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知不覺時間已然過去半月有餘，裴陌的身體在這些時間養傷加上周老的細心調養下，已經幾乎差不多痊癒，只不過胸口的那個傷還未完全長好，線下還是沒辦法做大動作，顧怡安也時不時過來看他，見他一天天好轉，心情也跟著好的。

這日顧怡安帶著小桃過來，見到裴陌已經可以下榻，高興的跟在他身側：「非衣公子今日感覺如何？」

裴陌見她過來，眼神微揚笑了笑：「甚好，我還以為怡安今日不來了呢。」

其實顧怡安今日本不準備來了的，只是在府中孫嬌蘭一直為自己婚事操勞，她如今不過十四歲，但古代一直早婚，在孫嬌蘭的眼裡，自己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過了年就及笄，此刻一直留意著各家公子，時不時喊自己去看一下，她來此也是為了躲著孫嬌蘭，在她看來，自己還是未成年，怎麼可能會成婚這麼早。

見她沉默不說話，裴陌本想刨根究底，但想想自己此刻身份，最終沒有問出口。

裴陌只是笑了笑然後轉移了話題：「我的身體已經恢復差不多，屆時我便去顧府。」

「真的？可是周老不是說還需要休養一些時日嗎？」顧怡安聞言霎時間忘記了剛剛的想法，這些時日同他相處，顧怡安已經慢慢適應了他的存在，如今見他這般說，雖然心裡十分開心，但考慮到他的身體還是開口問道。

裴陌見她不在憂愁，心下也放鬆了許多：「無礙。」

剛好這個時候，孫興快步走向小桃身側說了些什麼，小桃聽了之後頻頻往顧怡安這邊看，顧怡安心裡有了不好的猜測，她微微吸了一口氣，側面朝她看去：「小桃，可是府中有事？若是有事，同我說便是。」

「是，小姐。」小桃憂心忡忡的走了過來，她知曉小姐此時並不想談論婚嫁之事，可眼下夫人那邊派人傳信息過來，她只得同小姐說，來到顧怡安身側，她看了一眼裴陌，彎下身在顧怡安耳邊說道。

「小姐，是夫人要請您先下回府里去，是為了您的親事，小桃聽孫興說那人是張成將軍長子張文博……」

顧怡安聞言蹙了蹙眉，看著裴陌，不知想到了些什麼，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小桃見她這樣，便知她此刻肯定不高興了，便也沒有開口，乖乖在她身側站著。

顧怡安有些無奈，靜了許久，看著裴陌道：「非衣，府中有些事情，需要我現在回府，我可能後面有些日子不能過來了，若是你身上的傷好了的話，其實不用來府中報恩。」

裴陌心裡有些不知味，見她表情不是很好，他隱去心裡不適只得笑著道：「嗯，你便先回去吧。」

剛回到府中的顧怡安一下馬車便有小廝上前帶路，「小姐，夫人派小的在門口守著，說是小姐回來之後，便先去主廳去一下。」

「好。」顧怡安輕輕點了點頭回了句，之後便跟著小廝經過路邊的長廊過去，到了主廳。

過了正廳門后，顧怡安在廳堂中向孫嬌蘭行禮，「女兒給阿娘請安。」

在顧怡安進來之前，蘇嬌蘭正同一位夫人相談甚歡，聽見自己女兒的問安，她這才回神，「安兒，這是你慧姨，張將軍的夫人，也是阿娘年少時的閨友。」

顧怡安聞言望向坐在一旁的徐卓慧，見她溫和的看著自己，低眸不知想了些什麼，而後沖著徐卓慧點點頭露出笑容，「怡安見過慧姨。」

徐卓慧笑著對孫嬌蘭打趣道：「先前蘭兒和我說怡安樣貌平平，這算樣貌平平的話，那什麼才算好。」

聽見別人誇自己女兒，孫嬌蘭比誇自己還要高興，自己女兒本身就是極極好的，就該好好誇誇。

顧怡安站在一旁，聽到誇讚自己的聲音后，沒有太多的感覺，不知道阿娘讓自己回來有什麼事，她站在一旁，也沒有再說話。

徐卓慧向著顧怡安擺了擺手：「你叫怡安是吧，來，讓慧姨看看。」

顧怡安看了一眼自己娘親，見她也笑著看著自己，這才抬步走向她，到了身旁徐卓慧就拉著怡安的手讓她坐在了自己身旁道：「聽你阿娘說你前些日子昏迷，先下可還會覺得頭暈？」

先前昏迷是中了別人的迷藥才昏迷不醒，卻不知為何，先生在她身上竟然查不到藥物的殘留，如今醒來，她也沒有察覺身體有什麼不適，見徐卓慧問，顧怡安看著她，笑意溫和：「已經不暈了。」

