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弄權柄悍將遭清算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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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順四年正月,京師出現彗星,朝野驚恐。
彗星也驚動了紫禁城。天順帝朱祁鎮在便殿單獨召見李賢。
「李卿,天呈異象,彗星襲月,這是上天又在向朕示警嗎?」朱祁鎮問。
李賢奏答:「彗星襲月,這是上天在提醒陛下,朝中奸臣當道。」
「莫不是石曹?」
李賢點點頭。
朱祁鎮道:「那就抓緊辦吧。石黨案進展到了何種程度?」
李賢奏答:「逯杲偵得,自從石彪被捕,石亨心懷怨恨,整日與他的從孫石后,還有術士鄒叔彝,關在屋裡,發牢騷,常有大不敬之語。陛下正好可以借著這個彗星襲月的天象,將他們一併逮捕,以正朝綱!」
「說的好,是時候收網了。牛玉!」
牛玉上前。
「命逯杲帶領錦衣衛,拘捕石亨!」
「遵旨!」
※
石亨和石后坐在府中的書房裡,愁容滿面。
石亨道:「皇帝革去了你祖父的所有職務,咱們石家徹底歇菜了!大勢已去!悔不該當初沒聽你的,早些動手。大意了!大意了!」
石后道:「如今還是想想如何撇清與叔父的關係吧。」
「皇帝說過,他是他,我是我。」石亨仍抱有一絲幻想。
「皇帝的話祖父也信?那是他的緩兵之計,因為那時他還沒做好準備。如今朝廷已經萬事俱備,只差一個口實。此刻,口實也有了。」
「什麼口實?」
「彗星襲月啊,」石后道。「皇帝一定會把這個天象栽到您的頭上,藉機一舉端掉咱石家!」
「那可如何是好?」石亨有些發慌。
「咱們已成砧板上的肉。而今之計,須趕緊銷毀證據,一切不利於祖父的東西都不能留!」
石亨道:「我可不像你叔那麼傻,把綉蟒龍衣之類的僭越之物存在家裡。」
「《推/背圖》!」石后提醒。
「什麼《推/背圖》?」
「術士鄒叔彝的那本書啊,上面有『唯有石人不動』的讖語!」
石亨大驚:「趕緊找出來,燒掉!」
石后快步走到書架前,翻出《推/背圖》。
忽然,外邊人聲攢動,僕人、丫鬟哀聲一片。
逯杲帶領著錦衣衛校尉闖進屋。
石亨厲聲呵斥:「你們來此何事?」
逯杲板起面孔:「逯杲奉旨提人!對不住了,忠國公!」
「大膽!你們誰敢!」
逯杲使了個眼色。眾校尉一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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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將石亨摁住。
石后慌忙把《推/背圖》往火盆里扔,被逯杲一把奪下。
「這是什麼?妖書?」逯杲轉向眾錦衣衛。「把人帶走!查抄忠國公府!」
一眾人押走石亨祖孫。剩餘人散開,開始翻箱倒櫃。
※
天順帝朱祁鎮在奉天門御門聽政。
朱祁鎮道:「諸位都知道,天呈異象,彗星襲月。欽天監說,此天象主奸臣當道,禍國殃民!」
朝臣們明白這是有人要倒霉了,不禁全都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朱祁鎮宣布:「這奸臣不是別人,就是石亨!朕已將他逮捕入獄。李賢!」
李賢出列:「臣在!」
「你把他的罪狀跟大家說一說吧。」
李賢轉向眾朝臣:「錦衣衛逮捕了石亨,並對他進行了初步審訊。罪狀如下:石亨之侄、大同總兵官石彪被捕后,石亨對朝廷心懷怨恨,多有大不敬之語。經查,石亨與其從孫石后在京中招權納賄,肆無忌憚,與術士鄒叔彝等私下講解天文,妄談吉凶,蓄養無賴,伺機察看朝廷動靜,圖謀不軌。特別是,他們偽造了一本《推/背圖》,書中有讖言,『唯有石人不動』,自謂天命所在。」
朱祁鎮:「呈證據!」
牛玉將《推/背圖》呈上。
朱祁鎮揮動著書卷:「瞧瞧!這就是那本妖書!已查實,純系偽造!」
打擊對象一經明確,那些平日里與石氏走得近的大臣們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惶恐不已;而那些與石氏無關甚至受石亨打壓的大臣們則鬆了口氣,同時也炸了鍋:「這是謀反啊!」「將他明正典刑!」
牆倒眾人推。
站在朱祁鎮一側的曹吉祥面色慘白。
朝臣中的蒯祥望著惶恐的曹吉祥,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他在心中默念:廷益,徐有貞滾蛋了,石亨入獄了,你的仇已經報了一半!
