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末世預言 章二：解惑

一開始幾個當家就知道楚明這小子是糊弄不過去的。

韓武一時間有點惋惜，要不是妖風寨如今生死存亡之際，如果不是小夏對楚明一點男女方面的意思都沒有，韓武是真的打算把小夏交付給楚明。楚明從小穎悟絕倫特別是有楚賀的言行身教，心智品行都是一等一的。至於天資差有什麼關係。大陸上多的是連天賦都沒有的普通人，那普通人就不過日子了嗎？不也過的好好的。

「很危險，」楚賀這樣說道。這次的劫難，非常大，其他人瞞的住，但是這個兒子，楚賀知道，他是不可能瞞住的。與其讓他瞎猜測，萬一導致更糟糕的後果，不如坦白說明。

「危險到保婦女孩子的地步了嗎，」楚明不免心中憂慮，從父親嘴裡聽到「很危險」這三個字是從未有過的。就算幾年前轟動這十萬大山的幾大貴族聯合剿匪地毯式搜山，父親也是輕鬆就化解了。

「不，危險到只能保孩子，不能保婦女的地步了。」楚賀知道這個兒子很聰明有想法，如果不說清楚。怕他一時糊塗自不量力，他必須讓楚明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我能做什麼？」能把父親逼到幾乎絕路，整個妖風寨不得不壯士斷腕的程度。楚明不覺得自己在謀略上能超過父親。甚至覺得，能讓父親把話明說到這個份上了，也許乖乖聽話就是父親現在最希望自己做的。

「活下去，然後...」楚賀看著楚明的眼睛，神色堅毅，「然後好好活下去。」

寨子是招惹了怎樣的存在，甚至不提復仇？「我去收拾東西。」楚明從父親的眼睛里看到了如山的沉重。他明白，父親說到如此直白，事情也許來得很突然，但現在不是他應該添亂的時候，也不再多問。

「有時候，聰明是一種負擔。」楚賀看著楚明的退出議事廳的背影感嘆道。這個兒子從來沒讓他操過心，聰明，可是往往越是聰明的人，他所背負的東西，也比別人更多。

「老五，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也是這麼自戀的。」金老六像發現金子一樣看著的楚賀。這還好是大白天的，要是晚上，金老六眼睛估計都能發出光了。

「文化人就是不一樣。自戀都是一股文化的氣息。哪像老六，自戀吧，來來回回就是我牛逼。哪牛逼了也說不出一個一二三四五。學學老五，他不說自己牛逼，但就感覺很牛逼的樣子。」酒老頭掏出腰間的酒葫蘆喝了點酒開始調侃，他的酒葫蘆好像永遠喝不完。

「我怎麼就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我金老六就是牛逼了。我五歲就能打算盤。」

「我五歲還能摔算盤呢，我說什麼了嗎。」

這兩人要是懟起來，那是沒完沒了的。韓武直接打斷二人的折騰，「安靜！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思胡鬧。現在聽老五的安排。」

妖風寨，全寨老弱婦孺加起來也就五十來號人。有沒有濟貧不知道但是只劫富倒是真的。但就這麼個平平無奇，名不見經傳的寨子，硬是在緋紅羅薩城傳的神乎其神。緋紅羅薩城對於妖風寨的的傳說層出不窮。說他們劫富濟貧的有。說他們來無影去無蹤的有。說他們寨主修為已經到達了聖境的也有。甚至傳的神了，說他們還能撒豆成兵。反正是吹的是天花亂墜，具體什麼情況沒人知道，已經是緋紅羅薩城茶前飯後談論的料子。就是被劫持過的那些富家豪商，你讓他們再形容一下對方，他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有半獸人，有人。這不是廢話嗎，這就跟說這個世界上有男人，有女人一樣。硬說有點用的，就是說他們各種各樣的面具，因為妖風寨行事的時候都帶著妖怪面具直接導致了緋紅羅薩城妖怪面具的銷量異常火爆。

楚賀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大中午。楚明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就是幾件衣物一些乾糧。這會楚明燒了茶水，泡了茶葉在等楚賀。在這地方，就是最劣質的茶葉也比普通的酒還難得。當然，這也是楚賀為數不多的喜好之一：喝茶。

楚賀好像知道楚明在等他，「新茶？」楚賀聞到茶香，問道。

「嗯，新茶，」楚明的茶道自然也是楚賀教的，以前楚明覺得，喝茶就喝茶吧，非要這個步驟那個步驟的，麻煩。哪怕現在楚明還是這樣認為的。但是今天，楚明想中規中矩的給父親露一手，「之前去緋紅洛薩城，買了一點。」其實再有些天，是緋紅羅薩城的鐘靈節，他本想那時候拿出來泡予父親喝的。楚明補充到，「不多。也就夠泡個三五次。」

