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表面或許並不光滑
早上的這一節課是「心之鐘共鳴方法入門」,也是林木非常期待的一節課。
直到現在,他都不了解如何去觸摸到更高的共鳴等級,對所謂的「與心之鐘達至協調」根本毫無頭緒。
理論上林木和第五明可以去請教寧俟清,她應該是知曉的。但是兩人都沒問。
第五明是因為覺得打架打著打著應該就能進步,所以沒想著問;林木則是出於一種···
林木這人一般盡己所能地避免主動的社交,而寧俟清還沒有在他的社交白名單里。也就是說,特意去找寧俟清問這些事情在他看來仍然帶有一定的社交性質,屬於非必要就不做的事情。
再講直接一點:不是朋友,沒那麼熟,所以不想問。
那就難免有人要說了:都一起參加過新生競賽,還組成固定隊伍了,怎麼還不是朋友呢?
只能說林木這人就是這樣,寧俟清形容他像塊浮木不無道理。
沒準等他哪天想著閑來無事可以去找寧俟清聊聊天的時候,才能說明在他心中寧俟清進入了他的社交白名單,是「朋友」了。
言歸正傳,這門課是三十九名新生共一堂,林木本以為這種理論課程應該是在教室授課,但這次的授課地點卻是在教學樓後面的大片空地上。
空地其實並不是真的完全一片空曠。就像大雄和他的小夥伴們平日玩耍的地方一樣,叫它空地更多是因為它屬於自由的空間,任何人可以在任何有空的時間來到這裡消磨自己的「空」。
林木三人在離開始上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趕到了空地,發現他們的老師早就等在空地靠邊的一片草地上了。
這位看起來只有三十歲不到的年輕男老師身著一襲長長的青衫,還梳了個髮髻,髮絲垂到面頰兩側,一派古時士大夫的風範。面部五官和第五明是同一個風格,只是更加柔和,神色也比第五明要內斂許多。
「你看看人家,」林木用手肘擾了擾第五明,「那才是適合你臉的作派。」
「我怎麼啦?」第五明當然不樂意白白被林木損。
林木充滿惡趣味地壞笑:
「也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以後可以考慮在衣服上寫個聲明,就寫『外貌僅供參考,請以本人為準』好了。」
「那你寫什麼,『拒絕虛假宣傳從我做起』啊?」第五明反唇相譏。
寧俟清瞧瞧林木那張總是像在譏諷的臉,想象他穿著那樣的襯衫口吐芬芳的場景,不由得綻放出一絲笑意。
老師終於開口打斷了兩個男生幼稚的互相攻訐:
「請同學們安靜。」
他整了整自己的長衫,露出有些靦腆的笑容,文質彬彬地對面前的學生們說道:
「鄙人姓吳,將負責教授各位的「心之鐘共鳴方法入門」課程。」
「由於這門課程的特殊,請同學們躺在身後的草地上,放鬆身心來聽我講授。」
學生們從來沒有聽到過類似的要求,一時間有些舉足不定,不能放心地躺下身去。直到吳老師自己率先倒在草地上伸展開,學生們才紛紛找好自己的位置,三三兩兩地躺卧在草地上。
「現在,請同學們睜開眼睛看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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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的聲音傳來,因為是躺著說話,語速和語調都比較平緩,但是仍然中氣十足。
林木自在地枕著雙手,鼻間充盈著夏日草地野蠻生長的氣息,他喜歡這種氣味,能雀躍他的內心。
天氣是多雲,沒有熾熱的陽光直曬,天地間有清涼爽朗的風在閑逛,隨機給人們送來閑適的氣流。
老師的語聲更加舒緩:
「不要眨眼。仔細觀察天空中那朵像草帽的雲,它在被風擦拭身體,就像你們一樣······」
「不要眨眼,仔細觀察它的變化···」
林木找到那朵雲,覺得它更像胸脯的側視,只是可能老師不太好意思這麼說罷了。
「與心之鐘共鳴,首先要求我們能夠清晰地體驗到心之鐘的存在和面貌。每個共鳴者與心之鐘共鳴的方法都可能是獨一無二的,需要我們自己來揣摩···」
「跟著我的步伐,我們來嘗試感受自己的心之鐘···」
草帽的帽檐捲起,林木感到自己的眼睛開始變得酸澀。
「現在請閉上眼睛,花時間認真地呼吸,放鬆四肢······」
林木順從地合眼,配合老師平靜的話語聲,像浸入了一片沉靜的湖面般內心平和下來。
「感受自己的內心,想象意識隨著深沉的呼吸探到軀體的深處······」
林木殘存的對外界的感知力察覺到老師的聲線好像正在細微地振動,這奇異的振動讓他的聲音格外地能夠撥動心弦。
於是林木的意識順利地到達一片親切的黑暗中。
「在中心處,有一尊鍾。」
「你能夠看清楚它的顏色、形態······」
他被這話語聲賦予了能夠看清的能力,之前模糊不清的攢動著的黑色輪廓彷彿被洗去了一層膜,變得逐漸清晰、確定起來。
這就是我的鐘?
