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和好便是交惡
秋玲的真情流露讓真一微微側目看向了秋玲,那雪凝膚脂的笑臉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如此的稚嫩純潔,他又轉過頭回看著天空,臉上隨即也露出莞爾的笑容,不知是否受的了秋玲的感染。
「哦對了,你的爹娘呢?你就這麼跑出來,你爹娘肯定是不同意的吧,想想那時候我娘,在我決定要出來歷練的時候。我娘可難過了,勸不動我,就吵著要跟我一起走,還一直責怪我爹為什麼同意放我出來,當時我也覺得難過心酸,現在想想覺得好好笑哦!我想你家也應該這樣吧,特別像你剛出家門這樣,現在一定特別想家。」
「我爹我娘......其實我從小就沒有見到過爹娘了,都是爺爺奶奶還有師傅把我帶大的。」真一平淡的說著,看上去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色彩,好似並沒有因為談論到父母會觸及他的內心。
從小到大也只有把薛承山作為他的父親,而薛承山也帶給他足夠的關愛,所以他也沒有極盡的羨慕他的夥伴惠林和惠欣這樣有自己父母的感覺。薛承山雖然對他有足夠的嚴厲,但這種嚴厲卻透露出對自己超乎師徒間的關懷,每次調皮搗蛋爺爺奶奶雖然有一兩句責罵但卻給了他一定程度的縱容。也只有薛承山會在他放肆過後對他斥令責罰,被懲戒的他雖然前一秒還盡量保持認真悔改的樣子,直到師父背過身去,他那剛還嚴肅的表情下一秒總會畫上一抹調皮的微笑。正因為每次和惠林在村子里作亂四方,氣急敗壞的大人總會罵他是沒爹娘教養的孩子,所以用這種方式他能感受到師父那種近乎父子的愛,但是他又總覺得師父與他總有一種感覺不到的隔閡,直到師父去世的那天他也沒弄明白到底這份隔閡是什麼。
秋玲聽到真一說到了這些,突然明白了方才真一那種表現的原因,方覺得後悔。再想想自己有個位高權重對他百般疼愛的父親,和溫柔賢惠對她千叮萬囑母親,還有一堆對她千依百順前呼後擁的人,她頓時對真一有了些同情,「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知道…..。」秋玲抱歉的說。
「哎呀!沒關係啦,我娘在生我時候就死了,我爹呢,聽我爺爺說他在村子里待不住想出去建功立業,就去了外面參軍說要當了將軍然後再風風光光的回來可是,後來就一直沒有回來了,所以說起來我沒有什麼父母的感情呢!」真一說道。
「那你還想他嗎?關於你爹,你有沒有什麼線索。」秋玲問道
「我不知道,村裡的人都私下說他已經死了,因為聽說他在我娘懷我時候就突然離開家了,到現在十三年了都沒回過家了。」真一道。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這麼說,那你是不是還在責怪他?」秋玲繼續問道。
真一努努嘴,略加思索的說道,「害!我也不知道,總之呢不管他還在不在人世我都要找到他的下落,若果他還活著我就要當面問他為什麼拋棄我們一個人出去,這麼久也不回來。若果他真的不在了,我也要帶著他的遺骸遺物回家,給爺爺奶奶一個交代。」真一雖然這麼回答著,但是事情在他心裡並沒有什麼答案,雖然師父給了他父愛,但是缺失的那份情感是永遠也不能彌補回來的,甚至他有時候還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個災星,害死了娘親逼走了父親。
「爺爺說過的,那些遠去離開的人,每當我們思念他們的時候,只要抬頭看看星星,就能互相看到對方,靜靜地凝望可以使我們看到另外一個世界。」說著真一平靜了下來,只是靜靜的凝望,彷彿眼中布滿了星河。
