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協同查案
次日卯時,四人皆相約到客棧廳前相聚,大廳前楊定戎和杜少修早早就已坐在堂前等候,只有秋玲和真一二人伸著懶腰睡眼惺忪的從門口踱步而出,楊杜二人相視一笑,便率先踏出了客棧,二人見狀也顧不得再偷眯一會兒眼,叫囔著緊跟了上去。
縣衙在黎縣城北,這裡是整個緊湊的小縣城唯一一個較為開闊的位置了,眼看去縣衙大門也略顯單調,朱紅的漆色被剝的七零八落,兩座石獅子不知在此地蹲守了多久,竟是像脫了毛的大狗。與其說是縣衙大門,更像是個破舊的牌樓,只見門口兩個懶散的衙役見到四人靠前,忙是收起慵懶,一個瘦子衙役立著大棒挺著身子正色道,「喂!你們是哪裡來的,閑著沒事的不要在這走動。」
只見秋玲未等跟前的杜少修開口,就上前指著差役說道,「什麼叫閑著沒事的人,我們是來報官怎麼就不許了?」
「就是就是,我們還沒說什麼呢就要趕人走,哪有這樣的。」真一附和道。
「誒!我說你們兩個哪裡來的小朋友,誰讓你們在這吵吵囔囔的了,要玩到別處玩去,再囔囔小心我抓你們都進大牢。」瘦子衙役駁斥道,然後又用手指指點點的對著楊定戎說道,「你你你......是不是這幾個小鬼的監護人,馬上帶走,不然我連你也一起抓咯。」
楊定戎假裝退後了兩步,雙手連連擺道,「不不不,差役大哥,我看您是誤會了,我可不是做主的人,這位小弟兄才是。」說罷,用手指了指身邊的杜少修,還妝模作樣的擺出一副驚慌的神色。
杜少修看著楊定戎覺得有些好笑,不過馬上又收起笑容,對著差役二人施著官家的禮儀說道,「在下杜少修,請見黎城的縣令大人,煩請二位大哥通報。」
那個瘦子衙役上下打量了這個少年,語氣變得緩和了下,還是稍有警惕的問道,「你誰呀,縣老爺是想見就見得嘛?」
「那當然了,一個小小的縣令一抓一大把,沒提前讓你們老爺到門口迎接就算客氣的了。」秋玲叫囂道。
這是一旁還未開口的胖衙役看上去較為老沉,上前對瘦衙役低語道,「我聽說郡裡頭有派人來調查那個案子,看這小鬼身上的穿著頗有些架勢,不如就把他們帶到大廳去,等候老爺發落。」
瘦子衙役聽完胖衙役的話,嘀咕道,「我看著也不像啊,就是幾個毛皮孩子嘛!」,
胖衙役又湊到他耳邊說道,「我看挺像那麼回事的,要不是一棍子打出來就是了,若是上差,豈不是被我們給得罪了!」
瘦衙役像是被說服了,就換做正常的語氣說道,「行吧,那你們過來吧。」說著就徑直走進大門將四人領了進去。
進了正堂就看見一個小小的鏤空院子,四周一樣是七扭八歪不得修繕的柱子,柱子底下擺著泥瓦水缸和花盆,壓著綠油油的青苔,四周散發著微微的酸味,引得秋玲不覺得皺了皺鼻子,倒是真一很習慣這種氣味。看上去只有走道的地方還算乾淨些,像是特意被刷過。
將四人領到了大堂上,瘦衙役示意讓幾人停下,「你們先在在大堂候著我去通稟老爺。」
「有勞了,謝謝這位大人。」杜少修微笑鞠禮道。
一旁的秋玲就對著杜少修嘟囔道,「少修哥哥,為啥要對這兩個人這麼客氣。」
杜少修沒有答話,只是直立在堂下,正襟看向前方,不消一會一個留著稀疏小鬍子的中年男子身著官服從後堂走來,身旁緊跟著個矮瘦的隨從,中年男子走到案前,正想要在案堂前坐下,旁邊的隨從扯了扯他的衣袖對他耳語了幾句,他轉頭觀察了幾人後走到四人跟前說道,「方才你們之中是誰要找我,所為何事?」
杜少修開口拜道,「在下杜少修,是長麟衛潯陽分部總管,差調而來為了調查前陣子送給齊王生日的供品被劫之事。」
縣令立刻整了整衣袖,向前趨步道,「不知上差到來,有失遠迎,多有得罪。此事本縣已經全力調查,怎敢勞煩長麟衛的總管親自過問呢!」
「縣令大人不必客氣,此事已由齊王府親自下令委託長麟衛調查,大人可看此封書信!」說罷,杜少修從懷中取出一份信封交予縣令。
