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根病根
午飯時間。
第五明在得知林木的「圖案」是看書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宣稱林木屬於純純的紙上談兵虛頭巴腦,不如他真刀真槍來得實在。
林木不屑地反擊說等他哪天在外面被人打死自己一定會給他挑一句好的墓志銘以此證明讀書多至少還是有點用的。
寧俟清則提議如果需要的話她可以弄來一些圖書館沒有的書,被林木禮貌拒絕。
第五明又發表猜測說寧俟清的圖案可能暗示她需要斤斤計較一點,林木在一旁為他吐字如此不過大腦而感到震驚。
寧俟清也被第五明整無語了,只好解釋她還在尋找圖案的意義。
林木真誠地建議她可以試試做些買賣,寧俟清被這倆狗直男氣得只能大搖其頭。
午飯結束。
星期二的下午沒有課,林木打算在午睡之後窩在宿舍里看看書,順帶間歇試驗自己的能力。
天氣多雲轉陰,天色很快沉悶鬱結起來,像是要作雨了。
——————
東區,教師宿舍。
教師宿舍比學生宿舍要舒適宜居得多,每一間都像高級公寓一樣寬敞明亮、裝修精緻。
就在其中的某扇門之內,辭色正說著什麼。
他既沒有坐在床上,也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靠牆席地坐在窗戶下,像林木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仰著頭,露出上好瓷器般潤澤的脖頸。
屋內只有他的嘴唇在開合,他卻表現得好似在和誰交談一般。
「···懷疑秦先生已不在學院···無法感應他的頻率···」
「···是的。他們還未來找我···反常,可能是因為最近頻繁爆發的···」
「···短期內我可以在學院里安定下來。······」
「……考察……以防萬一···組織不能斷絕在我們手裡。」
「……」
聲音逐漸低到不能耳聞,最後他的右手在胸前畫出一個奇異的手勢,禱告般低聲念道:
「易與天地准,故能彌綸天地之道。」
誦畢,他略微放鬆了些一直緊繃著的身體,然後垂下頭,長長地嘆出一口氣,身體蜷縮在牆邊。
林木不能想象到,此刻的辭色竟然表現得格外疲憊而脆弱,彷彿脫下了神秘強大的外殼。
三三兩兩的雨滴作為先頭部隊打在他的窗上,緊接著啪嗒啪嗒的敲擊聲便不絕於耳。
——————
北區,教學樓后的空地。
一滴雨砸落在高盧的手臂上。
「呲!」
伴隨著瞬間蒸發的聲響,一縷白色蒸汽飄搖撩過他的短髮。
他的手臂此刻燒得通紅,火燒火燎的紅光由內而外地,自他的體內悶悶地在皮膚表面暈開。
即使間隔數米,相對而站的另一方也能感受到那熾熱的溫度不斷吹拂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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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龐。
「喂!」
高盧把不快寫在臉上,不耐煩地朝對方喝道。
「什麼意思?想再打過嗎?」
他往前邁出一步,雙臂宛如火燒的木炭受強風助長般愈發灼眼,交替以急驟的明暗起落。
對面的人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但還是回應道:
「鐵廠的要求太過分了,我們不能接受。」
「哈!」高盧不屑一顧地笑了,「上回你趴在地上的時候可太能接受了。」
那人竟然坦坦蕩蕩地承認了:
「是,你現在是三響共鳴,我打不過你。」
他往側邊退開一步,讓出身後的三人:「所以我去求了幫手。」
高盧定睛一看,發現都是不認識的新面孔,在之前與清明的爭鬥中從未見過。
三人中為首的是一名看起來病怏怏的瘦弱男子。他在眾人的目光下咳嗽了一聲,像一張老舊掉漆的弓似的縮了縮身體,似乎是受不了冰冷的雨水澆著自己。
「從下個月開始,」他又忍不住咳了咳。正常人在虛弱劇烈咳嗽時會下意識攥拳抵住嘴巴,但他似乎刻意遏止了自己這樣的動作,彷彿是要宣揚標榜自己的脆弱一樣不加掩飾地,甚至稍顯誇張地咳著,直向前伸著頭,露出黃漬漬的牙齒,吐出血液褪色般蒼白病態的淡粉色舌頭。
「從下個月開始,鐵廠所收的保護費…要上交給清明七成。」他半死不活地宣布。
「什麼?」一直站在高盧身後的雙馬尾小太妹第一個忍受不了,搶聲道:
「那我們不成跪著要飯的了?」
「嗤···」那人連嗤笑都不想花力氣張開嘴唇,「你怎麼想是你的事。」
他眯著眼盯住高盧,目光像盤纏在陰濕角落裡的蜈蚣體表反射而出般令人不快:
「你可考慮清楚。」
高盧早就收斂起了自己的架勢,在手下說話的時候也沉默著。聞言長出一口氣,露出做好覺悟后如釋重負的微笑:「我考慮清楚了。」
他低垂的雙手是如此之灼熱,終於跨過了某個閾值。就像熔鐵一般,他的手臂化作熔融沸騰的液態!
