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錦蓉城(三)
一輪血紅色的下弦月掛在天空中,整個錦蓉城似乎陷入了一片詭異的黑暗中,此時的刺史府被陣法鎖住,外面的人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
「雖然我現在問這個問題很愚蠢,可我還是忍不住想問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勾結妖族殺害你的大哥,為什麼要幫助妖族入侵錦蓉城,這到底是為了什麼!」陶宏的眼中沒有淚,只有血。
「這個問題問得好,即使你不問我也會告訴你的。
你還記得我娘是怎麼死的嗎?哼!算了吧,我猜你怕是早就把我娘忘掉了。
忘掉了她的臉,忘掉了她的聲音,你的眼裡只有你的官位,你的百姓,還有你的嫡長子。」陶然譏諷道。
「讓我來幫你回憶一下吧,十二年前,你的正妻林霜再一次懷孕了,那段時間你開心的不得了。
你那年已經四十二歲,你那段時間,天天待在那個女人身邊,就連我娘的生日都忘了,我也不怪你,畢竟是人之常情。」說到此處陶然停頓了一瞬。
「四月廿八,那一日你的妻子臨盆,你剛好去萬延縣賑災,她的那幫奴才請了個道士,說要把我娘請出去一天才能平安。」
「結果,當天晚上我娘就在客棧自縊了。那個女人第二天也難產死了。
我滿心期待盼著你回來給我娘個公道。可你做了什麼。你回來給那個女人辦了個大大的葬禮。
買了口棺材把我娘打發了。陶宏!若不是我娘,你早就沒命了,那還有今天的地位。
我忍了這麼多年,只為一件事。我要你痛心疾首,悔恨終身!」
短暫的發泄后,陶然繼續,
「從那天起我就明白了一切東西都只有靠自己去爭取才能得到。
同時我更明白什麼叫嫡庶有別,無論是什麼我都會讓給陶醉,我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好弟弟,好兒子的樣子。很快,我就是這府中名正言順的二少爺」
「那幾個狗奴才很快就被我給弄死了。我本來是打算慢慢進入你的幕僚團,再找出你的把柄在朝廷的年計上扳倒你。可惜啊!你卻不給我機會。」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在一年前我遊學回來的路上。在陵州外圍的一座無名小山上,居然機緣巧合發現了一個殘破的法陣。」
說到這陶然收起笑容「我想以陶大人的聰明才智,接下來的事便不用我來多說了吧。」
陶宏吐了口氣「今天也是四月廿八,看來你是找好了日子啊!
多說無益,無非就是你主動去勾結妖族,以泄私憤罷了。不過你還是太幼稚了,你以為妖族事成之後會放過你嗎?
那時,整個王朝也會通緝你,你會像一條喪家之犬,被天下人唾棄。」
「喪家之犬!那又如何。我實話告訴你,妖族攻下錦蓉城的目的,就是為了向他們的神,血祭整座城池所有的活物。
那個神就會反饋一部分最為純粹的本源精華給他的獻祭者,而我也可以分一杯羹。我獲得的好處是你根本無法想象的。」
陶然冷笑一聲。
隨即一揮左袖,眾人發現不知何時,在這個涼亭周圍,籠罩了一層灰色的薄霧。
而陶然的身影也不斷變化,兩個,四個,八個……一晃神的工夫,所有人被陶然們包圍了。
「這霧是我的神通法術,可以附著在靈氣,真氣之上,所以你們千萬不要運功。
不然它就會潛入你的五臟六腑,你的丹田,氣脈,它們都是有劇毒的。這滋味不好受吧!」陶然的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又好像就在耳邊一樣,令人一片迷茫。
「這就是你變成畜牲去獲得的東西嗎!太讓我失望了。」
一股霸道的真元從陶宏的身軀上噴涌而出,方圓一里之內,所有的一切都變了色。一瞬間所有的灰霧都湮滅了。
哞!陶宏發出一道吼聲,猶如虎豹雷音,又似遠古凶獸的嘶吼。
陶然的身影全部粉碎,只有一個身影倒飛出去,那便是本尊。