「呵呵,沒想到你也有這麼細膩的情感呀!」秋玲笑著說道,這是她第一次對真一露出溫柔的笑容,而這也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袒露心聲,這是她第一次對這個曾經不知所謂的少年有了改觀,此刻她也好像慢慢適應了在這屋頂的環境,漸漸放鬆了身子倚靠在屋面上,唯有靜下心來才能好好享受這份安逸與祥和吧。
享受了難得一陣子的清閑,很難想象就於她而言會在屋頂上待著如此愜意,她就這麼望著星星腦子漸漸浮現著被遺忘在角落的記憶,不知何時已有了些睏倦,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人最愛求得的睡眠大概就是在不經意間睡去吧,在她半夢半醒間她彷彿聽見一陣窸窣作響,人在半睡中很難區分現實與夢境。
恍惚間只聽得她在半夢半醒中聽到一陣陣輕微的呼喊聲,終於將她從睡夢中拉了回來,她疲憊的拖起身子,像是個剛從催眠中掙脫的人一樣,揉了揉眼隨著聲源望去。只見真一就在她方才爬上的樓梯的地方呼喚著她,忽然她大覺不妙,猛然起身看去,只見真一笑眯眯的看著自己一邊揮手一邊說道,「嘻嘻,瘋丫頭,你不是好奇我剛才怎麼上來的嗎?現在可以讓你好好動動腦筋了。」這笑聲極盡的邪魅,聽得秋玲是腦殼發涼。
「臭小鬼,你給我站住,不然有你好看的。」秋玲威脅道。
「嘻嘻,那你有本事下來抓我要呀!」真一一臉陰笑道。
見是說不通,秋玲二話不說拔腿就沖想來個突然襲擊,雖只有七八個跨步的距離,真一反應也甚是迅速,忙單腿一蹬,連人帶梯的向另一邊圍牆倒去,雙腳緊隨著落在另一邊的牆頭,秋玲追來時只是抓了一個空,只見身體向外傾斜,不得已頭也伸了出去,她急忙將雙腳剎住重心收回,失去了重心的他一敦子坐回了屋面。
真一回頭看了看蹲坐著的秋玲,心中一副幸災樂禍的壞笑,接著他順著梯子滑回了地面后對著屋頂高喊著,「加油呀,秋玲姐姐,你可以的哦!」說著不等秋玲露頭就蹦蹦跳跳的沖回了客棧。
「喂,臭小鬼,給我站住,你趕緊把梯子給我拿過來。」秋玲甚為惱火,怕只差沒有口吐芬芳了,只是這呼喊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未見其聲了,「林真一......你死定了!」秋玲拔高了音調用嘶哄來發泄心中燃燒的勃勃怒火。
翌日清晨,天還蒙著灰暗的顏色,走廊傳來一陣嘈雜且此起彼伏的步伐聲,那聲音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緊接著代替而來的是一陣狂亂地敲門聲,那聲響就像是陣陣衝鋒時的擂鼓聲。
此時還在門內正熟睡的正是真一和楊定戎,真一聽著如同雨點般的敲門聲,只是皺著眉頭抱著腦袋哭訴道,「哎呀,煩死了別拉我,我還沒吃完呢!」含糊著說著還吧唧著嘴,顯然他還是在半夢半醒間,隨即翻了個身子繼續又沉睡了下去,怕已是立刻適應了這般的敲打聲,並轉化成了催眠曲了。
另一邊躺著是楊定戎,他本來就覺得睡的不夠,又聽著毫無節奏的敲打聲甚是煩躁,又懶得起來開門,拖起身邊半蓋著被褥就往頭頂罩去,想要藉此隔絕這嘈雜的聲音。
外面的敲門聲仍是不依不饒,秋玲在那一頭外只是不住的敲打著,那憋著一晚上的怒火已經淤積在她的眉頭上,如果不發泄出來即使敲破這扇木門也不能解她半天心頭之恨,「林真一,你快給我出來。」她怒氣沖沖的喊道,秋玲本來還不想開口謾罵,雖然正在氣頭上她還將怒氣憋在敲門聲,只是這時她已然憋不住了,她覺得這是真一故意躲著她。
「聽到沒有,快給我出來,別以為躲在裡面不出聲我就拿你沒轍了。」秋玲一遍遍的怒斥著。
「叫你啦....」楊定戎不耐煩的朝著真一叫喊著,想儘快讓債主出門解決事情,好讓他繼續睡著,可是真一好似都沒聽見似的,繼續呼呼大睡,看著他張嘴流著口水的滑稽樣子,幾乎可以確認他真的適應了,真的睡的很香。
