些。以前的衣裳都穿不下了，許華又趕忙連著做了好幾身，生怕衣裳緊了讓姐姐不舒服。現在她的胃口好了許多，許樺就專門討來了婦人的飲食食譜，特地問過凌悅確認無誤后讓斕清給她安排上，每日都讓她吃，又怕她吃太多，把孩子養太大不利於生產，非要陪著她早晚散步消食，怕自己不喝安胎藥，天天拿著糖準時準點守在一邊，看著自己喝下去立刻遞上糖，連著糖都是花樣多多。看著自己妹妹忙前忙后，比起許多丈夫都稱職，許華的一顆心被塞得滿滿，感嘆自己十分幸福。

「動了動了！」許樺驚喜萬分，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足以改變天下的大事般。

「我來看看。」說罷，斕清的手也附上去。

肚子里的孩子也面子，回應了斕清，小小舒展身子，滾了兩下，揮了揮小拳頭，許華的小肚子也凸起，一下一下。

「真的動了！」斕清身為一隻狼妖，出身王室還是獨生狼，平時也不會有機會見孕育狼崽的婦人，第一次見人族婦人孕育孩子，第一次隔著肚子和未謀面的孩子打招呼，覺得既神奇又好玩，忍不出多摸了兩下。

站在一邊的凌悅笑笑不說話，看著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道：「二小姐，斕公子，當然會動了，不會動才出事呢。」

「呸呸呸，什麼出事。我姐姐和侄子一定是平平安安。」許樺道，摸了摸這圓鼓鼓的小肚子，「小侄子，你乖乖的！等你們出來了，我一定把最好的都給你！」

這變化比起之前要打人的模樣可太大了。許華想著，道：「現在喜歡了？還不知道是誰之前還說等他出來了要好好打一頓。」

「打！要是他還折騰你，我肯定打！」

在許樺心裡，誰能比得上姐姐呢？沒有！

「小崽子！你放心，有我在以後肯定沒有敢欺負你！但是你也要乖乖的，要是惹生氣了樺兒，我也救不了了！」斕清道。

許華聽了，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道：「原來我們小狼，懼內！」

凌悅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也打不過我。」許樺補了一句。

斕清也不反駁。

「二小姐，斕公子。可能不是你，是你們哦。」凌悅小心提醒道。

「你們？」斕清大叫。

這一叫，倒是把許樺嚇到了，抓住他的袖子，道：「你小聲點！嚇我一跳！」

「應該是的。而且兩個孩子都很健康。」凌悅道。

一般人家聽見雙生胎都喜笑顏開，這兩人倒是反了過來眉頭緊鎖。反倒是許華開心些，一直在摸肚子和孩子們打招呼。

「你們倆怎麼了？這個表情？」許華笑問。

「真的是兩個？現在把脈會不會不太準確？」許樺看向凌悅，祈求一個「不準確」的回答。

「也是有可能，但是應該不會錯。而且大小姐吃的不多，這肚子也比尋常六個月的婦人大了些。我想應是雙生胎。」凌悅道。

這話真不是好消息。因為許華的身體，一個孩子已經要花費許多靈力，若是兩個孩子......許華真的是不敢想。仔細觀察許華，她的面色紅潤，倒是不像有什麼問題。

「我沒事。你們這幾個月給我養得這麼好，我恢復得很好了。」許華道，「兩個孩子也沒有問題！」

許樺和斕清互看一眼，下一刻齊齊像鬆了口氣，齊齊笑出來。

「那就好那就好。姐姐，你要是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啊！」許樺突然興奮起來，「那是兩個男孩還是兩個女孩？或者是一男一女？我是不是要開始準備孩子的衣服了？」

「這就不用問凌姑娘了，我知道！」斕清自告奮勇，道，「看姐姐這幾天吃的又酸又辣，一定是一兒一女！這是不是就是老人說的龍鳳呈祥！」

「你在臨安才幾年？連龍鳳呈祥都知道了？」許樺驚訝道。

「我陪你天天看那些沒用的話本子當然知道了！」斕清開始拆台。

「什麼話本子！我明明看的是法術典籍！你可別在姐姐面前污衊我！」

兩人老喜歡鬥嘴，許華覺得一點兒小事給他們吵出來可變得多了！

「我覺得是兩個女孩！女兒好！女兒貼心！兩姐妹金蘭齊心，其利斷金！」許樺抬頭看許華，問，「姐姐，我說得對吧？」

「對。」

斕清看著許華沒幫著自己，就問凌悅：「凌姑娘你說男孩女孩？」

「我覺得也是龍鳳胎。」

斕清得意瞧了瞧許樺，好似再說，看吧，大夫都說了！肯定是我對！許華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理他。一個是快三十歲的人，一個是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現在反倒是小孩子起來了。

「我餓了，什麼時候可以吃飯啊。」許華問。

斕清這才想起來，灶上還燉著雞湯，道：「我趕緊去看看，吊了好幾個時辰的老雞湯！」

「雞湯？」

看見許華眉毛往下掉，斕清立刻補了一句：「特別把雞皮剝了，喝起來不油膩！」

「雞湯哪裡有燕窩好！看看我前幾天買回來的燕窩給姐姐煮上！這孩子生出來一定是白白嫩嫩！」許樺道。

一邊說著，兩個人一邊出了門。眼見房間門關上，許華的笑容不減，可凌悅卻實實在在的垮了。

「你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許華問，「我都還沒有害怕，你怕什麼？」

「大小姐，你這麼瞞著二小姐和斕公子真的沒問題嗎？」凌悅很擔心。

其實許華的身體遠遠沒有他們看到的那麼好。所謂的面色紅潤不過是上了胭脂水粉，女兒家的手藝最適合來遮蓋病容。雖然好吃好喝，試了各種方法用了幾個月，可隨著月份越來越大，許華的身子也在一點一點被掏空。當初他們二人的擔心正在一點點成真。最早知道雙生胎的人不是凌悅，是許華。降魔師母親與常人總是不同。若是捨棄了孩子，她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可是身為她一個母親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啊！自知道自己懷有身孕的那一刻，留下孩子的心從沒有動搖過。雖然，雖然有時候她自己也對孩子的父親很失望，但是孩子是孩子，父親是父親。這個延續了她一半血脈的孩子！她不允許，不允許因為那一半的血脈讓他們失去了本該屬於他們的愛，失去了活下去的權利。孩子是父母的孩子，他們也是一個個獨立的小人。

撐著腰，許華想要站起來。凌悅趕緊上去搭了一手。

「小心些。小心些。」

許華起來走動著，說：「這是我的孩子，他們承載我的血脈，我希望他們可以在期待和愛中來到這個世上。我也相信樺兒會好好對待他們。」

身為醫者，凌悅自當保護病人的生命，可是病人卻要求不惜生命，保住另外的小生命。其實她應該勸勸她，可她知道許華是不會因為自己而殺了孩子。並不是全天下的母親都如此，但大部分的母親皆是這般。她不願說這是母親的天性，因為這就好像是上天強加的任務和使命。她覺得這是一個很愛很愛的感情。凌悅遵從了病人的要求，道：「我知道了。如果大小姐堅持，我一定會儘力保住大小姐孩子。」

許華抓緊凌悅的手，道：「謝謝。」

「現在大小姐可別謝我，接下來你可要吃很多葯，很苦了。說不準還要罵我呢。」凌悅道。

「那我可不敢，我們小凌大夫妙手回春，華佗在世，怎麼敢隨意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