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路遇奇事
清晨。臨陽城西。
謝婉兒的馬車行在最前面,後面跟著三十車貨物。每輛馬車上都坐了個趕車的夥計,秦揚等人則換好鏢師服,分成兩隊,護在車隊兩側,整裝待發。
「大當家的、高兄弟,我送你們一程。」
李掌柜也爬上一輛馬車。按照和高正的約定,李掌柜跟著眾人在走出城后,再由提前安排接頭的人分發武器。
路過飛鷹騎行營時,秦揚特地留心了一下,早已空空如也。看來關定邊昨天已經率部趕赴琅原前線了。
來到城門前,李掌柜上前安排妥當,又使了銀子。簡單盤查后,眾人成功出了臨陽城。
朝陽升起,秦揚駕著馬,帶領眾人從城樓的長影中一步步走出。
他心中掩蓋不住激動,在無人察覺時暗暗笑了笑。因為只有過了臨陽,他和將士們才算正式開啟西行之路。
行出沒多久,便遇上李掌柜安排的接頭之人。但李掌柜畢竟能力有限,所有裝備不過簡單的護心甲和鋼刀弓箭。秦揚並沒有覺得意外,李掌柜現在本身處境尷尬,能在現在的條件下搞來這些已經實屬不易。
眾人在官道旁的樹林里分發並更換了武器裝備,李掌柜便上了接頭送貨人的馬車。
「大當家的——」
秦揚趕過去,抱拳道:「請李掌柜放心,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之前種種,你我權當是一場緣分。等這趟鏢送完,山不轉水轉,他日有緣再相逢。」
李掌柜也回禮示意:「這是鏢書,路上遇到盤查的出示給他們看,需要打點的交給我傢伙計來做。前路風雨飄搖,還請小心啊。」
告別了李掌柜,秦揚揮鞭策馬,帶領眾人向西而去。如今他們搖身一變成了鏢師,作息便反了過來,日出而行,日落而歇,不需要再走夜路了。
今日天氣難得的好,冬陽暖人,無風無雪。現在已經是臘月,耗下去晉軍會更加被動,所以秦揚預感,此次晉楚決戰不會持續太久,充其量一個月,會結束於年前。他至今對琅原追殺他的飛鷹騎耿耿於懷,相信晉軍中一定有人還在惦記自己這隊人馬。如果前線戰鬥結束,不論孰勝孰敗,晉國大軍回撤,自己在晉國的生存空間又會被壓縮。萬一晉軍騰出手來,大肆搜捕自己,所有人都插翅難逃。
想到這些,秦揚不敢怠慢,安排好前後兩側的斥候,趁著好天氣讓眾人儘快趕路。
「將軍,剛才我仔細合算過,從臨陽到榆安,不過大城的話,要繞一些路,多百里行程,按照現在的速度,大概要十天可以趕到。沿途必經三個鎮子,前兩個方圓十里都是平坦之地,只是這最後一個鎮子飛雲堡,座落在山腳下。」
秦揚早已研究過路線,飛雲堡距離榆安二百多里,屬於後半段位置。前面的路沒有經過環山狹谷這種地勢的,就算有土匪,對方也只能正面過來。
秦揚派出了十多個斥候,可以提前發現並做出應對。況且他們是楚國精騎,若是正面讓小毛賊打敗,那還說什麼大話。所以前半段路,他並不太過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凡敢有不長眼的土匪來送死,直接用刀說話。
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到了後半段路,山嶺多了起來。尤其是飛雲堡附近,易攻難守,而且山上若有土匪,靠近過來還不易察覺。秦揚就是射冷箭、搞伏擊的行家,自然知道哪裡更兇險。
「等快到那邊時,再想對策。現在儘快趕路。通知所有斥候,尤其注意兩側,遇到可疑者,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是!」
