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十四

蛇是有靈性的,山裡人大都這樣認為。有靈性的毒蛇結成蛇陣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

最粗的那條大蛇盤踞在集火靈芝附近,儼然是發號施令的主君,外面數層皆由不同粗細的毒蛇盤踞,而最外面那些最細的毒蛇已向著韓濟的方向緩緩爬來,似乎已聞到了韓濟葯簍里集火靈芝的味道。

如果是一頭熊、一隻老虎,韓濟都不會擔心,以他的身手就算不能手格猛虎全身而退還是極為容易的。但眼前卻是一片毒蛇,不僅數量眾多,分步廣泛,而且蛇的行動向來是不怎麼受地形限制的。

毒蛇緩緩的匍匐著,嘴裡吐著信子,如哨子一般的「嘶嘶」聲就像軍隊的軍鼓,一步一步,一點一點向韓信緊逼。

已退無可退,身後就是韓濟上來時候的懸崖峭壁。那蛇群似乎明白了什麼,前面一片小蛇掄起尾巴在地上一彈,噌的飛了起來。饒是韓濟在山裡長大也未曾見過這樣的毒蛇,頓時心下大駭,顧不得許多,從身上摸到什麼都當做暗器打了出去。

噗噗噗,幾條小蛇應聲飛出,韓濟算是有了一點騰挪空間,沿著懸崖飛速變換身法,不時抓起幾顆石子或者折下三兩樹枝補充手裡暗器。

這些毒蛇如有靈智一般,最粗的那條始終盤踞在最大的集火靈芝旁,昂著腦袋狠狠地盯著韓濟的一舉一動。眼見著韓濟被蛇群逼開,離著下山的路徑越來越遠,返到一步步向山頂腹地靠近。彷彿那才是這群毒蛇的目的。

慢慢的韓濟發現好像真的是這樣,如果韓濟按照蛇群的指向移動,沒有一條毒蛇會湊過來,但只要韓濟的方向有誤,立時便有毒蛇卷過來。若非這蛇群已有靈智,那便是有人在暗中操控了,可是這荒山野嶺上除了孤魂野鬼又哪會有人呢?

韓濟漸漸冷靜下來,左右出不去,不如就看看這群毒蛇有什麼名堂。儘管這是韓濟的想法,但是熟識韓濟的人都知道,這必是他強烈的好奇心使然。

順著蛇陣引導,韓濟走到一片暗綠色的山壁邊停了下來。那綠油油的山壁並不高,就像王屋山定上的一顆肉瘤,突兀的鑲在那裡,任由風吹雨打,被各色藤蔓爬滿。

韓濟不動,蛇陣也不再變換方位,一圈圈的毒蛇密密麻麻圍了上來,呈半月壯將韓濟困在山壁下。

「難道這些毒蛇要把我困在這裡,活活的熬死我?」

韓濟也很奇怪為什麼自己會忽然冒出這樣惡毒的想法,大概是因為蛇這種毀譽參半的生靈在他心裡沒有留下太好的印象吧。

韓濟看著蛇陣一圈圈縮小,卻已束手無策,毒蛇已抄了他的後路,除了他身後這片崖壁,當真再無立足之地,就算他想飛身到那矮壁上也已是不能,因為早有一片毒蛇居高臨下的掛在崖壁上盯著他。韓濟只好抽出軟劍防身,各種各樣的想法在腦海里飛速交織著,然而沒有任何一個點子能給韓濟一條生路,他沒有為自己強烈的好奇心後悔,儘管那時他還是有幾成把握逃離的,他後悔的是怎麼沒帶些雄黃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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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獸之鬥向來無用。困在崖壁之下,也只能任蛇宰割。韓濟苦笑一聲,笑聲未落,十數條兒臂般粗細的毒蛇已如離弦之箭「噌」的射向韓濟。韓濟心神大駭,忙揮劍格擋,卻一條也沒砍中,「咚咚咚」幾聲連響,十數條大蛇鐵鎚一樣的腦袋盡數撞向韓濟腰腹之處,撞得他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了一般。

月已漸斜,星光在韓濟眼中淡去,無邊的黑暗在王屋山頂瀰漫開來,一顆流星劃過天際,給這暗夜帶來最後一絲明亮,轉瞬即逝。

「他媽的,哪個鳥嬌姬莫非在涮老子!追了三百里連個毛都沒看見!」

跟著羅仁烈的是河伯的部下,聽著羅仁烈牢騷全都不置可否。河伯多年的教導,教會他們的就是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河伯需要的是趁手的快刀,而不是有思想的武器。

趙汝成帶著他的「趙家軍」不慌不忙的往西走著,秦晴發來的飛鴿傳書也不過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掃一眼,沒人知道他的目標,只是跟著他如踏青一般,走了三天也沒走上四十里,眾人倒是落得閑適。

解東良帶著本部人馬一路向東,雖說沒有羅仁烈那麼急,但也不免心生牢騷,那千面嬌姬給留下的暗號晦澀難懂,每一個都如猜燈謎一般,搞得解東良暗生心火,加上他往東追了兩百里仍然一無所獲,心下雖然不爽,但又別無他法,只好這樣繼續奔命。

