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也沒用
夏日的陽光暖融融的，搖光細緻的給俞雀絞乾頭髮，輕柔的動作撓的她滿心安逸，俞雀舒適的眯了眯眼。
趁著頭髮還有濕氣，俞雀獨自坐在台前晾著頭髮，三千青絲披散而下，一陣風吹來，寬大的袖口被灌滿，倒也不覺得熱。
出了怨氣，俞雀樂呵呵的不知愁，慵懶的樣子看的搖光直瞥眉。
方才沐浴時俞雀露出手肘，她方知那姑姑有多惡毒，還是個孩子呢，怎麼能下死手？可打了那潑婦，大人回來怪罪該如何？
搖光愁緒萬千，這邊的俞雀卻樂的開懷，一想到那人滿臉煙灰的樣子，她怕是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這時節正是楊絮飄飛的時候，剛還打掃乾淨的旮旯角竟堆了一大簇楊棉來，俞雀彎腰捧了一把，
呼~，輕吹一口氣，手裡的楊絮洋洋洒洒的飄著，捧起一把再吹。
呼~
眼前浮現了一雙玄色織金靴子，俞雀趕忙抓著飄飛的楊絮，可都飛出去了又怎的抓得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楊絮沾在了來人的身上。
俞雀咽了口口水，驚恐的看著臉黑如墨的葉荊。
葉荊強忍下了怒意，修長的手指頗為嫌棄的瞥了她一眼，接著垂首拍打著衣擺上的楊絮。
見他彎腰，俞雀屁股下像是坐著炭火，趕忙站起身來，這人站著她都不敢坐著，更別提彎腰了。
「我聽說你打人了？怎麼回事？」葉荊站起身來，臉色好了些許，鳳眸微彎，頗為玩味的看著戰戰兢兢的俞雀。
方才聽著崔換錦的哭訴只覺得聒噪，浸淫官海幾年，他自知那女子多半是扯謊，只是那人滿頭滿臉的灰……，這小丫頭倒是膽子大。
「是她先打的我，我氣不過才還手的。」迎著他玩味的眼神，俞雀只覺頭皮發麻，也不管他聽不聽得見，只一味的小聲嘟囔。
俞雀人小嘴甜，這幾日哄得院里的幾個小丫頭歡欣不已，是以早摸透了眼前人的身份。
葉荊，葉乘桴當朝首輔，父親只是二品官，這人比爹爹還厲害，難怪能把自己扣住。
「什麼？」細如蚊子的聲音聽的他皺起了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苛待她，故意不給這小丫頭吃飯呢。
生怕他怪罪俞雀，一旁的搖光趕忙上前掀開俞雀的衣袖，女童的兩隻手肘暴露在空氣中，俞雀只覺甚是難堪。
她也不小了，當著一個外人的面，怎麼能這般，她掙扎著要收回手，不想葉荊徑直拽住他的手腕。
「大人，那姑姑實在是惡毒，您看這都打成什麼樣了！」
打眼一看，手肘上青青紫紫，似擰似掐，舊傷上疊著新傷，原本瓷白豐盈的胳膊硬是一塊好地兒都沒，葉荊緊抿著唇，墨色的瞳孔波濤洶湧，沉吟良久才送了手。
俞雀趕忙蓋住裸露的胳膊，不想剛鬆一口氣就被抬起了下巴。
「挨打了怎麼不說？」晾乾的頭髮隨風飄動，大半個右臉被遮住，細柔的青絲撓的人手心痒痒的，葉荊用手拂開，看清她的臉心頭一滯。
右邊側臉上蓋著一個紅艷艷的巴掌印，許是她膚色白，襯的傷格外顯眼。
「你是怎麼辦事的？」
葉荊神色不愉的瞥向搖光，話中沉鬱的責問聽的俞雀心頭直打顫。
「不關她的事，是那個姑姑不准我告狀。」
「她不准你就不說了？你可蠢嗎？難道挨打的是別人？」葉荊不氣反笑，妖治的唇上沾染了些許笑，色若春曉之花般誘人。
不同於本朝男子追捧的英氣，他的容貌更像是開盛的茶蘼，笑起來真好看啊，俞雀默默腹誹。
「說了又沒什麼用，這又不是我家。」仍舊是小聲的呢喃，這會子起風了葉荊反倒聽的清楚，說了也沒用？
頃刻他又沉了面色，寒徹的眼盯著自己，俞雀見怪不怪，這人實在是喜怒無常，抑或氣氛過於尷尬，僵持片刻葉荊便拂袖離去。
剛才又是摸又是拽的，這人回去怕不是得搓下一層皮來？俞雀勾起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活該，就他活的精細！
雁來的傷好了不少，外加今日心情實在不錯，俞雀難得的多吃了碗飯。
細白的牙咬了塊兔肉，麻酥酥的口感加上辣子，吃起來格外下飯，這首輔府里的廚子還不錯。
外室里竊竊交談的聲音傳來，俞雀端著碗回頭看，是幾個洒掃的小丫頭。
趕出府？教習？
「你們在說什麼？誰被趕出府？」嘴裡的飯剛剛咽下，加上那鼓鼓的腮幫子，怎麼看都像一隻花栗鼠。
「是說那個宮裡來的姑姑，大人吩咐人把她送回長公主那，說要給您換個教習呢。」
一個叫水蘇的小丫頭溫聲解釋，另一個叫斗雪的也附和著插嘴。
「是呢，小姐以後不用再受那人的氣了。」
俞雀年紀小些，往日里鬼精靈怪的深得院里人歡心，聽聞她受了欺負院里的小丫頭都氣憤不已。
長公主？三個字在俞雀腦子裡勾起了不少漣漪，她不久前就是因為冒犯了長公主才被父親送走的。
說是冒犯，俞雀實在是冤枉，那日只是在大伯伯家被長公主看見了，自己也沒幹別的，長公主還笑著跟自己說話呢，族裡好幾個姐姐妹妹都沒事，怎的就自己被送走？
轉過頭扒拉著碗里的米飯，俞雀再沒了吃的心思。
不過，新的教習？那應該不會跟崔換錦一樣了吧。
塞了一塊松鼠魚在嘴裡，看來那個大人也不是什麼壞人，只是說話不好聽罷了，看他給自己做主的份上，以後還是少罵他。
剛蒸好的魚肉鮮嫩無比，俞雀舔了舔嘴角，又塞了一塊。
「咳！」
有刺！
翌日俞雀見了那位新的教習姑姑，不同於崔氏的刻薄，這位蘇嬤嬤年紀大了些，說話的時候總是笑意吟吟的，講起課來也不驕不躁。
每每看到她俞雀都想起了家中的老祖母，祖母也是有什麼事都和自己和心靜氣的說，即便自己做錯了也不會刻薄的給臉色。
這個嬤嬤看著不知比崔氏舒心多了，至少不會板著臉，俞雀一掃之前的陰霾，每日里都跟著蘇嬤嬤教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