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雙槍快腿小白龍

第三章 雙槍快腿小白龍

「我還以為你是逃兵呢,讓憲兵隊逮著可不是鬧著玩的。」小順子隨口道。

陳子錕鬆了口氣,握著刀柄的手也鬆開了。

一個挑擔的小販吆喝著老豆腐走了過來,小順子叫住他:「來兩碗。」

小販放下擔子,麻利的盛了兩碗老豆腐遞過去,雪白的豆腐還是熱的,澆上陳醋、醬油、花椒油、辣椒油、蔥末,噴香無比,兩人都餓了,狼吞虎咽吃完了一抹嘴,小販點頭哈腰:「謝謝您,兩個大子兒。」

「我來吧。」小順子做慷慨狀,可是手卻不往懷裡掏。

「好吃是好吃,不壓餓,再來兩碗。」陳子錕掏出一角小洋遞過去。

兩個人吃了四碗老豆腐墊了肚子,繼續前行,遠遠看見小腸陳的幌子,小順子眼睛又亮了:「陳大個你還吃鹵煮么?」

「吃!」斬釘截鐵的一聲答。

兩人進了鋪子,點了兩碗鹵煮火燒,前門外這家小腸陳鋪子可是正宗小腸陳傳人開的分號,味正湯濃,大冷天的吃上一碗,渾身冒汗倍兒舒服。

兩人吃飽喝足,肚子溜圓,陳子錕抬頭看見水牌子上寫著價錢,一毛錢一碗,合五個大子兒,比老豆腐貴了整五倍。

會帳的時候,陳子錕拿出兩個銀角子放在桌上,小順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陳大個,你沒找著親戚,乾脆到我家去住吧,我那有地方。」

「好。」

小順子的家在宣武門外一條臭水溝旁,是個住了七八戶人家的大雜院,天已經黑透了,小順子領著陳子錕走到西廂房門口,裡面黑漆漆的沒有燈影,傳出一陣陣低沉的男女喘息聲。

「再出去轉會兒。」小順子扭頭便走,陳子錕隱約猜到了什麼,也跟著他出了院子,找了個避風的格旮旯蹲著。

過了一會兒,院子里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嫣紅我走了,你甭送。」這是個男人的破鑼嗓子。

「有空再來啊,死鬼。」女人的聲音里透著風騷與放蕩。

「走了,咱回去。」小順子站了起來,帶著陳子錕回到自家門口,一個穿綠襖的女人正站在門口,白臉不知道抹了多少鉛粉,遠處一個粗壯的背影正慢慢遠去。

「這是我姐,這是我朋友陳大個子,今兒住咱家。」小順子看也不看那女人,簡單介紹完,拉著陳子錕進了門。

「順子你吃過飯了么,姐這兒還有幾個窩窩。」綠棉襖的大姐端了一個筐頭過來,裡面有窩窩頭、豆腐乳和兩根大蔥。

「吃過了,小腸陳的鹵煮火燒,還吃了兩碗老豆腐,飽著呢。」小順子看也不看他姐姐。

嫣紅訕訕的站了一會兒,沖陳子錕客氣的笑笑,進裡屋去了。

「你跟我睡,咱倆蓋一個被卧。」小順子指著炕上一床藍花棉被說,那被骯髒不堪,散發著一股霉味。

大冷的天,炕還是涼的,窗戶紙破了也沒補,屋裡冷颼颼的,小順子蓋滅了煤油燈,兩人身下掂著陳子錕的鋪蓋,身上蓋著小順子家的藍花薄被,不大工夫就暖和起來了,還正應了那句老話,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

「早點睡,明天我帶你去東安市場找親戚。」小順子是真累了,倒頭就睡,不大工夫就發出輕微的鼾聲。

但陳子錕卻睡不著,他瞪著白色的天棚,眼前浮現出一幅幅畫面,大瓢把子帶著弟兄們在林海雪原中躍馬揚鞭,砸響窯,打官軍,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要不是張作霖的奉軍二十七師大力圍剿,想必自己還過著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呢。