天已大亮,韓濟爽約了。那老人坐在土炕上,到看不出失望。這些年來,答應他去王屋山取葯的人也不知幾何,但沒有一個回來過。多韓濟一個不多,少韓濟一個不少,左右那老人已習慣了。

「那丫頭,你過來!」

琳兒被安置在另一間屋子裡,但卻能清楚的聽到老人的召喚。

琳兒是個很甜美的女孩子,任誰看上一眼都不忍呵責。

「丫頭,你那郎君怕是不要你了,你走吧。」

「老先生,我夫君不會丟下我的。」

「世風日下,世事難料,性命攸關之際又哪有什麼恩義可言!」

琳兒眼中光芒閃動,旋即又多了幾分堅定:「我夫君一定會回來接我的。」

那老人慘淡一笑,心想到底還是年輕,江湖之上,人人朝不保夕,哪有什麼承諾誓言可信,不過都是為了利益信口胡謅的鬼話罷了,這種話怕也只有這種養在深閨涉世未深的小娃娃才會相信罷。

那老人搖搖頭,不再說話。琳兒眼裡似有淚花,她的恩人,她的夫君,她的韓大哥真的如那老人所說,離她而去了嗎?

「不!韓大哥一定會回來的。」

儘管琳兒心裡這樣想,但時間總有辦法將人心擊成碎片。

又一天過去了,韓濟仍不見蹤影。羅仁烈已經停下來,滿腦子都是咒罵秦晴的髒話,趙汝成依舊悠悠然的散著步,解東良還在一路向東的奔命,眼瞅著就要出梁入宋了。

「嬌姬,如何了?」

「河伯,我手下來的消息都不十分牢靠,恐怕還需些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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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他們都在哪?」

「羅仁烈快到長江了,解東良快入宋境了,趙汝成么,一直慢慢悠悠的還在洛陽地界。至於韓濟……」

「韓濟怎麼了?」

「斷了消息。」

「斷了消息?」河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韓濟,而偏偏斷了消息的就是韓濟。

「莫非他已發現了什麼?」

「不好說。」

「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就算人找不到,飛鳥和蝙蝠總能找到的,但是我派去的飛鳥和蝙蝠竟也沒回來。」

「你的意思是有人截殺了你的信差?」

「恐怕還是個用暗器的高手。」

河伯捏著鬍子,低頭不語。一種不妙的感覺從他心底油然而生。

韓濟就是個用暗器的高手,這河伯已經知道。如果韓濟沒有背叛,那就必然還有一股勢力在與河伯暗中作對。可是河伯實在想不出來誰會蠢到在黃河兩岸與他為敵。只是礙於對燕山派的目的,河伯還不願相信韓濟的背叛。

其實此刻心中最為糾結的還是千面嬌姬秦晴。秦晴怎麼也想不到,韓濟用了什麼樣的方法可以避開她的信差,就算他扔了那枚玉牌,那玉牌留在他身上的余香沒十天半個月亦是散不去的。她不相信一眾飛鳥蝙蝠真的找不到他,她更願意相信她費盡心思安排的信差被人射殺了,可她又想不出兇手除了韓濟之外還能是誰,儘管她對韓濟的背叛是存疑的,因為有她和韓濟的約定在,韓濟實在沒有背叛的理由,除非,韓濟已找到宋庭衛,可秦晴偏偏又知道宋庭衛並不在王屋山。

剪不斷,理還亂。

宋寧到燕山派已有一些時日,除了眉宇間終日不散的愁雲,她已得燕山派上上下下的喜愛。

燕山派是個樂觀又洒脫的門派。沒有人會因為什麼事情愁腸百結,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概不相欠,江湖人該有的快意恩仇在這裡都有。

燕山派的弟子有男有女,宋寧在山上也無不便。但宋寧不算燕山派的弟子,並沒有住在四人一間的弟子堂社裡,而是住在了客舍。燕山派待宋寧以客禮,宋寧卻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一應勞作與尋常弟子無異。

月夜清風,良辰美景,佳人驚夢。宋寧捂著胸口,坐在床上大口喘息著,汗水已經浸透了小衣,一顆噗通噗通的心臟在她起伏的胸膛下呼之欲出。

「韓大哥,韓大哥……」

宋寧喃喃的念著韓濟,眼前卻不斷地浮現著韓濟慘死的模樣,漫山遍野的毒蛇,吐著火紅色的信子,輕賤的撕咬著韓濟的身軀,而靈魂早已從韓濟散掉的瞳孔中消失不見。

一種深深的擔憂從心底油然而生,可夜半無人,隻身是客,宋寧又能與誰言語呢?

夜越深,越顯長。宋寧倚著床欄挨到天亮,每一迷糊便看到已經遭難的韓濟孤零零的躺在荒山之上,然後又是驚醒,汗如雨下。

雞鳴聲終於響起,夜盡了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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