徐卓慧瞧出顧怡安有些同自己不熟一般，她拉著的手心，微微出著熱汗，這才覺得自己好像太過自熟了，她從桌上拿了一塊從家中帶來的糕點遞給顧怡安。

「這是慧姨從府中帶來的糕點，平日里慧姨最喜歡了，吃著甚是香甜不膩，如今過來怡安嘗嘗味道如何。」

顧怡安順從的從她手中拿過糕點吃了一口，果真覺得香甜無比。

她吃著糕點，徐卓慧就看見她嘴裡鼓鼓的，兩個眼睛亮晶晶的，讓人想要去捏一捏，她十分喜愛顧怡安，就是不知道自己家裡的那個臭小子會不會喜歡，若是可以，她和蘭兒也成了親家。

徐卓慧笑道：「若是怡安覺得好吃的話，下次慧姨來的時候給你再帶些過來。」

顧怡安笑著點點頭，她是很喜歡這個味道，若是後面和慧姨關係近了些，看看能不能讓阿娘派人去和那個廚子學學。

孫嬌蘭見她們二人相處甚好，想起來徐卓慧先前說要和她結成親家的事，想想覺得可行，正想著，把視線轉向自家女兒身上。

顧怡安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回頭看到自己阿娘盯著自己的目光，以及微張的唇，她不傻，從回來的時候小桃就說可能是為了自己的親事，想到此，她眼睛動了動。

沒辦法了只能這樣了，低頭吃著糕點，她便突然哎喲一聲。

「怎麼了？」徐卓慧和孫嬌蘭二人都嚇了一跳看向顧怡安。

顧怡安輕呼一口濁氣：「肚子疼。」

徐卓慧愣了愣：「怎麼會肚子疼呢，可是吃壞了東西？」

孫嬌蘭從位子上起身沖著外面守著的小廝說：「快去請溫先生過來。」

顧怡安：「......」

若是先生過來，自己裝病的事情不就被拆穿了嗎，她伸手扯了扯孫嬌蘭的衣服，「阿娘，許是吃壞了肚子，我回去休息一下便可，不必麻煩溫先生了。」

「好，小桃，帶你家小姐回房中休息。」孫嬌蘭很了解自己女兒，見她這般，便知沒什麼大事，無奈的開口道。

一旁的小桃應了一聲便扶著自家小姐出去了，一走到外頭顧怡安便直起身子，哪裡像是肚子疼的人，小桃嘴角抽了抽，還是跟著顧怡安身側回到了世安苑。

顧怡安瞧著小桃樣子，不由得好笑，打發她回去之後，便揉著肚子回自己寢房了，躺在床上那一刻，她才真正放鬆下來。

果然，還是這張床舒服。若是沒有談婚論嫁這回事，變更好了，但也知道自己躲不過去，咂咂嘴翻個身，閉上眼睛便睡了。

她這一覺一直睡到傍晚，醒來后摸著自己癟平的肚子，嘆了口氣，喚了小桃進來傳膳用過之後才心滿意足的坐在榻上。

小桃見她今日這般沉默，也知道平日里小姐根本不想嫁人，想起夫人的囑咐，她糾結萬分不知該怎麼開口，坐在床榻的顧怡安抬眼瞅見小桃糾結的樣子。

「怎麼了？」顧怡安挑眉問。

小桃盯著她看了片刻，道：「小姐，夫人先前來過了，見你一直休息，坐在床前看了許久。」

「？為何沒喊我」顧怡安有些疑惑，「平日不是有事便直接把我喊起來嗎？」

小桃纏著手中的那個帕子：「是夫人不讓我喊你的。」

「那阿娘沒說什麼嗎？」她好奇的開口問道。

小桃聞言默默看著她。

「……總不會是我的親事這件事吧？」顧怡安假笑。

小桃點點頭：「夫人說，今日將軍夫人很滿意你，若是沒有意外，便讓你和張公子二人明日小聚一番。」

顧怡安：「……」

感情自己躲了半天，被自己阿娘給看穿了已經，沒叫醒自己反而是給小桃說，她咬咬牙，不行，明天要想辦法推脫了，說不定，那張文博也不喜歡自己呢。

翌日一早，孫嬌蘭便讓小桃幫著給她打扮了一番，顧怡安愣愣的，把塗上的口脂擦掉，小桃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家小姐，顧怡安也沒有解釋，用過膳后，便直接被自己阿娘塞進去馬車裡面，大楚現在民風已然開放，不似之前對男女之事把控甚嚴，未曾婚配的男女二人自是可以單獨見面。

坐在馬車裡顧怡安也不問去哪裡，既然阿娘讓自己來，定是已經做好了準備，老老實實的坐在馬車上，過了許久，馬車才停了下來。

下了馬車之後，她才發現竟然到了悠然居。

阿娘他們竟然下了血本，這悠然居是清台縣第一飯館，相當於現代的五星級酒店，她眉未蹙，跟著小廝走了進去。

小廝推開廂房門，待顧怡安走進去之後，這才關上門守在門口處。

張文博已經到了有一會了，昨日他阿娘回府之後，便去自己院里，讓自己無論如何今日都要見一位姑娘，無奈下，張文博只得應承了下來，早早的便過來了，此刻聽見開門聲，他這才回神望向門口處。