車隊行了兩個多時辰,到了晌午,實際上也只走了四十里路。畢竟拉貨的馬車速度有限,且駕車的夥計不像行伍中人一樣身體過硬,只好原地休息。
不等秦揚去給謝婉兒送乾糧,她自己下了馬車。高正看到她過來,本想離開去找楊成一起巡檢馬車安置情況,但秦揚有事和他商議,就沒有放他走。
從昨夜開始,秦揚對待謝婉兒的態度也有了變化
(本章未完,請翻頁)
,一起行動時不再刻意避開她。謝婉兒說的不無道理,既然選擇帶她同行,就沒有必要再把她當外人。
於是,高正四處找了找,找了塊乾淨的大石頭。
「將軍、夫人,來這裡坐。」
所有人知道兩人同處一室后,都稱呼謝婉兒為夫人,不過秦揚和謝婉兒已經達成默契,都默認了這個說法。
「高正,你昨天來去的匆忙,我忘了跟你說,我遇到關定邊了,還和他聊了聊。」
高正險些把飯吐出來:「你在逗我玩?」
秦揚看了一眼謝婉兒:「幫我作證。」
「公子沒有騙你,他和關將軍——」
秦揚和高正齊刷刷地看向她,謝婉兒也意識到失言,趕緊改口:「他和關定邊確實偶然結識了。」
高正又看向秦揚:「關定邊是否知道你身份?」
「他要是知道了,咱們現在還能出來么?他幫了我一個忙,我也答應替他去榆安送一封家書,這樣就兩不相欠了。」
高正想了想,又問:「關定邊厲害嗎?」
如果尋常人聽到這個問題,自然是隨意回答。但秦揚反而皺起眉頭,好好盤算一番之後,才認真道來。
「他統領飛鷹騎十年,想必馬術精湛,如果馬上交戰,我未必是他對手。但如果下了馬空手搏鬥或者短兵相接,我感覺可以勝他。」
謝婉兒掩面吃吃地笑起來,卻見高正並沒有笑,反而很是認同,不由好奇:「公子,你的部下對你是真的忠心。」
秦揚自然聽出來謝婉兒的弦外之音,並沒有解釋,反倒高正忍不住反駁:「夫人,將軍所言非虛。他曾經一箭射殺王乾,一人之力瞬間打翻十個軍中壯士。」
謝婉兒聽聞,覺得不可思議:「前些日子,有傳聞稱王乾已經陣亡,至今還沒有確鑿證實,難道是折在公子手裡?」
高正知道謝婉兒是晉國人,自然打心底不想覺得秦揚比關定邊差。於是,就把秦揚一箭射死王乾的故事非常誇大地講出來,至於鷹絕山之戰其他細節,則用春秋筆法一帶而過。
謝婉兒之前和白守信一起說書,自然對這些奇聞軼事感興趣,秦揚只好跟著聽高正天馬行空地亂講。
「夫人你不知道,將軍當時弓上掛了七支箭,一齊射了出去,打出一發『七星連珠』。王乾身邊原本被圍的如鐵桶一般,卻被七星連珠擊潰,最後一箭直穿他胸口,連護心鏡都射碎了——」
秦揚再也聽不下去,擺擺手:「等打完仗你改行當說書先生去。」
又轉過頭對謝婉兒說:「我確實射死了王乾,雖然費了一番周折,可沒他說的那麼邪乎。」
「真想不到你這麼厲害。看來明年《名將譜》又要翻新了。」
秦揚聽到這裡,也來了興緻:「在遇到關定邊之前,我一直不屑於關注坊間傳聞。不過關定邊能排天下第三,說明那東西還是有些道理。婉兒,這《名將譜》是根據什麼來排的,又如何保證天下人都知道?」
這一問是問對人了,謝婉兒從容回答:「《名將譜》本身沒有固定版本,都是說書人走南闖北傳來傳去。每逢天下發生大戰,裡面的排名都會變化,且不同地方變化也不一樣。就拿王乾來說,你們為他排了六十七,在晉國他排四十一名。當然,越靠前的越不會有爭議,就算關定邊是飛鷹騎統帥,晉國人也認同岳誠和葉無歸在他之上。」
「原來如此,倒解決了我心中一個困惑。」
秦揚點了點頭。他之前以為是有人專門搞出來這麼個排行榜。可天下之大,怎麼保證不囿於立場公正排名,又在傳出去的過程中不會失真,秦揚自認為不可能做到。不過,聽謝婉兒這樣講就解釋的通了,所謂《名將譜》是百姓聽書閑聊時總結出來的,雖然有些差異,但總體並不偏頗——因為無論哪朝哪代,公道,自在人心。