外面還是繼續催促著,裡邊的楊定戎也多次呼喊著仍然不見真一有所回應,逼不得坐起了身子,本就不擅於梳理自己的模樣,沒有日常佩戴者發巾,整個臉更顯得蓬頭垢面,更顯得邋遢憔悴了。
啪!只聽得一聲重響,方才才卸下的門銷,像是被早已堆積已久的洪水衝破堤岸一般傾散開來,這一通結實的撞在楊定戎的腦門上,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他一臉茫然的看著秋玲不明所以,秋玲看了看他也是稍微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咽了咽口水,轉頭向另外一邊看去便不再理會他,這正是沖著真一去的。
只見秋玲徑直向真一走去,一邊解開別在腰間的皮鞭,一把掀開被窩指著真一就罵道,「好你個林真一,居然還敢睡的這麼沉,好,我讓你睡個夠!」說著舉起鞭子就要抽下去,這鞭子正高高舉起,一把就被一旁迅速趕來的楊定戎給拉住了,好聲好氣的賠笑道,「喂喂喂,我說你怎麼啦,何大小姐,在天還沒亮呢?幹嘛發這麼大的火。」說完用腳踢了下真一的屁股,還是沒把真一喚醒。
「大叔你別攔著我,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下這臭小子。」說罷,用著身上的氣力想要掙脫楊定戎的手。
「昨天你們不是和好了嗎?怎麼突然又這麼大的仇恨啊!我還以為你們談的很好了呢!」楊定戎忙不解的問,另一邊發覺用腳戳了真一半天也不見回應,乾脆用了大力踢了他屁股一腳,這一腳踹的讓真一整個翻了個身子。
而真一被這一腳踹的突然翻騰了起來,腦子立刻就清醒了,就像迷迷糊糊中被灌了一頭的冷水,不自覺的驚坐了起來,「起來了,師父,真一馬上起來練功了!」一邊嘟囔著,一邊四處翻找東西,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回頭便看見楊定戎和秋玲好似扭打在一起,看著秋玲火燒眉毛的表情,他心中一想好像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條件反射般的彈縮到了床角。
「哼哼,你可算起來了,那正好,好好選個地方,讓本小姐抽你個滿地開花。」說著就要使勁推開楊定戎。
好在楊定戎死死的抓住秋玲,大聲的詢問道,「我說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真一你到底做了什麼?」
「誰...誰讓她老是看不起我,我就小小的教訓了她下。」真一這麼說著心裡卻很虛,昨天晚上作弄了秋玲,他也沒曾想有這後果,直到了此時此刻他才暗暗後悔。
「哈?你還敢顛倒黑白,大叔,你知道這臭小子昨天幹了什麼么,昨晚我好心的擔心他,爬到屋頂上面找他道歉,他倒好趁著我小睡的功夫,下了屋面把我上來的樓梯給抽走了,你說我該不該抽他!」秋玲憤憤不平的說著,一句話說下來,都伴隨著粗重的呼吸聲,看似把怒氣憋在胸中不得發泄的樣子。
楊定戎皺著眉頭,怒視著看著蜷縮在床角的真一,不滿的說道,「真一,你這次太過分,你怎麼可以這麼對一個小姑娘家,如今我也保不得你了。」說著慢慢就要鬆開了秋玲的手,他知道,這通氣如果秋玲不出,怕以後的日子要不好過了。
「哎!大叔你救救我呀,我知道錯了。」見楊定戎作勢要放開了秋玲的手,看樣子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了,這使得真一頓時慌張了起來,裹起被子就從楊定戎側身的位置竄了出去,秋玲見楊定戎鬆了手,一使勁掙脫開來,毫不客氣的舉起手就是一鞭子下去。
好在真一裹著被子,這一邊抽的雖然痛,但卻是結實的打在了被子上,少了幾分傷痕,一鞭不能解恨,秋玲抬手又是一鞭,楊定戎這時候打定了主意不在幫忙勸阻,坐上了床沿打量著戰況,他很清楚發現秋玲只是用了些氣力,而且這事真一卻是做的有些過分,如果打幾鞭能解恨那道也隨她去了,他這麼想著。