林木「看」到的這一尊「鍾」,形態是不規則的近三稜錐狀,擁有尖利不合群的稜角和歪斜不平行的線條,表面呈現出蒼白色。
世間的白都相差無幾,但林木卻沒來由地覺得這蒼白異常熟悉。
然後他意識到,這份熟悉感來源於那個豆腐塊一樣的房間,即使世間的白都相差無幾,他也能肯定這就是他在那個房間里看到的蒼白。
這樣的形狀很難被稱作是一般意義上的鐘。如果一定要類比的話,請想象一座建造得並不成功的歪歪扭扭的木質房屋(童話故事的氛圍之中出現),它在被漆成蒼白色之後,伴隨著一聲酣暢淋漓的炸響,整座房屋四分五裂。
於是,它的一個角落迸裂濺射出來一塊近似三稜錐的殘片,帶著原本木屋的歪斜和木料被粗暴破壞之後的毛刺。就是這樣的一尊「鍾」。
這樣的形狀實在很難被稱作是一般意義上的鐘。
「鐘壁上銘刻著壁畫,看清它描繪的情景······」
意識的觸手向前伸去,然後一寸寸地覆蓋在鐘上。
壁畫用粗糙的線條銘刻出一個小人靠在什麼地方,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
——和他昨晚讀那本書的姿勢一模一樣。原來是在看書。
「在看清之後,你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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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一點點、一層層地抽離出來,現在,回到現實世界里。」
林木悠悠然大夢初醒般睜開雙眼,天空中那朵草帽狀的雲已經看不到了。
是飛到別的地方去了呢,還是被風捏成了別的形狀?
他察覺枕在腦後的雙手有些發麻,於是抽出來舒展舒展,身邊的第五明,還有別的同學也都懵懂地活動著身體,只有寧俟清若無其事的樣子。
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此時面對他們,溫柔地笑著提問道:
「有哪位同學可以告訴我,你在那尊心之鐘上看到了什麼樣的情景?」
一個前排的學生坐起上半身,示意自己想要發言。
「我看到自己在聆聽欣賞古樂。」
是周我玉。
「很好。」老師點點頭,「心之鐘上預示的畫面,就是達至共鳴的鑰匙。」
他繼續說道:
「我們的任務就是去做畫面上那樣的事情,在做的同時像剛才一樣感受心之鐘的存在。」
那也就是說,我應該一邊看書一邊感受?林木心想。
為了讓學生們能夠更好地理解,老師舉了個例子:
「曾經有一位老前輩擁有能夠操控水流的能力,而他心之鐘上的畫面是在飲水的人。」
「為了晉陞六響共鳴,他在一座名叫馬爾他的島嶼上獨處了三年。據說迦納馬爾他島上有隻神秘的泉眼,裡面冒出的泉水具備特殊的資質,『對身體的構成有極好的影響』。」
「他在三年間粒米未進,餐風飲泉,如此修行三個春秋,終於敲響第六尊心之鐘。」
「你是什麼畫面?」林木低聲問第五明。
第五明一臉坦蕩一腔正氣並且相當驕傲地回答道:
「兩個小人在打架,其中一個是我。」
林木語塞,旋即沒好氣地道:
「打打打,打死你得了。」
第五明一拍自己的腦門:
「欸,那我以後不是能光明正大地找人約架啦?」
「打打打,打死你得了!」
不理這個金玉其外的戰鬥狂,林木躊躇了一秒,還是扭頭朝向寧俟清:
「呃···你的呢?」
寧俟清淡淡地回答:
「我拿著一個天平。」
「那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
林木扯了扯嘴角,不再說話。
此時下課鈴聲傳來,吳老師宣布下課,同學們紛紛從草地上爬起,三三兩兩地散去了。
林木和第五明懶懶散散地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寧俟清在他們身邊一言不發。
林木扭了扭脖子,餘光捕捉到了什麼,回頭望了望,發現是胡不歸和吳老師兩個人正站著低聲交談,似乎是胡不歸在向老師請教什麼問題。
摘下面具后淳樸憨厚的胡不歸不會遮掩自己的情緒,林木能輕鬆從他的臉上讀出他的不知所措。
老師對胡不歸說了什麼,帶寬慰性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胡不歸絞著自己的手,一半為難一半感激地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