朱祁鎮宣告:「諸位愛卿,石亨一案將由有司嚴加審訊,依律處置。逯杲!」
逯杲出列:「臣在!」
「石黨一案,你積極偵破,功不可沒。朕擢升你為錦衣衛指揮同知!」
逯杲跪拜謝恩:「臣定當肝腦塗地,不負陛下重託!」
※
身穿囚服的石亨端著一碗糙米飯,蹲在詔獄牢房的地上,艱難地吃著。一粒砂子硌了他的牙,他將口中的飯吐在地上,高聲抱怨:「什麼破飯啊,全是砂子!」
獄卒走了進來。「喊什麼喊?」
「這飯沒法吃,全是砂子!」
「你以為你是誰呀?還想錦衣玉食哪?有你一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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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錯了!不吃不是?不吃餓著!」獄卒一把奪過飯碗,走出。
石亨高喊:「回來!我還沒吃完呢!」
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是一個威嚴的聲音:「何人在此喧嘩?」
獄卒:「稟大人,是石亨!」
牢門再次打開,以兇狠殘暴著稱的錦衣衛指揮同知門達帶著兩名錦衣衛校尉大搖大擺地走進牢房。獄卒跟在後邊。
石亨像是見到了親人:「門達?你可來了!」
門達板起面孔:「石亨,你跟誰說話呢?本官名諱,是你能叫的嗎?」
「哦,對,門大人!看在當年老夫提攜你的份上,給老夫改善改善條件吧!這地方實在沒法待!」
「放肆!你以為自己還是太師,還是忠國公嗎?你如今是大逆不道的朝廷欽犯!」
「老夫以前確實待你不薄啊!」
「別跟我提以前,以前于謙還待你不薄呢,不是一樣被你們給殺了?」
石亨長嘆一聲:「一報還一報啊!」
「知道就好!」
石亨低聲嘟囔:「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你罵誰呢?」門達怒喝。「誰是蝦?誰是犬?」
「誰是誰知道。」石亨不服氣。
「喝,到這地方來還變著法兒地爆臟口?」門達使了個眼色。
兩名錦衣衛校尉上前,對著石亨一頓拳打腳踢,打得他滿臉是血。
「跪下!」門達喝令,他的酷吏之名果然不虛傳,說翻臉就翻臉,對過氣兒的上司毫不手軟。
石亨不情願地跪在地上。
「一直給我這麼跪著,兩個時辰不準起來!」門達轉向獄卒。「給我看好了,他若是早起一會兒,拿你是問!」
獄卒躬身:「是,大人!」
門達帶領著手下揚長而去。
獄卒呵斥石亨:「好好給爺跪著!」
石亨瞥了獄卒一眼。
獄卒一腳踹去,石亨不備,跌了個嘴啃地。
「看什麼看?給爺找事,還讓爺陪著你!什麼東西!跪好了!」
屈辱的淚水順著石亨的面頰流下。
一個月後,石亨經不住折磨,病死在了詔獄中。可嘆一代勇冠三軍的名將,從保家衛國的英雄,到陷害忠良的奸佞,全因野心膨脹,貪慾使然!
該案的其他人犯,石彪、石慶、石后、石俊、鄒叔彝、朱諒等,以謀反罪處斬。餘黨杜清、楊/斌等流放金齒。
唯獨那位有先見之明的盲人卦師仝寅,早早看出了石氏一門的反心,及時離開了石府,從此逍遙於江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