這一鞭秋玲可沒想打在被子上讓真一再逃一劫,她這鞭可是瞄著真一裸露的腳踝抽去,說時遲那是快,這鞭子抽來時真一雖然看不清楚,但瞄得見秋玲的手勢,本能間他跳了起來想躲過這第二鞭,但是通常使慣了鞭子的秋玲怎麼會讓真一輕易看出鞭子的走勢,她再甩鞭子的時候手腕悄悄發力,使得手勢還未落下鞭子就已經迅速的跟了上來,即使真一有極快的反應也是躲不過。
「哎呀!」雖然真一勉強的跳開了,但是鞭子還是在他的腳踝上滑了一道鞭痕,這一鞭子比先前的可痛太多了,真一落地的瞬間也倒了下來,捂著腳踝搓著直囔囔著,這會只覺得腦子空白。
真一的痛覺秋玲自然也沒感受到,更沒功夫去感受,便又舉起手又想來一鞭子,對著真一剛剛裸露出的背再抽下一鞭,真一見狀顧不得疼痛趕緊將掉落身邊的被子重新蓋到了頭上,嘴裡還碎碎的念道,「哎呀,好了。別打了,別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這次他嘀咕了半天也沒什麼感覺,暗覺得奇怪,可又不敢亂動,只聽得他的腳邊一個少年的聲音傳來,「好了秋玲,胡鬧夠了,氣也出了,該收手了。」這一聽分明就是杜少修,真一慶喜,彷彿接到了救世觀音一般,急忙從被子里探出腦袋,只見他第一眼見到的正是杜少修,一襲黑色的綉邊短披,配著貼身的燕素服,這是長麟衛標配的官服,輕便貼身易於施展拳腳,不知道是由於杜少修身為總管的身份還是長麟衛的人穿著較為講究,真一這會才近距離看到這身衣服,不覺瞪大了眼睛又仔仔細細的看一遍。
「少修哥,你昨晚說太晚了別吵到其他人,我才憋著一肚子的氣忍到了今天,你今天怎麼又來護著他。」秋玲這一鞭子被趕來的杜少修一把抓住了鞭尾,才使得真一逃過一劫,但這卻讓秋玲滿肚子的不快。
「好了秋玲,該受的懲罰真一兄弟也受到了,差不多該收手了,再這麼胡鬧下去也不見得有什麼意義了。」杜少修道。
「少修哥哥,你知道他......」秋玲撒嬌似的說著,看來抽了那兩鞭子似乎讓她有所解氣。
「對不起嘛,我知道錯了,我怎麼會想到那麼點高度,你就不敢下去了。」真一如此說著,好似言外之意還覺得秋玲有些大驚小怪甚至有些矯情。
「你說什麼呢?臭小子,看來還沒抽夠呢是吧?」秋玲瞬間換了一副面孔說道。
真一見形勢不妙,又立刻躲在杜少修身後,臉緊緊貼在他的肩膀,對著臉色驟變的秋玲擺出了一副幽怨的表情,嘴上小聲嘀咕道,「這瘋丫頭,還真像個個神經病,說瘋就瘋。」
「真一,你不要見怪,秋玲她之所以如此氣憤,其實事出有因的,是因為她有些恐高,所以昨晚你把她丟在上面她根本不敢下來,後來因為我發現了便將她接了下來,還特意囑咐她明日再說,沒想到……」
「少修哥哥,不是說好了不要提這事嘛!」杜少修話還未說完,就被秋玲紅著臉打斷了。
「哈哈,抱歉,是我忘了這事。」杜少修莞爾笑道,一副抱歉的神情回看著秋玲。
「什麼?瘋丫頭居然會怕高?」真一小聲嘀咕著,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或者稍有些驚奇。
「哼,看在少修哥哥的面子上今天暫且先饒過你這次,記住了臭小鬼我們的帳還沒算清楚呢!」秋玲道。
見形勢已有好轉,杜少修這才鬆開了手中的鞭子,淡淡的說道,「先去吃早飯吧,一會還有正事要辦呢。」
「今天有啥正事要辦呀!?我咋不知道!」真一立馬恢復了精神頭問道。
「是啊是啊,一會還要辦正事呢,起來不吃早飯怎麼能行。」楊定戎故意不回答拍著手也跟上上去,經過真一身邊時,特意對著他努了努鼻子,嗔怪的說道,「你看你乾的好事,一會你自個留著家裡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