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子不語怪力亂神
「陶萬瓶很喜歡花瓶,他的暖閣里雖然珍藏著無數的珍寶,但很明顯,他最愛的就是鎏金青花瓷花瓶!」
「這個不是早就知道了么?陶萬瓶不喜歡為什麼要追著蓮心賠啊?一個有錢有勢的老爺,還被稱為大善人,竟然為一個花瓶和府中丫鬟撕破臉,若不是真喜歡花瓶,也不至於……」
尹爭爭的話還沒有說清楚,左溱就伸出手打住她的話,「怪就怪在,他喜歡的這個花瓶,三年才有一個,每年都會被人打碎。」
心咯噔了一下,尹爭爭手拽著的卷宗頁紙,起了毛邊。
「被詛咒的花瓶。」
她突然想到了昨日敏心大姐提到的這句話,捏卷兩指緊了緊。不知怎麼的,尹爭爭總覺得這個案子,沒有表面上只是主僕爭執那麼簡單。
「然後呢?」
「她說本來陶萬瓶一開始並不是喜歡陶瓷器皿的,只是當成生意。也就是張大娘成親那一年,十五年前,陶萬瓶突然之前倒騰一個暖閣出來,專門擺設一些瓷器。說來也奇怪,從此以後,陶萬瓶的生意就越做越大了。三年後,張大娘有了第一個孩子,陶夫人心慈,給張大娘放了三個多月的假期……」
尹爭爭眉心蹙著,左溱狀態很鬆弛,表情也是淡淡的慵懶無比,但說這些話的時候,明明有陽光暖暖地斜照下來,周圍的氣息都如落入冰窖。
「張大娘命苦,第一個孩子出生不到一個月就去了,她收拾心情再次回陶府的時候,發現廚房裡的手腳靈活的一個丫頭不見了,問了一圈,你猜是什麼?」
尹爭爭收斂起自己懶懶的神態,眼眸中全是認真,壓低聲,「還是為了花瓶?」
啃完一個蘋果,左溱將蘋果核兒隨意地吐出,擦著自己的手,「沒錯,那個丫頭叫阿禾,和張大娘感情很好,張大娘就打聽了一下。阿禾不小心打碎了陶萬瓶最喜歡的鎏金青花瓷,又沒有那麼多錢賠償,就被辭掉了。」
「陶萬瓶只是辭退了阿禾?」
「嗯,聽說連賣身契也還給阿禾了。」
尹爭爭在雪白的紙上寫下「阿禾,辭退」幾個字后,然後又眯眼瞧著左溱,「你以前做過捕快的,你肯定會繼續問了下去對不?」
「那是當然,張大娘好幾年才有了這個小兒子,昨天晚上我可是私人出診金讓北城最好的大夫治療她的孩子,我自然是問出我想問的咯。」
「那筆錢我可以給你。」
滿星河走到書房,嘴角噙著笑,搖了搖手中裝飯菜的紅木籃子。
「咦,星河哥,你不是忙著處理錢莊媳婦偷漢子的官司嗎?是來找資料嗎?」尹爭爭看到滿星河就忍不住嘴角揚著,彷彿所有的困惑在看到滿星河那一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樂游叔說你為了你手裡的官司,昨天晚上一宿沒睡,你呀,最愛吃吃喝喝睡睡了,你突然之間這個樣子,樂游叔不放心,我更不放心!」
「是呀是呀,全世界最疼我的兩個男人,一個是舅舅,一個就是星河哥你咯!」
尹爭爭說著就放下手中的毛筆,朝著圓木桌子一蹦一跳地過去。
滿星河滿眼寵溺,將籃子里的飯菜一樣一樣拿出來,書房裡瞬間就飯香撲鼻。
「喂,女俠,你要不要來吃啊?不是我吹啊,我舅舅的手藝,天下一絕啊!喏,胭脂鵝脯、雞髓筍、紅燒獅子頭,豆腐鯽魚湯,還有開胃小菜,都是好吃到不行!」
左溱猶豫了一下,滿星河也帶著微笑,「你就是他們說的左溱姑娘吧,以後我這個妹妹就拜託你照顧了,快來一起吃頓便飯吧!」
「天下第一才子的邀請,盛情難卻!」左溱昨夜忙了一宿,早上補了覺就來衙門,只啃了一口蘋果,如今肚子飢腸轆轆,看著滿桌子的好菜,她也不客氣了。
「沒事的,左溱姑娘,菜多,多一雙筷子而已……」滿星河悉心地將一雙碗筷遞給了左溱。
左溱也只是聽聞傳說中的滿星河,如今見到真人,確實聞名不如一見。
「這麼多菜,尹爭爭你家不是只是賣豆腐腦的嗎?」
「有的吃你就知足吧,廢話那麼多!我命好,有一個神廚舅舅,怎樣啊?」
左溱嘗了幾口,確實覺得味道鮮美,特別是這些菜式,真的很少吃到。
「左溱姑娘,後來那麼張大娘又說了些什麼嗎?」滿星河在飯桌上,一直為尹爭爭夾菜,細心地用筷子將鯽魚里的刺跳出來,要確保沒有刺了,再將魚肉放在湯汁里浸潤一下,才放到尹爭爭的紅碗中。
左溱頭一次看到一個男人可以如此體貼地照顧一個女人,她頓覺飯碗里的都不香了。
「阿禾呢,算是張大娘半個乾女兒,她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可後來……」左溱咽了咽飯菜,壓低聲音,「不知道陶萬瓶是不是太有錢了,老天爺總和他作對,以後每三年,鎏金青花瓷都會打碎,而且都是被府中丫鬟打碎的。最開始老爺呢都不計較,後來就小小懲罰,最後直接讓賠,現在,就和蓮心這樣對簿公堂了!」
「每次都這樣!」尹爭爭嘴中剛塞了飯菜,驚愕地發出疑惑,一噎住,就難受地猛烈咳嗽起來。
滿星河心疼地拍著她的後背,「慢點吃,慢點吃,從收集資料到對簿公堂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你也不急一時。」
尹爭爭接過滿星河的水杯,咕嚕咕嚕喝下去,眼淚都快逼出來了。
左溱一看尹爭爭這個急性子就好笑,「是呀,你說是不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給了陶萬瓶家財萬貫,但同時卻不能讓他保護好那一個小小的花瓶。」
「被詛咒的花瓶!」尹爭爭嗓子舒服一點以後,幽幽說了一句話。
滿星河看著她那個樣子,神色也凝重了幾分,「這個官司,我原本以為也只是個主僕糾紛案,怎麼聽你們分析,越發的離奇起來了呢?」
「星河哥,蓮心說她沒有打碎那個花瓶,是花瓶自己打碎的,期初我以為她是逃避重罰,現在想來,或許她說的是真的。」
「花瓶自己打碎?難不成花瓶都成精了?」左溱吃了一口芹菜炒牛肉絲,冷笑一聲。
「子不語怪力亂神。」滿星河沉吟一陣,「這個官司,直覺不簡單,要不,交給我來處理,我讓周師爺再分配給你一樁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