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椿螟神域
斯巴魯回頭,他看向身後已經走過的路,目光卻再次迷失在這黑暗的叢林中,他一時難以回憶起這條「路」走過來的感覺,方向的概念早就已經模糊不清了......而在前方,目標點已經變得明確許多,一座樸素的庭院孤獨坐落在了不遠處,只是它任然被樹木所環繞,以他們的距離最多也就看見房頂。
螢火蟲——在這林中的夜晚唯一能看到的生物,似那幽幽的亡靈,看來,隱居在這森林中的賢者寧可將一切動物藏起來避免獵手的宰殺也不願意接納生前為人類的亡靈......
「就是前面了......」帕爾蘇捂住胸口,她的心跳在加速,她即將面臨一切,包括渴望已久的知識和必須做出的艱難抉擇「我們互相握住手。」
同伴們也都照做了,只是威爾刻意避開了帕爾蘇,於是乎,斯巴魯便主動握住帕爾蘇的手,緊緊的握住。
眾人一步步接近那座庭院,卻又感覺似乎永遠無法到達,他們在這頗有些麻木的行走中逐漸忘記了疲勞與飢餓,直到在庭院的方向放射出了一道熒綠色的光芒將他們的視線吞沒......
「這,這是......」
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他們已經置身於一處難以言說的空間內,四處皆是抽象且斑斕的畫面,他們站立在了一面白色的平地上,在夏蕾絲看來,這肯定和中了別人的幻覺法術。
「我認為並不是,夏蕾絲小姐。」帕爾蘇否定了夏蕾絲的意思,夏蕾絲又道:「難不成這也是異度空間的一種?和皇帝陛下製造的那種一樣?」
然而帕爾蘇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她明白他們面對的是阿曼羅延,身為其後人之一的她,不敢對阿曼羅延所擁有的力量妄下定論。
眾人被腳下這塊白色的平地給限制住,似乎只要再邁出一步,虛無就將他們吞噬。
就在此時,四周發生了異變,翠綠的熒光在周圍照耀。眾人將警惕性提到了最高,他們隨時做好了戰鬥的準備,面對的可能是敵人也可能是什麼無法想象的生物......
下一秒,他們腳下得「平地」竟然蕩漾起來液態的波紋,一條海蛇形的巨大生物鑽出平面向空中躍身,隨之濺射出金色透亮的水滴,它通體銀白色的鱗片卻長著似魚的頭顱和鰭,一隻金色的眼睛瞪著斯巴魯,但那隻眼睛中卻缺少了幾分動物本性的兇猛。
「大家小心!」斯巴魯大喊一聲后護在了同伴們的最前方,這隻怪物以頭部兇猛的衝撞眾人,其他人立刻向四方閃避,唯有斯巴魯一人用雙臂強行頂住了怪物的頭部,與其展開了角力。
這也是其他人第一次發現原來斯巴魯擁有這樣強悍的體魄力量。
分散的四周的眾人紛紛拿出武器攻擊怪物的身軀,但任何法術都被它的鱗片完全化解。情急之下,斯巴魯用拳頭擊怪物的下顎,這才實實在在的讓它感受到了一次疼痛。
「這是什麼?」斯巴魯喘了口粗氣,仍然是一副準備迎擊的姿態,威爾來到斯巴魯身旁,給斯巴魯附著了一層雷電屬性的護盾,接著頗為嘲諷的說了一句:「嘁!阿曼羅延的寵物!」
「這應該是守護在此的幻影,與其跟它在這浪費時間,我們不如先找到出口!」帕爾蘇相信在這種關鍵時刻,其他人仍能替她擋住對方的攻擊,她便雙目閉合,通過自己的能力搜索道路。
「大家跟我上,快!」斯巴魯幾乎是抱住了怪物巨大的魚形頭顱,即使他用盡渾身解數,那怪物還是能輕易的擺脫斯巴魯的束縛,緊接著奔騰至高處並張開血盆大口,噴射出了一道金色的法術波動。
這個時候就輪到凱里莎應對了,銅鏡噴射出法術炮擊與之對拼,除了帕爾蘇外的其他人也紛紛繞至怪物身軀的四處通過連續的攻擊急切尋找它的弱點。
或許這隻怪物過於直接簡單的攻擊讓人難以看出它有多大能耐,這正是在場所有人最大的疑惑,怪物只是將身體整個翻滾了一番后,就將幾人紛紛放倒,只剩下帕爾蘇一人還堅持在原地低吟......
