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相處,最後時光(五)
任何人看見一個降魔師想要離開的第一反應,應該是他選擇了法術,不會逗留在一個地方。許華利用這個心理,將殺手引了出去。趁著間隙躲在了床後邊。幸虧屋子的布局較巧妙,又被床簾擋住,不仔細看不會發現床並不是靠著牆,而是還流出了一些些位置。
殺手不見許華,心急在院內尋找。恰巧被端著熱水盆出來的凌悅發現。凌悅機靈發現人時躲藏起來,疑惑怎麼會有人來?難道是來找許華的?可是要找,這幾個月了怎麼才來?凌悅不敢輕易判定這個人的好壞,更加擔心許華的安危。聽聞降魔師常年修鍊,五感都比別人靈敏。屏住呼吸小心探出頭,見那人左顧右盼再尋找什麼,尚沒有發現自己,稍稍放心。凌悅不敢動站在原地,深怕自己的腳步聲或者水花的聲音吸引來人,連呼吸都盡量減少,努力讓自己冷靜平穩呼吸,端著水盆的手腕有酸痛感,凌悅很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抖了一下,那水花聲會引來那人。
又過了好一會兒,在無數次的祈禱,平復心情后,凌悅再一次深呼吸,鼓起勇氣再次探出頭見院子里沒有人的影子。長長嘆了一口氣。又馬不停蹄跑回房間。推開房門就見房間地上散落著屋子的碎片。
「大小姐,大小姐。」凌悅見床上只剩褶皺。一邊將水盆放在床旁邊,一邊小聲叫著。她可不敢把那人再引回來。
「我......凌悅......我在這兒。」
微弱的聲音從床與牆之間的縫隙傳出。凌悅拉開帘子發現許華還勉強站立著,雙腿直發抖,手撐著牆壁,不敢讓自己摔下來,鬢角的碎發已經被汗水緊緊黏在皮膚上。
「大小姐還撐得住嗎?」
許華抓住凌悅的手,道:「行。」
躺回床上,凌悅小心查看后,道:「大小姐,這時間還長著,你要做好準備。」
「我知道。你放心。」
本以為能逃過一劫,離開不久后殺手便覺得不對勁了。許華正準備生產,如果有力氣施法,為什麼還要和自己多費唇舌,為什麼還要用物件扔向自己?這時那人倒是兩難。如果現在不回去看,他不會知道,也好交差,就是自己什麼都得不到。要是回去看了,那是一定要下手了。停在原地許久,還是調頭回去。
推門而入,果然許華和凌悅正在屋內。孩子正準備降生的緊要關頭,凌悅以為是許樺回來,前一刻還欣喜,結果轉頭一看,竟然是剛剛那人!頓時心生恐懼。
「你是誰!」凌悅顧不得自己與那人的身形,力量的差距,也沒來得及想自己能不能擋得住他隨手一堆。立刻上前兩步,大聲質問,「你是什麼人!你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還進來!」
那人也不和凌悅多廢話,大步走上前。凌悅見到什麼,隨手拿起就往上扔。
殺手不含糊,拿著匕首抹了脖子,惡狠狠道:「挑的就是這個時候!」
拉開帘子,許華正在床上。
「別怪我!大小姐!」
「滾!」
另一個女聲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局面!是許樺!
「我姐姐是你能傷的!」許樺一揮鞭子,將人捆住,「斕清!救人!」
許樺將人帶了出去,一腳踢在膝蓋骨上讓人跪下,再施法定在日頭底下,陰狠地道:「你就給我在這等著。你最好祈禱我姐姐平安無事,否則我就將你的肉一片一片削掉,烤了喂狗。你也好好嘗嘗凌遲的滋味!你的骨頭我會親自掛在你家門前!我記得,你有兄弟兒女吧!沒關係,你就算沒有,祖墳也是個好東西,再不行平日你和你交情深的那群人,也是可以的。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全部,挨個都款待一遍!記住了嗎!」
來人瞬間臉色慘白。誰人不知,大小姐是二小姐的逆鱗。誰碰了都沒這個好處,他絕對相信許樺說得出做得到!
「二小姐,我......」
「噓!」許樺目光噬人,食指貼著嘴唇,道,「先別急的求我,等我姐姐!」
再次進屋,屋子裡出現了兩個凌悅。一個是倒在屋子裡,血泊中的凌悅,另一位好端端站在這兒,一身紅色的衣裙,比起平日的素裝,明媚可人。
「你......」許樺疑惑,難道是雙生?
