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年之約 第九節 同死
斷雲台上，其延抱著女孩單薄的身體，嘴邊是若有若無的微笑。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舞兒，舞兒，我的舞兒……」其延一聲聲的低喚，順著天晴朗的耳窩蔓延到她的腦中。
可惜，人生不是戲劇，公主醒來時看到的第一個人也許是王子，但不一定是愛人。
天晴朗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其延的臉，關切的神情，映著些許歡喜和欣慰。
「舞兒，你醒了？」看見天晴朗許久才張開的霧蒙蒙的眼眸，其延心中湧起一陣溫暖和感動，和這樣一個女子共度餘生，想來也是不錯。
不同於其延的感動，天晴朗在醒來的一瞬立刻掙脫了其延的懷抱，寧願讓自己沒有支撐的身體摔倒在冰涼的地上。
「舞兒，你怎麼了？」其延略微驚異地看著天晴朗，「不記得了嗎？我是你的靈歌啊。」
「不要叫我舞兒，我是天晴朗。」天晴朗撐起身體，感到些微的暈眩。
其延緩緩上前：「舞兒，我知道要你一下子接受這一切有些困難，但是，我們已經錯過了一千年，不應該在繼續錯下去了。」
「我說過了，我不是你的舞兒。」天晴朗略微疲倦地搖了搖頭，儘力擺脫精神和**的不和諧感。
其延站在原地，憐憫地看著天晴朗：「我知道，你心中還挂念著那個人類的男子，但是，我才是你前世和今生的戀人。」
「來，我們走吧。」其延朝著面前的天晴朗伸出手去，「去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只有我們兩個，我可以不做鬼王，放棄一切，所以，跟我走吧。」
看著深情款款的其延，天晴朗不由向站著的他伸出手去，在其延露出微笑的瞬間，天晴朗狠狠地打開了他的手，並在他驚異的剎那向旁邊滾去，右手緊緊抓住先前掉落在地的纖舞綾，轉過身以防備的姿態看著面前的男子。
「舞兒？」其延略微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倔強的表情，防備的眼神，仿若一把匕首，深深插入了他的心。
天晴朗不耐煩地瞪著他：「我說過了吧，我是天晴朗，還有，其延，不要再演戲了，你根本就不是我前世的戀人。」
「舞兒？」其延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但他瞬間又穩住了，「你在說些什麼啊？你不是看了這裡封印的記憶了嗎？」
天晴朗冷笑了一下：「是嗎？那麼你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不等其延表態，天晴朗已經開口：「第一，我的記憶中，你是前世的鬼王，據我所知，他早已死去了，那麼，你又是誰？」
「第二，為什麼？其中沒有紫靈珠？眾所周知，紫靈珠是鬼后的寶物，不可能不出現在我的記憶中。」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其延，你到底是誰？」
看著其延吃驚的表情，天晴朗輕蔑的一笑：「你在吃驚些什麼？吃驚自己引以為豪的封印法術為什麼不管用了嗎？」
「你是怎麼知道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晴朗冷冷地回答，「你特地引我來這個地方，解開了記憶的封印，並在我看到記憶的前一瞬做了手腳，妄想欺騙我，不覺得太卑鄙了嗎？」
「海神？」其延看著天晴朗身體中若隱若現的藍光，瞳孔驀然縮緊，「是他對不對？」
看著天晴朗不置可否的表情，其延的語氣漸漸激動起來：「果然是他，他是嫉妒，嫉妒千年之後的我最終要得到你，才會使出這麼卑劣的手段，妄圖拆散我和你。」
「他卑劣？那我應該用什麼詞形容你，在我心中，他好過你何止萬倍，還有就是，我和你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何來拆散之說？」天晴朗看著其延，他越激動，她愈冷靜。
其延頹然地低下頭：「舞兒，你當真如此狠心？」
天晴朗搖搖頭：「其延，不是我太狠心，而是你太絕情，為了私心，居然連累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我，無法原諒你。」