「夠了夠了，物以稀為貴。」楚賀雖好茶，倒不像酒徒見到酒，此刻他似乎把所有的煩惱全部拋到腦後，歲月的皺紋也在這一刻舒長開了。他倒耐得住，依舊靜坐等待著沒有顯露出迫不及待。

楚明用開水澆蓋了一圈茶杯。木勺舀上茶葉放進茶碗，用旁邊壺中燒開的水淋過，蒸汽攜帶著茶香裊裊上升。慢慢用沸水反覆相沏，而後倒進瓷碗中，楚明第一次像今天這樣細緻地觀察茶葉。他輕緩柔勻地端起瓷杯，瓷杯托於掌心，幾片茶葉在清澈碧綠的液體中舒展，旋轉。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輝。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眸色深柔，茶沉入杯底，似筆尖直立，片刻后，楚明將壺托在手指間，左手中指按住壺蓋，水流悠然而下，茶杯已然盈滿，「父親，請。」

楚賀慢慢的舉起茶杯，在鼻尖聞了聞，慢品了三口才將那一小杯茶喝完，「還不錯。就是你的茶道差一點火候。」

「是哪裡還有不足之處？」這一套手法完全秉承父親的教導，楚明想不出自己哪裡還有紕漏。

「你過於注重步驟，中規中矩，看似完美，實則少了一分真然。泡茶的人須忘人間之灼色，感心中之清明，唯萬籟皆寂靜，空天下於塵埃！」

楚明啞笑，這差的是一點？

「兒子，你覺得人生是什麼？」楚賀放下茶杯。

「人生，是一個過程？」楚明試著回答，這可是一個大命題。

「不錯，」楚賀很滿意楚明的答案，「那過程是什麼？」

「生老病死？」楚明再給茶杯滿上。

「不僅僅是生老病死，還有喜怒哀樂。」楚賀正襟危坐，「沒有天災人禍，尋常人人生不過百年。修行大成者，大抵五百年。縱使封號成神者，不外乎上千年。我問你千年長嗎？」

「應該很長吧？」已經修行至封號成神，突破壽命極限，應該是很長了吧。畢竟，就楚明現在的天資情況來看，就算拚命修行，怕也不能有所建樹。這輩子平平安安能活個百二十年就算不錯了。

「我知道一個人，他十二歲修元。十五歲知命。二十歲坐忘。三十歲辟穀。」楚賀詢問道，「你說他厲害嗎？」

「這是神人啊。」楚明不無驚訝。在天元大陸，十二歲能進入修元，那簡直是被上天眷顧的人。就楚明這天資，楚明琢磨自己二十歲能進入修元那都算是上天眷憐。

楚賀點點頭，沒有反駁楚明的話，「你知道他最後活了多久嗎？」

天賦覺醒之人，會因為修行境界的提升而獲得額外的壽命。在沒有天災人禍的情況下，達到修元能加十年，到了知命再加二十年。坐忘再加三十年，辟穀再加五十年。這隨便算算都兩百來年了。但是楚明知道，肯定沒那麼簡單。就這樣的天才，怎麼可能止步辟穀，楚賀略加思索后道，「這樣的天才，聖階應該不在話下。猜他怎麼也得活個大百來年。」

「也對，也不對，」楚賀笑了笑，「他確實達到了聖階。但可以說他活了五百年，也可以說他只活了五十歲。」

「為什麼？」

「據說修行之人，達到辟穀，就可以不食人間煙火五穀雜糧。只需吞吐運轉天地靈氣。」楚明點點頭，這個楚明還是有所聽聞的。

楚賀繼續補充道，「人自辟穀開始，如果能沉得下心，看得淡這浮世繁華可以閉關修鍊。而他，也選擇了隱世閉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在閉關中，一次次突破，一次次繼續閉關。等他入聖階，正式出關的那一刻,世間已是斗轉星移，滄海桑田。」楚賀惋惜道，「他出關的時候，還誤以為人間不過過去了數十年。他欣喜若狂的想向家人道喜的時候，才發現他的父母早已不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兩百年！而且由於醉心修鍊，他沒有一子半女更談不上什麼子孫後代。甚至連幫他守關的，都不知道是隔了多少系的家族旁支。」

「後來呢？」

「後來？他在世間行走了二十年。這二十年，他都在追溯自己長兄父母曾經的事迹。可是兩百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他的長兄父母當年的事迹。甚至於當年所有的文字記錄，都是關乎他本人的傳奇。」楚賀感慨萬千，「天大地大，他卻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遊離了二十年後，他選擇再次閉關。這次，道心蒙塵的他，修為沒有突破,也沒有選擇出關。最後，後人把他的屍身葬在了他父母的墓旁。他也許是世間的神話，但也是自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