縣令急忙接過信封,只見那個信紙上有蓋著齊王的私人印綬,上書著內容大意是交予長麟衛全權調查整件事的過程,要求有關部門給與支持。縣令收起信件后思索良久,他知道長麟衛自從改制以來,主要實行自己的一套內部調查機制,是一個獨立於官府外的機構,如今齊王指派長麟衛調查定是因為這是齊王的私事所以不想聲張。縣令將書令交還杜少修后說道,「原來是齊王的特使,下官名叫何慎超,這是我的師爺劉尹,方才失禮請特使不要見怪。」
「是太失禮了知道嗎?你知道我少修哥哥身份,即使太守見了也要給三分面子,你們那門口兩個衙役就算了,你這個做縣太爺也不認得我少修哥哥這身衣服么?」秋玲叫嚷到。
這可讓何慎超覺得委屈了,因為他確實不認得這身衣物,對長麟衛只是略有所聞,況且這種偏僻的鄉鎮更是不得見,只得說道,「啊~下官實在對不住,窮鄉僻壤怎識得上差的衣物,且下官確實不知特使已到此俤,望上差恕罪。」
一旁的劉師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從上一任縣官開始就在黎縣,還從未見過長麟衛的人大駕光臨,所以實屬不知啊,何況幾位上差看上去就像個……」
「像個什麼?是不是看我們像小孩子啊。」秋玲依舊逼問道。
「秋玲。」杜少修示意秋玲少說兩句,接著對何慎超說道,「不妨,此次前來我們還是主要向何縣令詢問有關供品被劫的事,禮俗能免就免吧!」
「正是正是,那請幾位到後堂容我稟告。」何慎超反覆鬆了一口氣,話說著將四人請到後堂安座。
劉師爺則命下人給幾人上好了清茶,將調來卷宗交予杜少修,杜少修翻開卷宗仔細翻查著,何慎超邊開口說道,「十日前在本縣早被廢棄的官道狼牙谷發生這場劫案,當時本縣護送的官軍到了約定時間還未見到押送的隊伍,當時就判定押送的隊伍走錯了官道,便返回巡查,卻發現現場早被洗劫一空,只留下殘片遺物,想必是賊人故意為之,目的是還想索取贖金。這案子其實也不必齊王親自指定人來調查,下官已查出這事大略為我們這雙狼山的劫匪所為,現場就遺失的雙狼寨的腰牌和車馬移動的痕迹判斷,可以看出所有證據都指明了那般匪徒,我想也只有他們有這膽子敢劫齊王的供品。」
「那劫匪劫走財物后將一併劫去的人里可知曉有哪些人?」楊定戎開口問道。
「這個......額這個,已知的死亡八人和失蹤人口十二人都在這份名單里,這些也是本縣剛得到的遇事者的名單,嘿嘿。」何慎超道。
側旁真一耐不住等待的問著杜少修,「大哥,有沒看到我家王二叔。」
杜少修將卷宗放置一旁,搖了搖頭后對著何縣令說道,「何縣令,卷宗提及的失蹤和遇害名單是否都在此處了,我這兩位朋友想知道當日發生的劫案時他們親友是否受牽連其中。」
「這裡的名單隻是運送隊伍的名單,如果是外人牽扯其中又沒有人上報失蹤人口,自然就不得而知了。」何縣令轉頭對侍立一旁的劉師爺問道,「近日縣衙可有報失蹤人口啊?」
劉師爺思索一番,搖搖頭對眾人說道,「失蹤人口倒是有,只是發生劫案的這段時間並未有,估計不會是你所說之人。」
真一聽竟是有些高興,「這麼說王二叔就不是被強盜給抓了,那他會去哪裡呢?」
「小鬼頭,你有沒聽明白,人家只說並沒有發現除劫案以外人員的失蹤人口,說不定已經劫匪抓走了,被殺了也不一定。」秋玲道。
真一聽罷,瞪大了瞳孔,腦背竄出一陣寒意,直楞的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的道,「怎麼可能,那王二叔他……」
楊定戎搖搖頭安慰道,「真一先別著急,我想如果遇害名單上有非運輸隊的人,應該案卷里會有記錄的,然而事實上並沒有不明的遇害人員吧。」說著看著縣令二人。
劉師爺點點頭,忙答道,「對對對,正是如此,遇害人員只是護押供品的人員,如果有案外人員定然會知曉。」
楊定戎接著說道,「那被劫現場應該有殘留的證物,是否可以讓我們辨認一下,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有有有,東西都放在物證室里了,如果幾位要看我可以帶往。」劉師爺說道。
