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九 章 大鐵船 （四）
第十九章大鐵船（四）
太陽偏西的時候，大家陸陸續續來到了村東口的公路邊上。正好，公路南邊有一處荒灘，荒灘上長著三、兩棵槐樹，大家就在槐樹下面歇息。有的坐著，有的乾脆靠著背篼躺下了，金娃一個人到公路邊的小渠里玩水去了。板娃坐在一塊石頭上說道：「曹現在做什麼呀？去不去陝西了？」
「去呀！怎麼能不去呢！」溫歲球答道。
「哪怎麼去呀？火車都坐不上了，還怎麼去呀！」板娃又說道。
溫歲球瞅了板娃一眼說道：「你就知道坐不上，今晚曹後半夜去，那時候看守的人就都困了，曹再找機會偷偷爬火車去。」
嗚嗚嗚……一列火車吼叫著，冒著滾滾的濃煙，像一條長蛇一樣，遠遠的從縣城方向蠕動著爬來了。就在大家談論的時候，那蠕動的長蛇越來越快，一會兒的時間，就來到了眼前。又一陣地動山搖，身心震顫之後，火車拖著咣當、咣當的有節奏的聲音飛走了，可大家只覺得身上好像是落了一陣粉塵。俊姐一個勁地揉著眼睛叫喚著：「哎呀！疼得很，眼睛里好像有一塊石頭。」
歲板吃驚地喊道：「什麼？俊姐，你說眼睛里有石頭！這怎麼可能呢！石頭怎麼能跑到眼睛里去啊！」
俊姐著急忙慌地跑到板妹跟前說：「嫂子，你的手最中用，你趕緊給個看看！」
板妹用雙手想撐開俊姐的左眼，可俊姐下意識的緊閉眼睛，不管板妹怎麼撐也撐不開眼睛。板妹說道：「你放鬆點，別用力，要不然，個怎麼翻你的上眼皮呀！」俊姐稍微緩和了一下，板妹用食指輕輕一壓，就把俊姐左眼的上眼皮翻過去了，然後仔細看著說：「啊呀！有一點黑黑的東西。」緊接著，板妹用自己的舌頭舔舔俊姐的眼睛，把黑東西舔到自己的舌頭上了。板妹又從舌頭上把黑東西用手指摸了下來，再用手指捻了捻，感覺硬硬的，隨口說道：「唉！這是什麼啊！」
聽到板妹的聲音，縫兒和歲板也湊了過來看。當歲板看到板妹手上的黑東西時，又看了看身邊草葉上的小黑顆粒說：「這不是剛才火車過來時落下的東西嗎？」幾個女人仔細看了看，都說還真是呀！那這是什麼東西呢？幾個女人還真不知道。
「你們看，火車路上有好多人，他們在幹什麼？」風根深喊道。
「就是，他們好像在撿什麼東西。」歲板說道，「走，曹去看看，要是有用的東西，曹也可以撿一點。」大家就背起背篼，順著斜坡往鐵路上爬去。沒費多少工夫，就爬上了鐵路，沿著鐵路邊的空隙，大家朝忙活的人走去。一路上，有許多掃在一起的小黑堆，當走到一個女人身邊時，那女人正在從火車路的小石縫裡往外掃黑黑的小顆粒，那小顆粒和板妹手上的一模一樣。正在掃小黑顆粒的女人感到有人來到自己身邊，就抬起頭看了看，接著問道：「你們也掃煤啊！」板妹一幫人沒聽懂那女人的話，愣愣的看著那女人。那女人看到這一幫人沒有回話，就又低頭掃小黑顆粒去了。板妹看到那個女人又忙開了，就小心地問道：「大姐，你掃的是什麼？」那女人抬起頭，用不解的眼光盯著板妹一幫人問：「你說什麼？你們是幹什麼的？怎麼連煤也不認識？」
「這是煤嗎？這煤是從哪裡來的？」板妹又問道。
「當然是煤，是火車煙筒里冒出來的。」那女人說道。
「火車煙筒還能冒煤？」縫兒驚訝的說，又盯著板妹問道，「你們家滿滿不是到煤礦上挖煤去了嗎？怎麼煤從火車裡冒出來了？」
那個女人聽了縫兒的話，笑著說道：「大妹子，火車冒出的煤是沒燒盡的，不是煤礦上的煤。」
縫兒還是沒搞懂女人說的話，就繼續問：「那火車怎麼冒出這麼多煤呀！那為什麼不燒柴？要是燒柴，不就都燒化了嗎？」
「大妹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呀！火車是靠燒煤跑的，怎麼能燒柴呢？」那女人哭笑不得地說道，「那你們是哪裡人？個還以為你們也是掃煤的。」就在大家說話的時候，又有一列火車吼叫著從縣城方向開來了。板妹一幫人正準備往斜坡下面躲，可那火車卻逐漸慢了下來。就在板妹一幫疑惑不解的時候，那火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停在了大家跟前。板妹一幫看了一會兒，火車還是喘著粗氣，有的地方還冒著白氣，然後就再也沒有其它情況了。溫歲球看見火車車廂的間隙里也有爬火車的人，就給大家說：「啥也別管了，曹也趕緊往上爬吧！個先上去，根根在下面幫忙。」說完，就順著火車車廂的台階爬了上去。幾個女人眼看著溫歲球爬了上去，可讓她們上的時候，誰也不敢靠近火車。沒辦法，溫歲球喊著讓風根深拉著歲板上。歲板戰戰驚驚的抓住車廂台階，但怎麼也爬不上去。風根深只好用肩膀扛著歲板的屁股，使勁往上頂，費了好大功夫，歲板才爬了上去，溫歲球就從上面抓住歲板拉進了車廂。就這樣，女人們一個個都爬上了火車。該到板妹時，板妹就讓金娃先上。沒想到，金娃像爬樹一樣嗖嗖嗖幾下就上去了。等大家都上去了，風根深才把棍子一根一根的轉了上去，自己最後一個也爬了上去。等到大家都爬進火車車廂后，才看見車廂不遠處還坐著兩男一女三個人。溫歲球壯著膽問道：「大哥，你們也坐車？」其中一個瘦高個子的男人答道：「是啊，個們坐車。你們這麼多人，幹什麼去？」
溫歲球就湊上前說：「大哥，個們到陝西討面去。」
「什麼？你們要到陝西討面去？你們怎麼這麼多人去呀？你們都怎麼了？」瘦高個男人不解地問道。
問歲球看著三個人說：「個們是沿河公社霧仙村的，前段時間讓生雨打了，現在趁空閑的時候，去陝西看看，能不能要點面，以便度過飢荒。」
「噢！聽說了，你們那兒遭了多年來罕見的生雨。本來曹就艱難，一遭災，那日子就更難了。」瘦高個男人說完，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還沒等廋高個男人嘆完氣，突然，咣當一聲，火車走起來了。站著的溫歲球搖晃了兩下后，下意識的用手撐住了車廂，然後又兩眼茫然的看著天空，木然的讓緩慢行駛的火車將他們帶向未知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