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尾春
浮槎之月,鬱郁的草木尖泛起了松香色,縱然是根深蒂固,一陣秋風至,樹上的葉子簌簌飄落,歸於塵土,戚艾的像是從未在枝頭風光過。
秋天總是這麼悲涼,俞雀望眼欲穿的盯著窗外的天色,過些日子月亮就不上弦了,花好月圓的時候就要到了,她想家想的厲害。
她趴在案子上,素白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著上頭的琴,好好的一首曲子彈的調不成調,平日里嬉嬉笑笑的小丫頭們不忍其亂耳,眼下都跑的遠遠的。
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俞雀嘆了口氣,一手漫不經心的摸著瓶子里的花枝,滿滿促促的菊花開的張揚,艷色的菊瓣兒濃烈的散著菊香,看著甚是喜人。
突的一陣冷意襲來,俞雀只覺芒背在刺,她戒備的回頭看去,只見葉荊站在紗簾前,依舊是一樣的的妖治迷人,一樣的……板著冷臉,只是有哪裡不太一樣。
俞雀起身行禮,疑惑迎刃而解,葉荊手裡有隻貓,不過是被粗暴的掂著後頸皮,那狸奴瑟瑟的撲騰著爪子,看著怪可憐的。
「你彈的那叫什麼?真難聽。」見她出神,葉荊也不理會,毫不見外的卧在軟塌上,手裡的貓卻未撒手,依舊是掂著後頸皮。
「……。」又不是彈給你聽的,再說了不是嫌自己邋遢嗎?躺她的軟塌幹什麼?
「大人,這貓……。」是給自己的嗎?俞雀心生躍雀,專門帶著貓來,是給自己的吧。
外頭日頭不亮了,隔著輕薄的紗簾,內室的人像是影影綽綽般,格外的黯淡無光。
方才瞧得不真切,這會子俞雀卻是看清了,那貓通體雪白,一身白毛油光發亮,小爪子粉粉的,最難得的是兩眼異瞳,一藍一青的甚是稀奇,這樣的貓她還沒見過呢。
「想要?」葉荊枕著胳膊,頭略微歪著,看起來格外的無辜,只是那雙鳳眸流光宛轉,怎麼看都帶著戲謔。
這貓本是從一波斯商人那裡見的,他素日里不喜這些貓兒狗兒的,只是那天見這貓在籠子里撲的厲害,無來由的讓他想起了俞雀。
她們都一樣鬧騰,哪怕是一時不服還是張牙舞爪的。
「想!」俞雀狂點著小腦袋,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巴巴的向前走了幾步,目光灼灼的盯著他,這是同意了?
「那你好好彈首曲子給我聽聽,剛才彈的那是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貓爪子亂撓的呢。」
葉荊有意為難,見她吃癟只覺甚是舒心。
「這可是我花重金買的,你彈好了我就給你,彈不好你就別想了。」葉荊把貓舉在空中,兩手掐著它,可憐巴巴的狸奴叫都不敢叫,看的俞雀甚是揪心。
「大人要說話算話。」俞雀興緻高昂,不就是彈首曲子嗎?有什麼難的。
午後近夜的天色實在是朦朧,俞雀背對著他彈著曲子,婉轉流暢的琴音緩緩宣洩,只是不知身後那人早已合上了眼。
一曲完畢,俞雀興奮的搓了搓手,轉身就要討要那貓,不想葉荊閉著雙眼不動,像是睡著了,只是那貓還被他按在懷裡,一雙眼睛巴巴的望著俞雀。
「……。」睡著了那就是沒聽了?那自己彈的好不好他怎麼知道?
嘿嘿,不管怎麼樣,這貓是她的了。俞雀躡手躡腳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扒拉著那人的胳膊,總算是把貓抱在懷裡了。
俞雀撫著貓的皮毛,別說那一身毛油光水滑的,摸著怪舒服。
「你給它起個名字吧。」渾厚的聲音響起,俞雀抬頭,只見他姿勢未動,依然枕著胳膊看著自己,眼中哪有半分迷離?
這是睡了還是沒睡?不管了,反正這貓是自己的了,至於名字嗎?
「今天是初七,就叫初七吧。」老祖母說過,賤名好養活,這貓懨懨的怕是難養的很。
「今天要是初八你也叫初八?十五你還叫十五?虧得沒趕上中元節,這名字也太難聽了。」葉荊不滿的盯著她,哪有這麼起名字的。
「那叫……婪尾春吧,我喜歡婪尾春,聽著也富貴。」初七聽著確實不好聽,換個也不錯,花貴妃開的時候一團一團的,看著多喜慶。
「這個還能聽。」葉荊滿意的摸了摸下巴,雖然也不怎樣,不過兩害相權取其輕,相比於初七,首輔大人暫時妥協。
新得了只貓,他說什麼揶揄話俞雀都不計較,歡天喜地的送走了這位爺,俞雀興沖沖的叫來雁來,總得給這貓,啊不!是婪尾春置辦些東西。
不想自葉荊走後,婪尾春一改往前的病弱,張牙舞爪的,鬧騰的很。
「哼!敢情剛才是裝的!」婪尾春實在是不安分,撒潑打滾的厲害,幾次差點傷了人,俞雀恨恨的拍了它一巴掌。
「剛才那股子捧心的勁呢?連只貓都欺軟怕硬,早知道就該叫你初七。」
婪尾春嗚的一聲,聲音戚戚艾艾,俞雀還以為打疼了,不想它咕嚕咕嚕的叫,如同罵人一般。
……真真是給三分顏色就開染坊,豈有此理!
女澤至,已經深秋了,俞雀每日里跟著蘇嬤嬤教習,閑暇時就逗逗婪尾春,日子愜意得很。
只是一個多月都未見過葉荊,聽聞他每日里書房的燈都要亮許久。
首輔大人?官比爹爹還大,爹爹每日里都忙得腳不離地,想來首輔應該更忙吧,只是……這麼久了怎麼沒見府里別的主子?
心有疑問,宣之於口。
搖光聽了變了臉色,眼瞅著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
「老將軍和夫人前幾年都去了。」
都去了?俞雀瞠目,自己只是沒了母親都要受些委屈,若是父母雙亡……。
「那別的人呢?大人的親眷呢?他的妻室呢?」
「府中人丁不多,老將軍只一個兒子,至於親眷,大人只皇後娘娘一個姑母了。」
姑母?這她倒是知道的。
「至於妻室,大人未娶妻。」搖光接了話茬,別說妻室了,有個妾室也行啊。
「未娶妻?他年紀也不小了啊!」尋常人家的公子十八九歲早有孩子了,他叫妻室都沒有?
「是呢,每回管家都急得不行。」急有什麼用,搖光撇了撇嘴,大人不娶誰都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