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審問
路過行廊一隅,薛鳳戚聽到牆後有人在議論。
「聽說這個新任的侍郎大人什麼都不懂,年紀輕輕就掌管咱們直指君衣侍,是憑他義父殿相魚潮見的關係。」
「是啊,我也聽說了,這個尉遲大人就是個紈絝公子哥,這都上任三個月了,什麼都不管不問的,整天不是跟皇子們打球,就是跟皇城的權貴子弟逛園子喝花酒,你看今日,在書房跟空塵大師下了一天的棋,連書房的門都沒出過。」
「要我說啊,人家就是命好,尉遲將軍生前就那麼一個兒子,死後託付給殿相認下了乾兒子,兩個爹都是權臣。」
「可是御圍內直院的君衣侍侍郎那麼重要的位子,天家怎麼放心交給個乳臭未乾的公子哥,真是想不通。」
「你想不通又能怎樣,你看看咱們院里的幾位校尉大人,現在幾乎是承擔了御圍內直院裡外外所有的事務,整天忙的跟狗一樣,他們都沒說啥,你還發什麼牢騷。」
「是啊,誰叫咱沒有那個命。」
薛鳳戚聽不下去了,轉過牆角對兩個君衣侍斥責道:「大膽,妄議侍郎大人的事,你們倆是不想活了?」
兩侍衛一見薛鳳戚,立刻閉了嘴,戰戰兢兢地立在原地受他的訓斥。
薛鳳戚見這二人已是君衣侍的老人了,念在往日亦建有功勛的份上,壓低了聲音訓道:「你們倆給我傳話下去,別在讓我聽到這種言論,否則軍法處置,絕不姑息!」
「是,大人!小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做好你們的事情,快滾!」
兩侍衛趕緊離去,薛鳳戚想著他們剛才說的話,回頭望了一眼書房,這些侍衛也確實沒有胡說,可他自己也沒有選擇上司的權利,又能奈何。
書房外,尉遲拾齡送大師出門,見到小和尚在門前的假山旁玩耍,說道:「大師平日里下山就帶著這個小師傅?」
空塵大師笑了笑,雙手合十道:「讓侍郎大人見笑了,不過這位可不是什麼小師傅,而是老衲的師弟,法號空桶。」
「空桶......大師?」尉遲拾齡顯然對著師兄弟的關係疑惑不解,空塵大師已年過花甲,眉毛都白了,可他的師弟竟然才這點年紀。
「呵呵,這是老衲師尊的關門弟子,所以是平輩,是老衲的小師弟。小師弟年幼,頑劣心重,老衲生怕他在寺中惹出什麼亂子來,又沒有人敢管教他,因此老衲出門只好帶在身邊,給大人添亂了。」
「哪裡的話,雖是出家人,可畢竟是個不諳世事的孩童,大師作為師兄,顧其周全也是應盡之事,這院里當值的侍衛幾百人,人來人往已是熙攘,不差他一個。」
空塵大師道:「老衲感謝大人體諒。對了,上次大人在信中提到想借閱本寺收藏的南溟經孤本,老衲帶來了。」說著,空塵大師從袈裟中取出一部昏舊的書冊,雙手奉上。
尉遲拾齡單手接過來,說道:「大師放心,本官定會妥善保管,日後親自送回貴寺。」
「阿彌陀佛,那老衲這就告辭了,大人請留步。」
尉遲拾齡微微點了點頭,大聲道:「來人,備車,送兩位大師回寺。」
目送兩位大師離去的背影,一老一小互牽著手,像極了一對爺孫,誰又能想到是師兄弟的關係呢。
尉遲拾齡返身回書房,便隨手將經書往桌上一丟,未再多看一眼。
塔獄外,一輛囚車被枉昭司的人押送過來,薛鳳戚帶著幾名君衣侍辦完交接,從車上用鐵鏈牽出一個衣衫襤褸,血跡斑斑的彪形大漢。這大漢手腳均被鐐銬鎖住,還用鐵鏈將胳膊連同上身捆在了一起。能被送來君衣侍專屬管轄的塔獄,那一定是犯下了十惡不赦的重案,且被關入塔獄之囚犯,還沒有幾個能活著出來的,所以外人對塔獄名字,聞之色變,無不膽顫。
不過這位大漢只是下車后抬頭望了一眼大門,然後便微合雙目,面無表情地任由押解的君衣侍用鐵鏈牽著走,似乎並不擔心自己會在塔獄內遭受什麼樣的遭遇。
塔獄建在皇城北面的荒蕪之處,遠遠望去就似一座古塔,塔獄因此而得名。實際上塔獄地面以上九層高,地面以下還有九層深,上下加起來正好十八層,像極了十八層地獄。人犯入獄都被安排在下九層關押,上九層是刑訊所,百餘名君衣侍日夜看守,距離此處不到三四里地還有一座禁軍營,可謂是守衛森嚴。
大漢被押入塔獄后直接被送到了上三層,卸了全身束縛又被捆到了受刑架上。耳畔不時傳來各種鞭撻聲和慘叫聲,火盆和火把散發的紅光隱隱照亮四周的斑斑污跡,牆上,各式奇形怪狀的刑具被放大的人影籠罩,空氣中滿滿的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一個君衣侍對施刑人說了一句:「老規矩,新犯先鞭打二十,讓他先清楚自己的處境。」
施刑人在案上取了根蘸水的皮鞭,冷眼注視著大漢的胸膛,片刻之後,大漢胸前的衣物就會支離破碎。
豈料二十鞭掄完,遍體鱗傷的大漢竟一聲未吭,臉上也未見痛苦狀,只是唾出一口血水,藏在亂髮之下的一雙渾濁的眼睛儘是蔑視的眼神。
薛鳳戚在刑房門口的陰影中坐著,手裡拿著枉昭司初審的卷宗,冷冷地問道:「姓名?」
大漢有氣無力的說道:「魏無跡。」
「年齡?」
「三十八。」
「何方人士?」
「渤海。」
「從你身上搜出的印章哪裡來的?」
「我買的。」
「哪裡買的?跟誰買的?」
大漢這時候發出一聲笑聲:「皇城裡能交易賊贓的地方,大人不會不知吧。」
一旁的君衣侍上前就是一鞭:「放肆,敢這麼對校尉大人說話!」
鳳戚也笑了笑說道:「你倒是不藏著掖著,那你買它的時候就知道來歷了?」
「知道,是鳳后遺物。」
「那你還敢買?」
大漢說道:「大人,這些話在枉昭司的刑獄里我已經說了一遍,如果大人還想知道其他的事,我也會說,不過,我只能對一個人說。」
「誰?」
「你們的頂頭上司,御圍內侍郎尉遲拾齡。」
一旁的君衣侍又賞了大漢幾鞭,一邊抽打一邊怒斥道:「大膽,御圍內侍郎大人的名諱是你叫的?大人的尊駕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薛鳳戚從陰影中走出來,抬手命君衣侍停下,走上前去說道:「你要知道,在這裡沒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你可以現在就告訴我,也可以過些時日再告訴我,我不急。」
「呵呵,我怕我活不到那一天。」大漢道:「西城金魚坊的蕊巷,那裡有個玉樓香,住了一個胡商,你去把他抓來,侍郎大人自會來見我。」
薛鳳戚盯著大漢的臉,想了一下,對其他君衣侍命令道:「將此人單獨關押,沒有我的命令,別讓他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