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生日

在我小的時候，生日要比任何一個節日重要，媽媽會用她最樸實的方式給我們慶祝生日。我和爸爸的生日在二月里，哥哥和弟弟的生日在四月里，姐姐的在八月，媽媽的在十一月。這樣算來，每月都有好日子。

我們那裡有「兒子生在三六九，女兒生在二五八」的說法。媽媽常常會很自豪的說：「我的孩子們個個都是好命」！姐姐的生日在八月二十，哥哥的生日在四月初九，我的在二月二十二，弟弟的在四月初三，從這種說法來看，我們四個的確個個都有好命。

小時候，家裡誰過生日，連帶我們所有人都會有好口福。那時物資匱乏，就連雞蛋也不是你想吃就能每天吃到的。早上媽媽會給我們每人煮一個荷包蛋，中午一碗臊子面，晚上做手掌那麼大的鍋盔，我們土話里叫「醉饃饃」，特別酥，一碰就碎，所以我們又叫「酥酥饃」。

後來我們都在外地上學，媽媽便會在我們生日這天打電話叮囑我們：「今天是生日，一定要吃點好吃的」。再後來，生日蛋糕、蠟燭、鮮花、精美的禮物讓生日變得更加隆重，但總感覺缺少了點什麼！

媽媽離開后，我再也沒慶祝過生日，媽媽都不在了，我還有什麼資格過生日。孩子們總會悄悄的給我準備生日禮物，我欣慰孩子們有一顆感恩的心。但又痛心於享受了那麼多年媽媽準備的生日宴，卻從來沒有想過給媽媽好好過一次生日！屬於我們的節日，包括六一兒童節，媽媽從來都不曾忘記。那屬於母親的節日呢？逢年過節人人都沉浸在節日的歡愉中時，媽媽卻為了大家的節日變得比平日里更忙，更辛苦。

現在每年農曆十一月十九日，也就是媽媽的生日這一天，我們都會拿各種精美的食物祭奠母親，包括生日蛋糕，可惜我怕媽媽離我們太遙遠，收不到我們對她的思念和祝福。媽媽時常教育我們，人要懂得惜福，惜福的人才有福享。這話直到媽媽離開之後，我才有深刻的體悟。

有人說世間最可怕的情感是有血緣關係的親情，因為你沒有選擇的餘地，誰是你的爸爸，誰是你的媽媽，誰能成為你的親人……些關係一旦形成后，你將無法抗拒，無法改變，只能默默的接受。當時我是極不贊同這樣的說法，後來見到了太多的家庭悲劇，那些只顧追求自己幸福而拋棄孩子的母親，那些成日里吃喝玩樂從來不顧及妻兒的父親，那些成人後將父母敢出門外的不孝子孫……他們有的人只能躲在黑暗中哭泣，因為那血管里流淌著的相同的血讓他感到不安，這就是無力掙脫的命運！

從這一點來看，我是非常幸運的，只是我不懂得珍惜！當一個人多少年如一日，心甘情願，沒有怨言地默默為你付出時，你卻認為這是所應當的，是當媽媽的人本來應該做的事。這是我小時候最愚蠢的想法。其實長大后我也並沒有變聰明，聽過太多的悲歡離合的故事，我同情於他人的遭遇，可我覺得雖是世事無常，天地怎麼變化，我的媽媽不會生病，就算生病，也絕對不會離開我們！小時候媽媽是我物質上的依靠，長大后又是我精神上的依賴。小時候挨了餓受了凍，首先想的是媽媽；長大后遇到高興的事情，悲傷的事情，最先想傾訴的對象也是媽媽。

可惜啊，我們走著走著就走散了，也都怪我，從小到大隻顧自己邁著大步向前走，卻從沒想過要拉緊媽媽的手。以前我能鼓起勇氣向前走是因為我知道，在我的身後有一個默默祝福我，默默支持我的人，走不下去時我還可以原路返回。媽媽不在了，天地之間只剩下我一個人，唯有孤獨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