後方所有人都心驚膽顫,明明沒有任何攻擊到他們卻還是感到膽戰心驚。
「小範圍內引起天地變化,這是虛境修士的手段,看樣子陶大人已經臻至半步虛境,也就是那個化凡為仙的節點——假實境。
剛才的吼聲太危險了,我若是正面被擊中的話,恐怕要吐上一大口血了」陳和在心中計算著。
只見的陶然左袖口裡面飛出一大群蟲子,形成了一面牆擋住了陶宏。
「即使是你,最少也要兩個時辰才能打破這個陣法。你猜在沒有主帥的情形下,你的將士們能不能抵擋兩個時辰呢?」
陶然身影飄忽,幾個剎那便站在了牆腳處。只見他兩腳一蹬——
快要越過牆頭時,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掉了下來一具無頭屍體。
牆頭冒出來一個身穿明光甲的蒙面兵士,他左手拿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右手是一把漆黑的橫刀。他從陶然的屍身上搜出一塊藍色花紋的石頭。
就這樣一手拿頭,一手拿石頭交給了陶宏。陶宏注入真元激活石頭后,便將這座陣法給撤去了。
「埋在他娘旁邊,記住別立碑。」陶宏把頭顱和屍體交給了老僕義山。
片刻后,陶宏便調整好了狀態,
「如今十萬火急,老夫就明說了,妖族的進攻路線和兵力分配老夫已經瞭然於胸。
而且,我已經提前秘密調回了在外的天巡營。
現在他們分成三批正在東城門與南城與北城守城。」
「老夫會親自率領剩下的守軍前去北城門,那裡妖族的進攻最猛烈,也只有老夫還能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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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西城,妖族分配兵力最少,就只有靠你們前去協助守軍了。」
「你們和守軍退入西城區,依靠地利進行巷戰。我不求諸位能擊退妖族,只希望你們能拖住他們。
老夫只有一個要求守住西城的春華街,務必要堅守到子時。之後老夫自有安排。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去其它三個城門口參戰。」
「陳和,這些人就交給你來指揮。」陶宏給了陳和一塊令牌,上面刻著一隻黑白色的異獸。
陶宏將任務安排好后,便火速趕往北城門而去。這刺史府就建在北城門邊上。
剩下這些人自然都不想去其它三個城門。
「諸位既然敢來這,想必也是血勇之士。我看我們還是各自出發趕快趕往西城吧。
粘在一起反而不利,請大家記清楚了。子時之前一定要趕到春華街,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陳和晃了下那塊令牌。頃刻間,眾人便作鳥獸散去。
只剩下兩人。「莫愁你直接去春華街附近以逸待勞,我去西城門口,等到亥正時分便來尋你會和。」陳和拿出一疊符籙。
「這道白色的是神速符,發動后可以提高三倍速度,這張黃色的是聚土符可以化出鎧甲穿在身上,即使是陶大人那樣的實力也可以硬扛一次。
不要忘了,魍魎衣和傀儡娃娃,這兩樣都是保命用的。」陳和喋喋不休地提醒著莫愁。
結果莫愁太煩他了,就直接跑了。
「看樣子,我得多宰幾隻妖,這樣她才安全。」陳和揉了揉鼻子。
半個時辰前,西城區的百姓大多已經撤離了。西城城門外,所有的雜物都被清除掉了。一片開闊的地帶。還未入夜,已是一片漆黑,烏雲蔽月,暗淡無光。
翁城之下,擺了三排尖銳的拒馬。城牆上點著一排排的火炬,猶如火蛇一般蜿蜒盤旋。
在天空上,還漂浮著幾十隻碩大的燈籠,照亮著十里平原。西城的守將正在暗自竊喜。
「天賜良機啊!我洪承志當了十年的守將了。今天這一仗就是我翻身的本錢。」
「將軍,陶大人口令,會有一群修士來協助我們。要我們一同退入城中,藉助地利打巷戰。」旁邊的參軍說完鬆了口氣。