聽到天晴朗的回答，其延半晌沒有反應，驀得，抬起了頭：「你不要逼我，舞兒，你知道我不舍殺你，但是你不要逼我。」
「哈哈哈哈哈哈。」聽了其延的話，天晴朗不由蒼涼一笑，「就算我逼你又如何？你不是已經殺了很多的人了嗎？再殺了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不會殺你。」其延搖了搖頭，伸出右手，「但是，我也不要再等了，就算用強的也好，今天我一定要得到你。」
「你得到的只能是我的屍體。」
「就算是屍體，你也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其延的眼中綻放出瘋狂的光芒，「我會用定顏珠挽留你的美麗，用玫瑰裝飾你的睡床，用龍涎熏養你的身體，一直守著你，歲歲年年，生生世世，不論你的靈魂轉回多少世，我都一定會找到你，我要你記住，你永遠是我一個人的，誰也別想跟我搶。」
「你這個瘋子。」
「我說過了吧？我是為愛而瘋的，而你，舞兒，就是我癲狂的源頭，你是一切罪惡的起點，是我宿命的罪孽。」
「不，我不是。」天晴朗站起身來，直視著其延，「不要再說這種話，愛可以使一個人人為了另一個人奉獻自己的生命和靈魂，這是一件崇高的事情，可是，你的行為玷污了愛。」
「我玷污了愛？」其延的手顫抖起來。
「是的。」天晴朗點點頭，「雖然我活得不夠長，懂得不夠多，但我知道，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他能過的比自己開心，而不是給他帶來痛苦，我啊，雖然不是什麼高尚的好人，但是，至少，我不會希望別人以恨的方式記住我。」
「以恨的方式記住？」
「是啊，恭喜你，在這點上，你很成功。」
其延的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容，眼神轉向台邊的一堆灰燼：「恨？是因為他嗎？」
天晴朗的嘴角略微發抖，看向千年消逝的方向，點點頭，復又搖搖頭：「是，也不是。」
「我愛他，你殺了他，我很傷心，但，這不是我恨你的全部理由，我更恨的是，你把那麼多無辜的人捲入了這場鬧劇，你自編自演的無聊鬧劇。」天晴朗緩緩走到灰邊，蹲下身來，掏出胸口的紫靈珠，將它們收入其中。
捂住胸口，天晴朗默默說道：「千年，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鬧劇？哈哈哈哈，鬧劇？」一邊的其延發出了瘋狂的笑聲，「你居然說我這延續了千年的愛是一場鬧劇？」
天晴朗抬起頭，站直身體，看著眼前的男子，憐憫的目光：「或許應該說是悲劇，其延，戰鬥吧，對不起，我無法和你共存在這個世界。」
伴隨著最後一句話，天晴朗手中的纖舞綾驀然出手，直直地向其延的身體擊去。
其延沒有動彈，只是看著天晴朗手中的纖舞綾射入了他的身體，聽著肌膚拉開的聲音，伸出手指，蘸著傷口的鮮血放入口中，舌尖輕輕一舔，低笑道：「沒想到，我的血居然是鹹的。」
染血的手拔出胸口的白綾，其延淺淺一笑：「舞兒，你到底還是不夠狠心，這一擊，離我的心臟還差了幾分。」
「不過，這也是我喜歡你的地方。」甩掉手中的纖舞綾，其延捂住胸口緩緩上前，走到天晴朗的面前。
握住天晴朗纖細的脖項，其延的聲音深邃到如同從地獄中傳來：「既然無法共存於這個世界，那麼，就一起去另一個世界吧。」
原諒我，千年，我終究還是選擇了死亡，早就知道不會是他的對手，回到這裡，只不過是想和他一起同歸於盡，或者我，我害怕一個人活在這個沒有你的世界。
原諒我，其延，利用了你對我的愛，法力低微的我，只能依靠這種方式，讓你和我一起毀滅，所以，你來動手吧，我的**和你一起毀滅，靈魂，和千年一起休憩。
這樣，是最好的結局吧？
其延的右手緩緩抬起，天晴朗的腳尖逐漸離開了地面，呼吸漸漸緊窒起來，頭腦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失去意識的前一瞬，天晴朗感到一絲溫暖，好像什麼擁住了她的身體。
微微張開雙眼，看不清面前的人，只有一對眸子溫柔如昔，那淡淡的清香啊，依舊如此讓人著迷。
不禁淺淺一笑，千年，你來接我了嗎？
這樣，一切就結束了。
都結束了，這個關於，愛和等待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