「那我先和真一一起去看看是否有他二叔的線索,煩請劉師爺帶路。」楊定戎起身和幾人說道。
「好的,我們先在此處再了解些情況,一會在與前輩會和。」杜少修說道。
說罷真一隨同楊定戎前後腳跟著走出了大廳,正在前方走的楊定戎見真一沒有立即跟上來,轉過了頭眼光掃了掃真一,只見他努著鼻子四處湊聞著,又抬抬眉角斜看著像是在思索著一般,楊定戎有些奇怪的問道,「怎麼了這是,在想什麼呢?」
真一被楊定戎這麼一呼喊著,瞬間舒眉展顏的笑著跟進了上來,「沒有沒有,我剛聞到一股很特別的香味,好像從來沒聞過的樣子。」
楊定戎聽著也跟著停了下來努著鼻子四面吸著空氣,但是什麼也沒聞道,充其量一股子剛刷不久的木漆味,楊定戎撇著眼說道,」哪有什麼香味,我怎麼都聞不到。」
「剛才在大廳里還能聞到,現在走出來兩步那香味就沒有了。」真一辯解道。
「興許你肚子又餓了吧,你肚子一餓,百八十里的香味你都聞得到。」楊定戎戲謔道。
真一倒是不多辯解,摸著後腦勺咧嘴呵呵的笑著,他這鼻子可靈的很,特別越是飢餓越是靈敏,自己也挺不好意思承認了下來。
劉師爺又差了一個衙役帶著真一和楊定戎到了陳放證物的屋子,二人剛進屋就醒了醒鼻子。屋子裡光線不佳僅有上方一個方形的採光口,且氣流不通,卻有一種令人覺得異樣的霉味。直到那個衙役將燭火掌亮,這樣的感覺才稍有好轉。
衙役將二人指引到一個長方的桌子前,說道,「二位請在此稍後,我去給你們取下證物。」說著提著燈在陳放證物的柜子查看一番后抬來了兩個盒木箱放在二人跟前說道,「這些就是那日劫案留下的證物。」然後將兩箱證物一一傾倒了出來擺在桌上。
楊定戎對衙役的這種隨意做法有些反感,但也不好說些什麼,真一可不管那麼多,只管著搜尋是否有他王二叔的線索。現在真一的心情不可謂不緊張,一面怕又沒了王二叔的消息,一面有又怕若是有那王二叔可是捲入了了不得的事情里去了,真一這麼想著。
楊定戎雖然沒辦法幫的上忙,也同樣幫忙著分揀好讓真一更好的查看,分揀的同時楊定戎發現了一個寫著雙狼寨的木質腰牌,像是劫匪不小心留下的,就這突然他好似發現了什麼陷入了一陣沉思。此時忽覺真一拽了拽他衣服,他轉頭看來,只見真一將一隻布鞋抬起給他看,只見那鞋子跟處有一個與鞋子不同的布料,大概是鞋子破口特意縫上的,那上面用線粗略縫製王寶二字,楊定戎指著這雙布鞋,問道,「真一瞧清楚了嗎?這是你王二叔的布鞋么?」
真一有點泄氣的點了點頭,「王二叔本名就叫王寶,因為他家排行第二,村裡就都習慣叫他王老二了。」
楊定戎接過鞋子仔細地摸索了一番,「放心吧,你二叔他會沒事的。」楊定戎對著真一微笑著說道,真一聽到楊定戎這麼說著,不知怎麼覺得也變得寬心了許多,他相信楊定戎,就像楊定戎提出帶他走時候他也義無反顧的那樣,這種信任源於心底的信任。
查探過後二人隨著差役的指引回到大堂,相互點頭示意后便起身相聚,何慎超見幾人要走起身揉了揉手腕向四位拜別道,「若是案情有什麼進展我也會差人前去客棧告知幾位。」
四人也回禮拜謝后便一同回了客棧,杜少修先開口道,「怎麼樣,你們那邊有什麼發現嗎?」
楊定戎無奈的點了點頭,「真一的二叔已經證實牽扯其中了,不過應該暫時人還沒有危險。」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危險呢?」秋玲開口問道。
這一點真一也有所疑惑的看著楊定戎,只見他略有疑慮的說道,「我在留下證物堆里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哦,是什麼事?」杜少修問道。
「今天衙役給我看的那堆證物堆里有一個雙狼寨的腰牌,我起初以為是打鬥間不經意留下來的,但是後來我考慮到事情沒那麼簡單。」