門口處的女子一襲白衣，容貌俊美，星眸閃爍著點點星光，帶著幾分清冷，張文博感覺她渾身透著一股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冷漠。

不由得看呆了幾分，被他看的有些許尷尬的顧怡安沖著他點了點頭：「張公子。」

張文博這才回神，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從位子上站起身：「姑娘便是顧姑娘吧？」

顧怡安：「....」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狐疑的抬眼看了一眼站起身的那個男子，有些耿直，她心裡想著道。

張文博也有些無語，怎的會問出這一句，他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笑著道：「顧姑娘快坐，我們這便讓他們上菜。」

顧怡安點點頭，坐在了他對面的位子上，張文博看著她只覺得自己好像不會說話處事了一般，有些懊惱的低眸。

等到菜已經全部上齊之後，張文博的情緒已經冷靜了，拿起公筷夾了一片肉放在了顧怡安的碗中：「阿娘昨日同我說，有意撮合你我二人，不知姑娘怎麼想。」

「公子，今日我來也正是想和你說這件事。」顧怡安說完看了對面的顧文博一眼，他長相併不差，可她現在壓根不想，也明白事情該說明白「我並不想這般早便嫁人，想來公子定是也有心上人，若是可以，你我二人便做朋友.....」

「沒有。」

正說著話的顧怡安被他打斷，她抬眸：「啊？」

「我沒有心上人。」張文博放下手中的筷子，認真的盯著顧怡安回道。

顧怡安也沒有想到他會這般，有些沒反應過來，隨即又勸道：「萬一公子後面遇到了鐘意之人.....」

「不會的。」張文博回道。

「為什麼？」顧怡安不解。

張文博沉默一瞬，再開口時聲音突然有些緊繃：「你可是不喜歡我？」

顧怡安頓了頓，倒也不是不喜歡，只是現在她實在還小：「並不是，只是我不想這麼早嫁人。」

「我本來今日不必過來的，但是怕你和慧姨多想，所以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過來與你解釋清楚。」顧怡安認真看著他的眼睛。

張文博沉默許久，裝作沒事人一樣：「沒事，我回府後會和阿娘說，此事也會說是我的原因，阿娘也會體諒的。」

「你現在覺得嫁人太早了的話，我可以等你。」

「等一下，」顧怡安本以為他聽了自己所說的話之後會動怒，結果後來聽他說話越聽越不對勁，什麼叫他的原因，等她又算什麼，想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叫停了，「張公子你願意娶我？」

「……先前是不願的，但是見了姑娘之後，便覺得聽從家裡安排也可。」張文博摸摸鼻子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顧怡安聞言默了許久：「為什麼啊？」

張文博：「我就覺得你很特別，而且我自己對姑娘也有好感，如果不是姑娘，也會有其他人，倒不如選一個自己有好感的。」

說情話不是他擅長的事，他也覺得沒有必要，可既然她要聽，那勉為其難說兩句就是，「一見如故，一見鍾情，大抵如此。」

他對她有好感，從她進門之後見到的第一眼，胸口跳動的悸動，張文博便知道了。

顧怡安：「.....」這位張公子可真是個誠實人。

張文博說完，安靜等著她的回應，結果等了半天，卻只等到她略顯慌張的呼吸聲，他是個有話直說的人，此刻見她不說話，他開口問道：「姑娘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廂房裡靜悄悄的，顧怡安不自然的提起手中的筷子，想要吃些什麼東西，見他這般問道，顧怡安暗道這下麻煩了。

她本來是想如果張文博也不喜歡自己的話，剛好可以回絕了這次的親事，但她沒想到，對面的人就見了自己一面，就對自己有好感，她從進來壓根沒說幾句話啊。

顧怡安嘆了聲氣，看他望著自己，她道：「今日不若就先這樣吧，我先回府了。」

張文博一頓，看了眼顧怡安，並未發現她表情不對后，這才點頭道：「好，那我送姑娘？」

「不用了，府中小廝和馬車都在下面，我自己回去便是，若是公子有事可以先行離去的。」顧怡安哪敢讓他送，僅僅見了一面，他就同意這門親事，自然不能再有相處機會，就怕到時候，他在慧姨面前說了些什麼，慧姨和阿娘的關係，那這門親事不就定下來了。

張文博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勉強的笑道：「那我送姑娘下去，姑娘也不用叫我公子，喚我文博便是。」

「多謝公子。」顧怡安忽略了他的最後一聲。

張文博沉默了一瞬，站起身打開廂房門，顧怡安跟在他身後在他打開廂門後走了出去，在外守著的小桃她們沒想到會這麼快就出來，見自家小姐表情正常，便也沒有說話跟在顧怡安後面走了出去。

－－－－－－題外話－－－－－－

吏目。州之屬官，掌刑獄及官屬事務。相當於現代市政府副處級幹部。【資料來自百度】

爹爹的師傅自己應該喚「師公」，在這裡面的話，怡安稱夏氏為「師母」，是沒問題的，孫嬌蘭和顧衛忠則喚一聲「師娘」。【資料來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