「唉!刺史大人糊塗啊。有什麼地利能比得上這厚厚的城牆啊。不戰而退,奇恥大辱啊!」洪承志忿忿道。
「別說話,總算來了。」洪承誌喜出望外。
借著燈光,眼看從平原的盡頭冒出一大群妖怪,眼冒藍光,身無寸縷。
他們行軍很鬆散,沒有統一的指揮。只有十幾個頭領各自為政。
再往前幾十步終於看清了全貌:這是一群野獸,一群學會站立和服從的野獸。
他們躁動不安,發出奇怪的吼聲,死死盯著遠處的城樓。
突然,一隻狼頭人身,穿著半具鎧甲的妖怪站了出來。
「嗷嚎!」他右手操起一根鐵棒,帶著一支狼頭小隊,向城門奔襲而去。其餘妖怪則按兵不動。
「一群靈智未開的野獸,也敢來攻城。傳令炮台,等他們到了一百步以內再打。」
洪承志指揮著旁邊的總旗手。一面紅色的令旗通過幾座角樓很快就傳達了訊號。
十里之地對於這隻先鋒狼妖來說沒有什麼難度。半刻不到便迫近了翁城之下百步。
轟!一顆石炮結實地打在了狼妖的身上。他只是被彈飛在地,立馬又站起來衝鋒。
而緊隨其後的這小妖,卻被轟了個碎首斷腰,殘片紛飛。
「將軍,這些穿著鎧甲的頭領肯定是妖族中的安克,其實力相當於我們的通脈,通竅境界。普通的火炮對他們沒大用。」參軍有些慌亂。
「還用你教嗎?給你漲漲見識。」只見洪承志一個眼神示意。總旗手便立刻舉出一面紅藍相間的令旗傳令。
此刻,狼妖一步跨過三排拒馬,馬上就可到達城下。
嗖!一隻一丈長的大型鐵箭破空射出,穿透了狼妖的腹部。連帶著後勁又射穿了兩個妖怪,才插入地中。轟!一聲巨響。又炸飛了幾個妖怪。
「這可是魔槐門的滅妖大箭炮,挨中了,玄關以下必死無疑。
給我發令:全力反擊。
有多少箭射多少,有多少炮打多少。打完了,就出去宰了這群畜牲。」洪承志不停地抖腿,壓抑著自己的興奮。
「將軍萬萬不可啊。我們這兒,本來就缺乏箭矢彈藥,必須節省著守城。
我們只有五百人,妖兵恐怕上千不止。夜晚作戰對妖族更有利,我們只負責守城足矣。貿然出擊,只會白白送死啊。不如等援兵到來,再……」參軍嚇得臉都白了。
「等個屁。嚴雀大慫包,你個貪生怕死,鼠目寸光的蠢貨。等那群修士來搶功勞,虧你想的出來。
你看看這群妖兵,沒有武器,沒有攻城器械,沒有指揮。就是再來一千也是挨宰。
這是老天爺送給咱們的機會啊!你給老子打住了,功勞我會算你一份的。」洪承志不聽勸。下令全力反擊。
嗖嗖嗖!翁城和馬面之上發射出明亮的火箭,配合炮台的火力。無數箭矢飛來,硝煙瀰漫,到處都是爛肉和污血。
一支帶鉤的箭矢射中了一隻妖兵的大腿,他越拔,就越痛,直到被同伴踩爛。一刻以後,這支先頭部隊便被消滅了。
後面的妖兵似乎畏懼了,他們慢慢地踏小步整齊後撤。
「想跑,門都沒有。」洪承志一腳踢開嚴雀,親自領兵出擊。翁城的兩側的城門打開了。一支兩百人的輕騎兵向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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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衝鋒。
洪承志一馬當先,拿著把白蠟杆子其餘騎兵配著馬刀,強弩與他相隔一丈。不到一柱香時間,就已經衝進了陣中。
先是一陣砍殺,再從側面衝出,列隊依次射擊。妖兵如兔子般散開逃跑。無力再戰。
「哈哈哈,弟兄們往前沖,給我殺光這群畜牲,殺的越多,獎賞越大。」洪承志面色發赤,暢快淋漓。
這是他第一次在戰場上殺了這麼多敵人,他不斷地抖著杆子,一捅就是連串,一紮就是透骨撂翻。在他眼中這些都是紅紅的功勞簿,白花花的銀子。
不知不覺,已經離開了燈光的範圍。好在這時的雲已經散了,微弱的月光讓這支騎兵能勉強前行。不過這時,他們的隊形已經亂了,所有人擠在一堆,中間沒有足夠間距。
「嗷———」一聲拉長的貓叫聲驚醒了狂熱的洪承志—他離後方太遠了。
騎兵四周出現了一群山貓妖兵,眼中冒著詭異的綠光。在這黑暗的環境里讓人心涼。
他們全副武裝:鋥亮的鎖子甲,狹長的陌刀。「快撤!」洪承志大驚失色。但太遲了。
