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易容
「星河哥，你什麼都好，總把我當小孩子，昨個兒你也跟舅舅提這事！舅舅說了，我也大了，是時候歷練一下了！」尹爭爭擦了擦嘴，想著也不能太拂滿星河的面子，「我不是還有你嘛，你和舅舅是我最堅強的後盾！」
她的右手臂彎用力一抬，抖抖眉，神情飛揚。
凝視著她混合著陽光的活力氣息，滿星河儘管心有疑慮，嘴角也不由自主隨著她揚起。
「兩位狀師，這裡還有一個人呢，沒死！收斂一下！」左溱刨了一口飯，白眼翻了翻，毫不客氣。
滿星河帶著幾分抱歉的微笑，「讓左溱姑娘見笑了，我這個妹子，涉世未深，單純浪漫，小生不免要多勞心一些……」
左溱對滿星河始終夾著幾分的尊敬，跡國百年一遇的才子，是個傳奇人物。
「這個官司，反正沒表面上那麼簡單！」左溱憑藉著曾經當女捕快的經驗判斷著，她向來做事風格就雷厲風行，菜肴雖然美味，她也吃得七七八八了，擦著嘴，「我準備再去調查一下之前打碎花瓶的幾個丫鬟，你去不去？」
你，自然指的是尹爭爭。
尹爭爭趕緊猛灌幾口熱湯，燙得她舌頭髮麻。
「慢點！慢點！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
「左溱，你等等我！」
滿星河還想囑咐幾句，兩個丫頭一前一後都出了廂房，只剩下滿屋子的飯香縈繞其間。
他無奈搖頭，收拾碗筷。
「滿師兄！」姜文茵施施然進來，身後的隨身丫鬟葉兒手裡提著飯櫃，「今個兒我家裡的廚娘做了幾道新奇的飯菜，要不……」
她踏步進來，才注意到滿星河手中的碗筷。
「你都吃過了呀？」姜文茵眼底掠過一抹失望，始終揚著那張美艷似火的臉，「文茵還以為滿師兄你手中案子多，會忙得不知時日，忘了進食。」
「還好，還能應付……爭爭接了第一個官司，難得看到她這般上心，我牽挂著她，便提前一起進午膳。」滿星河臉上雖然也帶著笑容，卻和看尹爭爭的寵溺決然不同，是一種禮貌和剋制的笑容。
姜文茵捏了捏自己手中的絹帕，又是尹爭爭。
滿星河謫仙一般的人物，才華橫溢，俊朗清逸，家世雖然只是普通的書香門第，卻依然是多少跡城女子的夢想。可惜，這樣的出色男子，從小就和尹爭爭有了婚約，更讓人絕望的是，滿星河從開蒙之時，就只對尹爭爭好，滿心滿眼都是那個普普通通好吃懶做的女人。
「姜小姐，你要用膳就請便吧，我已經打掃乾淨了。我還有幾張狀紙要寫，就不打擾了！」滿星河與姜文茵在令院學習四年載，一個是萬眾矚目的第一才子，一個是女子學生中最富才華和天賦的千金小姐，原本就應該是最般配的一對，卻總是被滿星河看似規矩客氣實則冷漠疏離的態度，一次次潑冷姜文茵的心。
「師兄……」
「嗯？」
「我現在正在打梁夫人懷疑丈夫養外室的案子，有些不清楚的地方，可否請教師兄。」
滿星河笑著頷首點頭，「自然……不過周師爺經驗豐富，他定然也會為我們解疑釋惑的。」
姜文茵的身子僵了一僵，嘴巴張了張，「這是自然。」
她做了一個禮，目送滿星河離開，才渾身無力地坐下，滿臉愁容，忍不住嘆息。
「輸給誰都可以，為什麼一定是那個女人……真的不甘心啊……大跡第一才子，你到底是聰明還是愚笨啊……」
姜文茵喃喃自語，看著窗外日漸柔和的春日陽光，眼眸中更是浮上一層愁雲。
尹爭爭跟著左溱，是真的見到神人了。
左溱年紀輕輕，去到哪兒都輕車熟路，三教九流，達官貴人，連乞丐小兒也都是她的熟人。
這個女人，能說會道，善於偽裝，打聽什麼都易如反掌。
這不，左溱又裝扮成賣魚的婦人去了米糧店王商人的府邸后廚。
尹爭爭受不了魚腥味，在外面的青石門檻上嚼著瓜子，在自己隨身帶的小本子上寫著：
「第一次打碎花瓶，十五年前，阿禾……與男人私奔離開。」
「第二次，十二年前，鳳蓮打碎，回鄉無音訊。」
「第三次，九年前，林二娘打碎，失蹤。」
「第四次，六年前，沈娥，失蹤。」
「第五次，三年前，紫釵……」
「第六次，蓮心，打官司。」
寫完后，易爭爭就盯著這上面的名字，最後落在了「紫釵」上面，聽說紫釵被陶萬瓶懲罰后，是去米糧王福家當廚娘了。
而左溱剛剛偽裝成了賣魚的婦人進去了。
尹爭爭昨天想了一夜，蓮心一個人去暖閣打掃東西，房間里突然花瓶打碎，當時是很多人衝進去親眼看見了，蓮心身邊就是破碎的花瓶，有人證物證，乍一看，這是一場必輸的官司。
但……
看著這上面的名單，一股子詭異地氣息被尹爭爭嚼出來了……鎏金青花瓷每三年出一次窯，陶萬瓶家裡的丫鬟每次都能打碎？
這事兒，一兩次還可以說是偶然，若六次都如此，也太邪門了。
要幫蓮心打贏這場官司，或許能從這件詭異的事件里找出貓膩。
她正想得認真，一陣魚腥味從天而降。
她捂著自己的鼻子，翻著白眼盯著坐在她身旁的左溱。
「大姐，你很臭你知道嗎？」
「大姐，我有重要線索，你想知道嗎？」
左溱易容術了得，剛剛還是一個漁家婦女，將頭套一撤，還是那個冷冰冰的女俠模樣。
只是身上的魚腥味，還殘留著。
短短半天的時日，尹爭爭已經見識到此女的能力，舅舅說過，不管身份高低貴賤，只要是在某方面能力出眾，就值得尊重。
若是此女真能幫她打贏這場官司，她尹爭爭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左溱了。
思慮如此，將手中的吊瓜子分了一些給渾身腥臭的左溱，「找到紫釵沒？」
左溱磕著瓜子，搖著頭。
尹爭爭也沒抱希望會找到這位紫釵，畢竟三年了，跡城如此繁華，人來人往，除非動用官家的人，不然找人還是比較困難。
兩人不語，整個幽靜的巷口裡迴響著她們兩個很有規律的嗑瓜子聲音。
「走吧。」尹爭爭瞧著夜幕降臨，拍了拍手。
左溱卻不動，「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