大瓢把子在關外是首屈一指的好漢,報號關東大俠,綹子自從小日本和老毛子在關外開戰那年拉起來起,到現在也有十幾個年頭了,長山好綹子人不算多,但百十號弟兄都是響噹噹的炮手,大瓢把子手下四粱八柱更是個頂個都有一身滔天的本領,自己的槍法武藝就是跟他們學的,在江湖上報號雙槍快腿小白龍,那可是土匪界響噹噹的一號人物。

不知道大瓢把子脫離險境了沒有,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定能逢凶化吉,還有一直把自己當兒子看待的二櫃,那個獨眼跛腳的金髮老毛子,人家都說他是正兒八經的俄國男爵,不知道他回到哈爾濱沒有……

想著想著,火車站那個藍色的纖細身影忽然躍入了腦海,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可那些關外大車店、戲班子、窯子里的粗俗大娘們怎麼能和這麼秀麗、水靈、可愛的江南女孩子相比呢。

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陳子錕嘆道,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的脖頸,那裡掛著一塊羊脂白玉,上面刻著兩個字:昆吾。

或許這兩個字包含著自己身世的秘密吧,陳子錕不能確定自己的來歷,他的記憶因兩年前一次墜馬而抹去,大瓢把子、二櫃、糧台他們也搞不清楚自己的來歷,,所有的謎團要等明天才能揭曉,那個叫陳永仁的南北貨掌柜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

舟車勞頓,疲憊不堪的他迷迷糊糊睡著了,忽然一陣噪雜聲將他驚醒,經年養成的習慣讓他立刻抓起了藏在懷裡的刺刀,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左右張望,炕上已經沒人了,院子里有晃動的燈光,有嚶嚶的哭聲。

陳子錕披衣下炕,穿上氈靴出了屋門,大雜院的鄰居們都起來了,圍在一戶人家門口議論紛紛,大冷的天鄰居們都爬起來了,說明出了大事。他徑直上擠進門,屋裡滿滿當當都是人,裡間床邊坐著一個山羊鬍子老頭,正在給病榻上的中年婦女把脈。

床邊是病人的一雙兒女,眼巴巴的看著山羊鬍子老頭,小順子看到陳子錕進來,湊過去低聲道:「他嬸子疼的捱不住了,我和寶慶去請了大夫來瞧病,看你睡的香就沒叫。」

陳子錕點點頭,沒說話,他從鄰居們的議論聲中已經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位大嬸一家四口人,男人是個裱糊匠,整天在外面喝酒耍錢,全靠大嬸擺個煙攤貼補家用,所幸閨女杏兒和兒子果兒都挺孝順,要不然這個家早撐不下去了。

山羊鬍子把完了脈,拿腔作調道:「《雜病源流犀燭?痧脹源流》有雲,絞腸痧,心腹絞切大痛,或如板硬,或如繩轉,或如筋吊,或如錐刺,或如刀刮,痛極難忍。輕者亦微微絞痛,脹悶非常。」

鄰居們聽不懂他咬文嚼字,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嗓門老頭問道:「大夫,趕緊開方子救人吧,他嬸子怕是頂不住了。」

山羊鬍子不慌不忙從匣子里拿出一支銀針,在病人右手上刺了一下,又提筆慢悠悠寫了一張方子,慢悠悠道:「門診貳角,出診四角,夜診加倍,開方子五角,看你們也不富裕,只收一塊大洋吧。」

杏兒和果兒姐弟倆面面相覷,家裡連隔夜糧都沒有,哪裡拿得出一塊現洋來。

鄰居們你一角我兩角的湊起錢來,小順子的姐姐嫣紅也出了一毛錢,可是大伙兒似乎並不待見她,那個大嗓門老頭不聲不響那一毛錢退了回去:「嫣紅,湊夠了。」

山羊鬍子拿了錢走了,只留下一張藥方,上面洋洋洒洒寫著需要抓的中藥,散痧湯加山豆根、茜草、金銀花、丹參、山楂、萊菔子,無根水煎服。

這都是藥鋪子里能抓到的常用藥,同仁堂、鶴年堂、常春堂這些老字號藥鋪都是晝夜營業的,大嗓門漢子把湊出的錢交給杏兒姐弟,囑咐道:「趕緊去抓藥治病,可不敢耽誤了。」

「這是暴病,等抓來葯再熬好,人早沒了,要趕緊找西醫治才行。」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大家扭頭看去,正是陳子錕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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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士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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