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末世預言 章三：論道

「有熏華草，朝生而夕死。龍龜長壽，生既得千壽。而人族自詡萬物之靈，人生亦如一夢。萬物生靈，皆不過洪荒過客，得見天地之寬，便不虛此生。」

呃！熏華草...父親總是說一些翻遍書籍也找不到的詞語，就比如這熏華草，它是個什麼東西？楚明算見怪不怪了，「父親是想告訴我，人生的意義，不在於長短，而在於是否活得精彩，活得問心無愧。」

楚明幡然大悟。天資極差而帶來的一系列煩惱著實困擾楚明很長時間了。他其實不是一個畫地為牢的人，只是身在局中，很多道理明白是一回事，但是走不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也辛虧父親的這一番點悟。

「以你的聰慧博學，不用為父點醒，你的心結你遲早自己也能頓悟開來，」楚賀搖搖頭感慨道，「我知道你深受天資所擾，我本打算給你個三五年的時間你還不能想明白的話，我再和你探討也不遲。」很明顯，楚賀深知自己可能沒那個三五年了，「現在沒辦法了。萬一你一輩子都領悟出來，或者是幾十年才領悟出來。那已經錯過了太多了人世間的美好，這絕對不是我想看到的。雖然自己領悟和被人點醒，是完全不同的感悟。」

「孩兒不孝，讓父親操心了。」楚明雙手伏地，低首叩地。

「起來吧，」楚賀原以為自己已經把生死看的很淡了。他在一個晴空萬里在家蒙頭睡大覺的情況下，一覺醒來后發現自己穿越了。這數十年的時光，自己也從最早的鬥志昂揚到最後被這個世界消磨了稜角，楚賀把很多事情都看淡了甚至他有時候楚賀還在想，穿越的這一切經歷是不是只是一場夢。即便心態調整至如此，楚明的跪拜也不禁讓自己老淚縱橫，因為這個孩子真的很優秀，而他作為穿越者空有一腦子的思想卻沒有能力給楚明創造一個好的生活條件。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楚賀害怕了，他怕某天他一覺醒來，又赤身裸體地穿越回到了地球，可是他如今的牽挂，已經在這個世界了啊！

茶壺咕嚕嚕地沸騰著，升騰起几絲悶煙。這可能是楚明第一次見父親流眼淚，父親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楚明此刻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只能傻傻繼續沏茶。

「為父早已把平生所學，盡數傳授給你了。診脈辨毒，演兵布陣，天文地理，傾囊相授，甚至覺得某一天要是為父突然從這個世界消聲滅跡失蹤了，你也足夠自力更生，獨當一面。可是現在，突然覺得，想叮囑的事情還有很多。」楚賀平復了一下心情，「說到問心無愧，兒子你覺得什麼是問心？」

「問自己的內心，堅持心中的正義。」

「正義嗎？」楚賀道，「為父入草為寇，你生而為匪。我們所行之事，無非燒殺搶奪、奸淫擄掠，正義嗎？」

「我們從不濫殺無辜更禁姦淫。劫富濟貧當然正義！」

「所以富人就都是壞人，窮人就都是好人嗎。」

「這...」楚明被問住了。

「我出身貧窮，看過太多貧窮產生的罪惡。我們妖風寨不也是因為迫於生活，入草為寇。所行之事，雖不算大奸大惡。在土匪中，我們可能是最善良的土匪。但頭上頂著匪字，你覺得我們還是正義嗎？」

「可是....那什麼是正義？」楚明被父親說得無法反駁。

「正義，誰知道是什麼呢，每個人的正義也許並不一樣，它可能是一種理念，一種原則，一種價值觀。希望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並且找到答案，」楚賀嘆息道，「為父聽說過一句話。正義，只是勝利的另外一個名字。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希望你為了正義去勝利。而不是勝利后，改寫了正義。」

楚明點點頭，抒寫正義？這種遙不可及的事情。為何父親會覺得自己有能力做到。楚明此刻憂心妖風寨要面臨的危機，父親現在交代什麼，他也只是點頭，先記在心裡。

「你的母親自你出生就離開了，我這把老骨頭是又當爹又當媽，」楚賀發現想叮囑的事情太多，只能想到一件補充一件，「在你這個年紀的尋常人家，成家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我突然擔心你將來成家了。家庭不和睦怎麼辦。」