這岩漿似的翻滾著的液體仍然被束縛成近似手臂狀,只是那些伴隨著滾動翻騰的赤浪誕生又很快破碎、宣洩出大量白煙的大個氣泡依然宣告著這雙手臂的狂野。
「我知道我打不過三位學長。」
是的,高盧知道,對面三位都是三年級的學長,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全都是三響共鳴者,而且不是像他這樣的新晉之人,而是在這個階段已經站穩腳跟的強手。
但嘴上這麼說,高盧卻沒有後退,反而向著對方堅定地走去。他的周身繚繞著被高溫嚇得化作氣態逃離的雨滴,一如他的決心拖出洒脫的尾跡!
「但是我背後這麼多兄弟姐妹們看著我呢,不打一架就服軟我要怎麼交待啊!」
兔起鶻落,鐵水沸騰!面對明知無法戰勝的對手,高盧從正面發起衝鋒!
而面臨蒸汽戰車般衝撞而來的高盧,病弱男子卻自顧自地咳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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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他越咳越厲害,越咳越劇烈,即使僅僅作為旁聽者都不由得為他的喉嚨捏一把汗。
他咳彎了腰,咳得快要嘔吐。他用手掌捂住嘴,但緊接著又把手掌一揚————
他真的從嘴裡嘔出了什麼,但絕對不是正常人胃裡的東西。
它的形態宛如營養不良的纖細樹根,外表呈現出死人皮膚一樣的灰敗,還有好幾處潰爛。它徑直綿延地從病弱男子的口中生長出來,他此刻就像是嘴裡吞了一棵植物的頂部,而留下植物的根系在外邊。
這根系快速地向空中蠕動招展,看起來活像詭異的線狀寄生蟲,很快在病弱男子的頭部前方生長到相當的規模,只是仍然「栽種」在他的喉嚨里。
任誰看了這幅場景,都要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高盧忌憚令人作嘔的根狀觸鬚,只好停下腳步。
他將構成右手的流動熔融物解放限制,朝面前蠕動不止的根系噴涌而出!
「呲啦!」
灼熱氣浪先至而赤色熔融緊隨,一接觸到根系就發出一連串鞭炮般的炸響,根系就像被投入油鍋的蛆蟲劇烈扭動著、狂舞著萎縮回去。
看似詭異難纏的根系竟然一觸即潰?
高盧正打算作下一步的試探,突然感覺喉嚨一陣奇癢。
他後退一步,用力遏制喉中迅速放肆遊走的瘙癢感,但還是敗給了身體的反應。
「咳!」
有什麼東西被咳了出來。是一根尚在扭動著的、細細的、死人般灰白的根須。看來這就是剛才高盧感到的遊走的瘙癢之源。
根須掉在地上雨水積成的水坑裡,還在蠕動著試圖回到病弱男子的口中。
高盧感到自己的胃部一片抽搐,是心理作用?生理反胃?
甚或是他的胃中真的已經被……
快要作嘔,他一陣頭暈目眩。從短暫的頭暈目眩中緩過神來,他發現自己的體力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流逝,短短一小段時間,他的雙腿甚至已經不能給他帶來腳踏實地的感覺,腳步變得虛浮。
拋開腦中驚悚的揣測,高盧沒有被嚇倒,而是重鑄自己的雙拳,重振自己的威風,向近在咫尺的病弱男子撲身直上!
……
半分鐘后。
高盧*強撐著揮出一記甚至不能打傷小孩的拳頭。
那動作甚至不能叫揮拳,頂多算作在不讓搖晃的身體倒下的同時強行甩出自己的手掌。
他終於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太虛弱了,抬不起腿,也抬不起雙臂,甚至快要抬不起眼皮。直到最後,他都沒能對敵人造成有效的傷害,連敵人的能力是什麼底細都沒有摸清。
病弱男子蹣跚著上前,抬起右腳踩在高盧的頭上。
高盧身後的同伴也早就被另外兩名學長乾淨利落地打倒了。
「咳咳…」俯視著高盧,病弱男子半眯著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濕蠕動的癲狂,活動著因為這癲狂而無法自抑地顫抖著的腿腳,在高盧的頭上碾了碾鞋底:
「記得,七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