「吼——!」怪物面向帕爾蘇憤怒的咆哮,而帕爾蘇卻紋絲不動。怪物也似乎感覺到了某種異樣,便收住了它猛獸狂暴的性子,而是試探性的一點一點接近帕爾蘇......倒在地上的夏蕾絲緊盯著帕爾蘇,生怕怪物的那張大嘴隨時將帕爾蘇整個吞掉。她吃力的將臂弩瞄準怪物。
「慢著!」一旁的威爾按住了夏蕾絲,這一刻,夏蕾絲看向威爾的眼神是難以置信的。
霎時,怪物已經非常貼近帕爾蘇,它終於張開大嘴,但並不是想要吞吃帕爾蘇,而是發出法術只想要殺死帕爾蘇。
時間停止了一秒,這一秒內,一切事物都變得通透,有一雙眼睛在觀察著這一切的內在。在這雙眼睛中,事物都歸為了纖維。
「你們觸犯了領域中的衛士,它正滿盈著整個領域的怒火!」這似柔水的聲音陳述著頗為嚴肅的事情,帕爾蘇睜開雙眼,那黑亮如絲的長發映入眼帘,怪物在她的面前停止了攻擊,甚至變得順從起來。
帕爾蘇才緩過勁來,面對這位神秘的女人,帕爾蘇也本能的警惕,她不禁與之拉開了距離。
「此地遵從最基本的法則,所以,它是不會給你們警告的。」女人輕撫著怪物的頭部,怪物竟然在這安靜中化作了一團晶瑩的金色液體融入地面「但令妾身所意外的是,你們竟有能力將妾身靈體召喚於此。」
的確,眼前的女人並不真實,她的下半身連同雙手都是虛實不定的,眾人站起身來,其中夏蕾絲認出了這個女人的樣子:「您是......大公主希爾斯殿下?」
所以人都很驚訝,希爾斯本身在一定程度上超出了眾人對她的想象,對於作為公主的她來說。
但有一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希爾斯才是整支叛軍集團真正意義上的精神領袖。
「你的意思是......」帕爾蘇由於虛弱而被夏蕾絲和凱里莎一塊攙扶著「是我把你召喚出來的?」
「是的,你想尋找的出口莫過於此,此地名為『椿螟』,是我以聖泉為核心的精神領域,但椿螟不歡迎你們。」虛實縹緲的女性靈體帶著一副冷笑道。
說罷,女子走到了中央的位置並抬手一揮,腳下的素白平地展現出了它原本的面目——那是一潭波紋靈動的金色泉水,水面上升的微光令人安逸。不論這是真實的或仍舊是幻影,幾人卻都覺得自己已經接受了泉水的沐浴,溫暖的泉水似在撫慰他們的內心,讓他們能在此時拋去一切慾望與雜念,享受片刻的寧靜。
希爾斯的靈體笑著注視著這一切,她纖細的手指間幻化出了一支長笛,一曲悠揚的聲樂環繞在眾人的耳旁,在這音樂下,斯巴魯昏昏欲睡......
在奏響音樂的同時,希爾斯的靈體再次觀察眾人,她發現了存在這和諧之中唯一一處的不祥之物,此物寄身於斯巴魯,呈現著詭異的深藍色。
就在聖泉的另一邊,猛虎與花豹簇擁著一隻高大的雄鹿注視著這一切,雄鹿挺拔軒昂,生長著如同珊瑚的鹿角與一張猿面,它邁出四蹄在聖泉明鏡般的水面上行走,它看向希爾斯時,希爾斯微笑著對它獻出誠懇的禮儀。
兩者相顧無言,一個點頭是雄鹿對此唯一的回應。她放下了長笛,將自己放置於一位旁觀者的姿態。
果不其然,雄鹿亦是察覺到了來自斯巴魯身上所攜帶的不祥氣息才現身於此,它走到斯巴魯身邊,深邃的目光像是一位慈父,接著,它將自己的額頭貼近了斯巴魯的胸口處,連同斯巴魯周身被一縷金光所包裹,它在凈化那被暴戾所污染的不祥藍色。
完畢,它便邁起自己的鹿蹄回到了虎豹之中,那群原本兇殘的猛獸在這隻雄鹿面前卻是恭敬的姿態,虎豹們為雄鹿充當著護衛陪伴著它準備離開此地時,雄鹿又回首望了一眼希爾斯。
這次,輪到希爾斯有所不解之惑。
「命運的因果開始收束了?」希爾斯望向天空,低聲喃語道。
——————————————
「哎呦......」好似做了一個異常空靈的夢,斯巴魯醒來后,卻覺得原本的疲憊與飢餓一掃而空,他站起身,卻想不起來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情,或許是自己和同伴們真的太累了,在這即將於強敵對峙的關鍵時刻前又睡了一覺。
他將其他同伴先後叫醒,每個人都感覺自己好像做過一個很長的夢,但夢境的內容卻絲毫不得知。
「眼前就是......」他們就在目的地的前方,眼前樸素的庭院便是阿曼羅延的居住地,奇異的花草與苔蘚是這座庭院唯一的裝飾,幾人看著大門站立了許久后,大門竟為他們敞開。
幾人還未來得及看到庭院內的景色,一位看起來不過十歲多點的男孩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凱里莎一眼就認出,這不就是從薩拉西斯開始就一直追蹤騷擾他們的三人組之一嗎?