嗖嗖嗖!戰馬發出悲愴的嘶鳴聲,十幾瞬息后都倒在血泊中。
原本被打散的妖兵也很快聚集起來,將眾騎兵圍住。失去戰馬的人類面對強壯的妖兵,只能是俎上魚肉。
一刻后,只有洪承志一個人跑著突圍出來。畢竟也是個通脈境的修士。
這時一頭野豬妖擋在他面前,洪承志腰馬合一運足真氣,一紮,槍出如龍。
扎在野豬妖的喉上卻寸縷未進。同時,一柄流星錘狠狠砸在洪承志的腦門上。錘上紅白相間,有點粘糊。
遠處的嚴雀直接被嚇得一個腳滑倒在地上。但他馬上爬了起來,
「快關城門,快啊!」嚴雀聲嘶力竭地衝下面吼道。但他也喊遲了。
城門前的地上凸出兩個土包,噗!鑽出兩隻穿山甲,一個猛扎,守門士兵便被穿膛破肚。
進入城門后不到十步,一道千斤閘落下,兩隻穿山甲居然活生生硬扛了起來。
大大小小的土包湧現,鼴鼠妖,穿山甲妖總共一百多隻很快便衝進了翁城之中。遠處的妖兵也發出吼叫聲,急速奔襲。
「嚴參軍,這可如何是好啊?」總旗手顫慄道。
「莫慌,妖兵突襲至少也要一刻鐘才能全部抵達。進城妖兵不多,快組織人手全力圍剿。我們居高臨下,或許還來得及。快呀!」
嚴雀不停在抖著雙手。總旗舉起了他平生第一次舉的令旗—一面綉著黑白色異獸的紅底旗幟。
守城的士兵只剩下三百多人了。現在是什麼東西都招呼上了。戰士靠在女牆後面,強弓強弩,長矛,標槍。配上庫存不多的火炮。很快就擋住了進攻。
眼見這些穿山甲和鼠妖想挖地洞防禦,好東西來了——一箱裝滿熱油的鐵箱從女牆上用槓桿慢慢垂下,傾灑而下,灌入地洞之中。滋滋!一股子焦炭味。
什麼金汁,瀝青,焦炭,凡是能用的全部給上了。整座翁城變成了一座烤爐,煙熏火燎的。只不過這炭是用血肉鑄成的。
很快,城腳下無一活物。有五人立刻趕到千斤閘,那兩隻穿山甲果然還在撐著。
叮叮叮!近距離的強弩居然不能穿透他們的皮甲。「沒時間磨蹭了,一起上。」一個士兵拿著一把環首大刀,直接砍向脖頸,卻把刀刃卡住了。
剎那間,噗!穿山甲的尾巴給他扎了個透心涼。同一時刻,嘣!千斤閘從外面被砸出了個大洞。一隻身長一丈的青色牛妖拿著一把銀色長錘進來了。
剩餘四個人不會忘記這一幕,那是他們最後看到的場景。
這牛妖只是往地上一砸,這九人便頓覺如遭雷擊,口鼻冒血,直直躺了下去。
牛妖走進翁城,所有的人都傻眼了。僅僅只是站在那裡就讓這些血勇無比的戰士感到驚恐。這一刻,城外的妖兵也已經趕到了,兵臨城下。
「所有人快撤,快跑。這是猛克啊!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嚴雀跳著大喊大叫。
但是已經晚了,牛妖真元湧出,輕而易舉便用戰錘舞出了一個大暴風。飛沙走石,遮蔽雙眼。
翁城之上所有的士兵,他們的身體有一種緊緊的撕裂感,沒有人可以逃跑,逃了就是立刻死,不動就會下一刻死。
嚴雀當機立斷,帶著城樓上僅存的幾十個士兵火速逃離,
「等一下,快找幾個人,把剩下的火藥全部堆在內城門後面,就算守不住這,也不能讓這群畜牲好過。」嚴雀沙啞地喃喃著。一刻鐘后,轟隆隆!
好似地獄惡鬼咆哮而出,西城的街道房屋被震得快散架了。
「西城門看樣子是出事了。」陳和嘆息道。此刻他離西城門僅剩不到十里。
在一片廢墟與黑煙之中,牛妖正低著頭對著一位鷹頭人報告。
「偉大的默哆大人!我們帶來的安克只有十個,戰死了三個,現在能繼續戰鬥的只有五個了兩千謀克剩下五百,能繼續戰鬥的只有兩百左右。」
「不能動的全部吃掉,好恢復體力。記住,我們的目標不是佔領這裡,而是殺戮。
不要急躁,要慢慢地把這裡的人全部殺光,一個活口都不能留。我們殺的越多,神和主人們才會賜福與我們。」這兩隻妖居然會說人語。
於此同時,所有的修士都在儘快趕來,這場爆炸也讓他們感到心驚,畢竟玄關以下的差距並沒有那麼大。
西城樓的失陷意味著敵人的實力已經超過了預期。
己方的玄關境畢竟只有兩人。此刻正是戌正時分,距離子時還有一個半時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