「二小姐,來不及多說,我先為大小姐接生!你信我!」
從房間內傳來的一陣陣叫喊聲,讓許樺的心被狠狠捏住。
「你還好吧?」斕清柔聲問,上前扶住許樺,「是不是這幾日又沒休息好?」
又沒?
「你......」
「我知道,你的內傷還沒有好。」斕清道,「你怕姐姐擔心不肯說出來,我知道。」
「我沒事。只是有些害怕。」
斕清一笑,道:「別怕,會沒事。」
乾等著也沒有用,許樺走到殺手的身邊,問:「你是什麼意思?姐姐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現在來殺我們?還趁著她生產時動手!」
「二小姐,不得已為之。」
「有什麼不得已?我問你,這是不是許勝的命令。」
「二小姐,你們死於狼妖大戰之中,是為義,是為正。而你們如今活下來了,大小姐還帶著身孕回來,難免不讓人多想。如果被人知曉了,會揣測孩子的出生。許家是降魔大族,不能蒙受此等聲明。」
名聲?又是名聲!許樺真的想一鞭子抽名聲這個東西!太不是東西了!
「海晏呢?」許樺講出這兩個字時,恨不得把它咬碎,吐出去。
「海公子痛失愛妻,已經回去閩海。」
痛失愛妻?許樺冷笑。究竟是為了愛妻,還是因為愛母和愛妹?
一聲孩子的啼哭聲從房間里傳出。
「生了!」許樺驚喜萬分,心中巨石落下,一手拎起那人的衣領,道,「恭喜你啊,你的兄弟姐妹,祖宗十八代都因為我的小侄子躲過一劫。但是我可沒打算放過你。你在這兒等著吧。」
「我們先進去看姐姐!」斕清道,「稍後再來處置他。」
那二人也沒空管他,朝許華那兒跑。生下孩子的許華已經是筋疲力盡,勉強支撐著自己的氣息,強睜開雙眼。斕清和凌悅站在後邊,許樺跪坐在床邊,看著姐姐,兩個孩子放在許華的身邊,安靜地睡著。他們都知道,生下這個孩子對許華來說意味著什麼。
「樺兒。」
許華斷斷續續的氣息集成了這一聲,是許樺這些年來唯一一次恐懼姐姐在叫自己。氣息奄奄,這個詞很適合,很可怕。
「姐姐。你休息吧。我會處理好一切。」
兩姐妹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你我姐妹,心靈相通,你不說,我亦知。我無條件尊重且支持你的每一個選擇,只因你是我的姐姐。
你我姐妹,心意相通。你知曉我的每一步,卻不曾戳破我的謊言,你愛我所愛,敬我所敬,憐我所惜。
許華更咽著,含著淚光,道:「姐姐不能護著你了。以前是我護著你,以後就要你護著他們了。不可以在隨便發脾氣了哦。」
許樺同樣如是,不肯發出哭腔,上下顎牙齒緊緊閉合,一點兒氣息不肯傳出,握著姐姐的手勁越發緊。
「好了好了。姐姐會陪著你。相信我。」
多次調整氣息,許樺仍舊難受,半天發出一個字:「嗯。」
許華抬起眼皮,看向斕清,看向凌悅,看向孩子,最後看向許樺。她的眼中飽含著歉意與謝意,漸漸得,雙眼合上,握住的手被鬆開了。
「姐姐!姐姐!姐姐!」許樺終於是忍不住了。
站在一邊的海晏,終於知曉了全部的真相。其中一次他忍不住想要衝上前去,卻在穿過眾人的身體后停了下來。回憶終究只是回憶,幻境造得在真實,也不是過去。看了所有,他的心好似在油鍋里反反覆復,翻來覆去。是自己的放縱,是單青青的嫉妒,還是許勝的狠心?還是那些在外頭對著已經擺出的真相妄加猜測,肆意散播謠言?
「看完了。現下你都知道了。」蘭心道。默默感嘆又是一個因為丈夫而受到傷害的妻子,還付出了生命。真不知道這樣子的婚姻和愛情究竟有什麼意思?難道是比比誰走得晚?好沒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