「即使打鬥留下來的一點也沒問題啊,而且丟了東西劫匪沒有發現也很正常吧,那時候滿載著勝利果實回去,疏漏了也很正常。」秋玲質疑道。
楊定戎搖搖頭說道,「如果是單純疏忽掉了的話沒什麼問題,問題在於留下的證物里幾乎包含了所有被劫人員的衣物和一些標誌性的東西。」楊定戎說道。
「那為什麼要故意留下那麼多證物呢?」秋玲問道。
「通常情況下,劫匪如果特意留下被劫人員的隨身衣物,說明是想讓人更好確認身份,然後進一步要挾索要贖金,但是目前沒有接到索要贖金的消息,再結合現場留下的腰牌,所以這可能是另外一種目的了。」杜少修補充說道。
「嗯,是這樣的,可能這次劫案並不是雙狼寨的人乾的,而是有人有意嫁禍,把人劫回去留下那些物證說明這些人質別有用途,不用這麼麻煩劫回去再殺掉。」楊定戎說道。
「還是不明白。」真一搖搖頭,「瘋丫頭你呢?」說著看向秋玲那邊。
「啊哈,那我當然聽懂了。」秋玲一陣心虛的自我佐證。
「總之這些不合理的證物是故意留下的,就算是索要贖金的話,劫匪一般都是在挾持人質后,才將被劫人員的隨身衣物送來,而不是隨意丟在路上,之前我和真一路過事發地段時候就有個老人家被劫了財物,賊人自稱雙狼山的人,還讓老人趕快去報官,想一想都覺得是故意把矛頭指向雙狼寨。」楊定戎接著看向杜少修說道,「對了,那你們那邊有什麼發現嗎?」
「劫案發生在四月初六,我在和縣令聊到劫案當天的情況,據說縣府的官兵到場時候劫案就已經發生了,而當時約定交接時間應是巳時三刻,官兵卯時出發,有足夠的時間到達目的地,但據查護送隊伍已經離開交接地到了犬牙谷,這裡正是劫案發生的地方。」杜少修說道。
「所以說這段時間也存在一個疑點,如果能在約定地點碰面的話,會不會有人刻意改了交接的時間呢?」楊定戎單手托著下巴思索著。
「還有一個疑點,就是在指派押送人員時,有個人本在大名單當中,但是臨近出發之時,人卻消失了!為了不耽誤行期,此時便不了了之!」杜少修補充道。
「所以說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泄露隊伍行蹤的人。」秋玲搶答道。
四人討論到此也算告一段落,此時楊定戎轉而對著真一說道,「真一,如今讓我留下來處理你二叔的事,接下來我先將你托給我在潯陽的朋友,讓他送你去雲澗山,這裡就放心就給我吧。」
「雲澗山?」秋玲驚呼道,指著真一說道,「這臭小鬼是要送去雲澗山崇音谷的那個雲澗山嗎?」秋玲大呼難以置信,在她眼中真一是個不諳世事的小鬼,和那些能去崇音谷這種高等的學府的人才根本大相徑庭。
「能去崇音谷的人都是必是出類拔萃之人,即使是權貴之子也得有不凡之資才行,這位小弟兄必然有旁人難以企及的天賦!」杜少修說著,眼睛卻盯著楊定戎說道。
「哈哈,我只是和那邊的人有些交情,所以想推薦真一去那邊學習學習,這也算走關係了吧!」楊定戎笑道。
「大叔,我可是答應了村長爺爺要找到王二叔呢!如果沒有找到他我就算食言了,又怎麼能放心去呢!何況我一點兒也不想去那個什麼重音谷!」真一是個言出必行的人,無論如何他想要親自救出他的王二叔,不然他也只會一陣揪心。
「可是潯陽離雲澗山頗有一番距離,如果時間拖得太久了怕是趕不及,要是今年錯過了那就再得等三年。」楊定戎說道。
「那就再等三年吧,我就跟著大叔學習,跟著你我也會變很強的,畢竟跟著大叔我也能學到好多呢,嘻嘻!」真一笑著說道。
楊定戎愣愣的看著真一,看著他好像從前薛承山也說過類似的話,曾今的那個薛承山也會因為一句諾言而義無反顧,有時候甚至因為他不懂的變通而覺得他十分可氣,或許他們都有著自己的純真和必須要堅守的執著,他也不忍心再堅持下去了,只得點點頭應允,「那好吧,我們立馬就展開調查,說不定還能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