「夫人還會說書?」
高正也是第一次聽說,抱拳道:「你把將軍也加進去如何?」
(本章未完,請翻頁)
秦揚本以為高正在開玩笑,剛要一起插科打諢,誰知謝婉兒竟然嚴肅起來。
「不可,至少現在不行。我雖然十分仰慕公子,但書講的是天下事,是給天下人聽的。他日公子名動天下,自然會流傳於坊間。」
高正聽聞,也認真地首肯,並囑託道:「是我考慮不周了。不過等此戰結束,將軍必定名揚天下,夫人你離將軍最近,可要承擔起這行的責任啊!」
秦揚見他們越扯越遠,趕緊打住:「再說下去我就要位列仙班了。婉兒,你應該提前準備給我寫個封神賀詞。」
謝婉兒和高正忍俊不禁。正當三人笑成一團時,遠處忽然傳來吆喝聲——
「酒!自家釀的米酒!」
只見一個穿著獸皮襖的商販,肩上挑著個扁擔,兩頭掛了兩個木桶,正從車隊旁邊路過。
高正一下子從石頭上跳下來,望向四周。謝婉兒也心照不宣地將旁邊的劍遞給秦揚,然後小心地拉住他的手。
秦揚一手接過劍,一手抓緊謝婉兒的手,並沒有動,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商販。
一個駕車夥計對酒販打了個招呼,酒販走了過來,談了幾句,剛剛放下扁擔,就被驤騎營的人攔住。
一個夥計跑了過來,對秦揚說:「大當家的,我們想買些米酒燒了暖暖身子,被您的手下攔住了,我們只好來問您——」
高正伸手攔下,不悅道:「你也長點心。這裡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怎麼會突然出來個挑酒的?」
誰知夥計並不甘心:「這便是你多疑了。剛才我試了一口,什麼事也沒有。」
高正剛要接話,被秦揚攔住:「你看那邊。」
此時,酒販和驤騎營的人發生了口角,他滿臉怒意地挑起扁擔,又走到一邊去了。
剛剛跟商販爭吵的人馬上趕到秦揚面前彙報:「方才問了那個酒販,他說是到東邊的鹽井,賣酒給那裡的苦工。遇到我們,想著若是能賣出去,可以少走十幾里路。我不敢讓他離車隊太近,就趕走了。」
秦揚讚許道:「做得好。」
轉頭又問夥計:「這附近有鹽井嗎?」
夥計回答說:「確實有幾個鹽井,剛才我們過來的一個岔路,往北走七八里路就可以找到。」
秦揚看了眼謝婉兒,見她輕輕點頭,便讓驤騎營的騎兵回去。
「走,我們過去看看。」
就在秦揚等人過去時,西邊又行過來十幾個商販打扮的人,推著七八輛板車。看車上的貨物,都是些野獸毛皮。
這群人看到酒販,也停下車來。帶頭的人走上前,對酒販說:「怎麼賣的?」
「兩桶一兩。」
「貴了,便宜點,我們要一桶。」
酒販看起來心裡憋著火,不滿道:「一分不少,愛要不要。」
「這麼貴啊?給我們盛兩勺嘗嘗。」
隨後,毛皮車隊的領頭人付了錢,從兩個桶里各取了一勺,裝進一個帶來的鐵桶里。隨後在路邊生了個火堆,將裝了米酒的鐵桶架在上面溫熱。
不多時,酒香就飄了出來,百步之內都能聞到。
那酒確實香,就連秦揚都聞的口中生津。
夥計趁熱打鐵道:「大當家的,不如把那兩桶酒都買了,讓大家全都喝一口暖暖身子。這麼冷的天,肚子里沒點暖和的,頂不住啊!」
秦揚又觀察了一會,笑了起來。
「可以,去把酒販子喊過來。」
夥計聽聞秦揚同意買酒,趕緊跑去把酒販再次喊過來,兩人拉拉扯扯一通,酒販才滿臉不忿地過來,也沒給秦揚好臉色。
「哼,剛才非懷疑咱的酒有問題,現在為何又把咱喊過來?」
夥計趕緊賠笑臉:「老兄息怒,我們出門在外,難免謹慎,最終不還是信任你的嘛。」
「別以為咱不知道,你們是看了旁邊那隊人喝了沒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