「好傢夥,你們命真大,竟然活著回來了!」凱里莎說著就想拿出銅鏡給他來一發魔炮,而這個小男孩卻立刻擺手求饒:「唉?別這樣啊,魔法師姐姐,我家師父今天是請你們進去做客的!」
但凱里莎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她衝到前面,出手就想抓住這個鬼精,但他卻瞬間移動到了幾人身後,大門也在這一刻被關閉。
「我,我就說他肯定沒什麼好心眼......」凱里莎獃滯的說,她一時還認為是自己惹的禍......
下一秒,斯巴魯還想帶頭衝出大門,但大門已經被男孩使用法術進行鎖定,男孩還可以將魔法鎖當作一門法術炮台使用,發射出一道炮擊,將斯巴魯等人逼至庭院接近中間的位置。
「親愛的師父,貴賓已經為您帶到了!」男孩得意的大笑道,緊接著他感到了一陣急促的寒冷,庭院木質的圍欄與植物都被不明的力量附著了一層冰霜,霜凍向四處不斷蔓延直至綻放出清潔入玉的冰花。
在前方,一尊散發著寒氣的水晶神像從地面冒出,但帕爾蘇的雙眼發現地面並沒有被損壞,這尊兩米高的水晶神像是通過空氣凝結形成,神像浮刻著一位女性的形象,雙手按在胸口處,雙目閉合卻有淚滴流出,是一種悲憫還是痛苦......沒有人能再說出一句話,眾人失了聲。
神像睜開了其冰質的雙目,真真切切的紅色血淚流出,帕爾蘇認出來這是誰的神像,她張開被凍僵的嘴唇用顫抖的聲音道:「隱忍與詛咒的女神——塔赫-撒拉西斯文......」
彷彿帕爾蘇這句恐懼的自言自語是一句召喚,水晶神像劇烈破碎,刺骨的白霧湧出,貌如神女的至高賢者降臨在眾人面前。
高傲、美麗、赤裸的雙足懸浮於空中,不沾染一絲污穢,輕紗包裹著她的身軀,若隱若現,她從不羞於任何人。
手中的長劍向前一掃,斯巴魯等人便成了幾個藝術品,沒有多餘的戰鬥,這只是輕易冒犯神域必要的代價。
「時慕,趕緊離開那裡,別給我惹麻煩。」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一句無奈的牢騷,再看她的小徒弟,卻還在門旁狐假虎威的笑。
——————————————
「我想我該走了。」陵卡從泉水中起身,都沒怎麼擦乾淨身體上的水就急著要離開。
「無論接下來如何,你回到我們身邊只是遲早的事。」希爾斯語氣中並沒有挽留陵卡的意思。
「無所謂,我有斯巴魯就夠了!那你呢?你是我姐姐的說客還是叛軍的傀儡?」陵卡帶著更加刺耳的辭彙道「一直待在自己創造的這個地方沒有任何用處。」
兩人沉默,希爾斯明白陵卡並不知道自己的另一面,最後,她只是簡簡單單留下了一句:「或許,你對我發出的這個疑問,我恐怕比你更難以尋求答案吧。」
陵卡向希爾斯告別,一人拿起自己鋒利的武器,再次獨身深入了未知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