「父親...」

「算了算了，你小子還能為情所困不成。」

其實楚明很想聽聽和母親有關的消息。除了「自你出生就離開」這句話父親提過幾次。楚明從來沒聽到過哪怕一個字的差別。離開，是拋夫棄子，還是...死了？楚明也從來沒問。就記事那會，楚明就已經會察顏觀色了。時至今日，父親都不想說的話，就更沒必要問了。

「妖風寨，要完蛋了。」楚賀把面前的茶水一杯飲盡。這可能是他第一次覺得，茶杯太小，喝不痛快。楚賀憋了很久，這句話別人都可以在他面前說，唯獨他不能說，他是妖風寨的軍師。他要有絕對的冷靜和理智，來考量布局全部的事情。

楚明繼續沏茶。茶葉泡過三壺，已經越來越淡了。楚明找不到時機詢問，不過既然父親開口提及這個事情了，說明父親會說。

「黑水團今天劫了一票，還殺了人。」

黑水團，楚明自然是知道的。在緋紅羅薩城外的這千里大山裡。黑水團、妖風寨、六分堂。是比較出名的三個土匪寨子。當然每條道上都有每條道上的規矩就像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一般土匪也有土匪的規矩。唯獨黑水團不講規矩，往往綁票要贖金不說，心情好，拿了贖金放人。心情不好，拿了贖金還你一具屍首，有時候連個全屍都不給留的。

雖說現在是修養期，但黑水團從來不按常理行事，劫票殺人倒真有可能，一人性命可能關乎整個家庭生計，但是在十萬大山裡，這算不上什麼稀罕事啊！

「殺了誰？」看來黑水團是碰了了不得的人，可是這和妖風寨有什麼關係。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

「微服私訪出來遊山玩水的，紫風帝國的皇長孫和他的未婚妻。」

聽到楚賀的話，楚明倒吸一口涼氣，紫風帝國的皇長孫，這是什麼概念，這是皇帝的長孫！！！那是何等尊貴顯赫的人，皇帝的大孫讓一群土匪宰了！！！怎麼可能？？這是在搞笑嗎！！！這可是未來未來的紫風帝國的皇帝！！這事的重磅程度，足以讓整個帝國都撼一撼。「皇長孫出行，沒有隨從侍衛嗎？」

「有。只是他們遊歷了幾個月，到了緋紅羅薩城。」楚賀說起這事就頭疼，「這個皇長孫聽說了妖風寨的傳聞，帶著他的未婚妻，兩個人甩了守衛，偷偷跑進十萬大山來找妖風寨。結果徑直鑽進黑水團老窩去了。」

這二貨...「他沒自報身份？這黑水團全是一群傻子嗎？不驗證一下虛實！皇長孫也敢動？」

這就是楚賀為什麼又頭疼又想哭又想笑，「報了。黑水團沒信。別說黑水團了，就算碰著我們，他說他是皇長孫，我們會信嗎？」

「他為什麼不讓黑水團去要贖金？」

「皇長孫聽說我們劫富濟貧...不知道腦子裡是怎麼想的一身粗衣麻布，不帶分文，就奔著十萬大山來了。這樣的人，贖金？黑水團只會覺得對方在浪費時間。他要是一個人來也就罷了，在這個特殊時期，確實沒油水的窮人，黑水團說不定睜一隻閉一眼，就放過去了。哪像皇長孫還帶著未婚妻。哎。」聽說這個皇長孫，學識和人品的口碑都不錯。楚賀也很惋惜，一代名儲。就這麼...只能說離譜！這可能是歷史上，死得最冤枉最離譜的皇儲了。這個皇長孫死得蹊蹺，可能沒有表面上看來的這麼簡單，但是帝國震怒，妖風寨必受牽連，也沒有時間讓楚賀去深究緣由了。

「父親，」楚明明知不可能勸的動，但是，忍不住想嘗試一下，「一起逃吧。」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帝王震怒，那是株連九族。難怪寨子讓他們去學院，這已經不是黑水團的問題，這十萬大山的全部，怕是都要遭殃，就算帝國出動軍隊踏平這所謂的十萬大山，楚明都不會覺得奇怪。

「一起逃，都得死，」楚賀坦然道，「你逃，尚有活路。你就是我生命的延續，所以你必須活。能答應父親，未來不管發生什麼困難，一定要好好活下嗎？」楚賀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楚明，好像要從楚明的眼睛里讀出肯定。

楚明有些更咽，喉嚨里似有一口痰堵著，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無力，最終重重點頭算是答應了。

「好，」楚賀的愁眉終於是再次舒展開了，心道，頃我所有，也會保你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