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究竟誰是姦細
如是度過了幾個月，我復又來到小落湖中的涼亭，發現一個人已經在那裡等候我多時了。
襄懷月，已經很久沒見著她了，只是近一年尚且自顧不暇，又怎好打擾旁人？
我見著是她，沒有搭話，只是沉默不語地自顧自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比起初見，我的心態早已大不如從前，從受人欣賞敬重，到淪為他人口中笑論。面對無數個令人不解的情形，我都選擇了默默忍受……這又讓我想起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宓仲平是魔界姦細，這件事的證據還沒有找到。
我抿了口茶，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她也不說話，就靜靜地，不動聲色地站在一旁。
我不敢看她，只知道她今日著了一身粉色，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她想必是美極了，連帶著看幾眼心情都會好的，可我沒有那個心情，也沒有那個耐心。
涼亭邊的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一陣沉默過後，襄懷月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
「慕容師兄，最近……過得怎麼樣？」我有些驚於她的語氣，像是在嘮家常一樣，我表面波瀾不驚，實則內心一片廢墟。「還行。」
我未曾想到，她同旁人一樣，也未能看穿我有心事。究竟是我太過多愁善感……還是，天意如此？
果然同我和別的弟子交談的情形差不多，大多是寒暄幾句客套幾句便離開了，她也不例外。
我像是被戳中了什麼一樣，留我一個人在亭中，怔怔地對著遠處的松柏發愣……
「慕容師兄，總算找到你了！掌門喚你過去！」突然一個聲音打亂了我，我回頭，見傳話弟子急匆匆地趕來。
延澤殿。
堂上，一個容色將近中年的玄衣男子面色凝重地立著，見我走了進來，周圍的空氣驟然降了幾度。
我用有些喑啞的嗓音對著他：「師父，你找徒兒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跪下！」嚴厲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我驀然抬頭，看見那人背對著我，背影是如此地堅決無情。
「為師讓你跪下！你聽不清嗎？」
我不明白師父因何事而動氣，只得乖乖地遵從。我甫一撩開衣袍將雙膝放於冰涼的地上，鍾月霖轉過身來，朝我憤哼一聲。「你心裡還有我這個師父嗎！」
「徒兒不知犯了何錯，求師父原諒。」因為一直沉默過久，以至於我說出來的語調變得平靜無瀾，又或者，這才是我真正的情緒。
鍾月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般語氣同他說話，一瞬間怒到了極點。俯首在下方的我聽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發出一聲細微的長嘆。「楓兒，你老實同為師說，你是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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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魔界的人來往，偷學武功？」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正巧撞上鍾月霖那對如深潭一般的眸子。師父不像是在開玩笑！他怎麼會懷疑我和魔界的人來往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突如其來的信息讓我的腦袋裡一片空白，就那麼怔在那兒，良久，我聽見有腳步聲朝我這邊過來。
「師父！」我想起那日和狐妖纏鬥身體里接收的那股力量，心下有些惶然。「看來你是不準備承認了，那我只好動手了！」鍾月霖的話讓我察覺到了危險，僅頃刻間，延澤殿內法光四起。
情急之下，我竟接下了掌門那一掌！
鍾月霖怒不可遏，呵斥道：「還說你沒有偷練魔功！本座這一掌，非功力大乘者能敵，你的功力乃是我傳授，絕無可能接下此掌！快說，是誰讓你如此做的！你來林修，又是什麼目的！」
一時間我竟說不上話來，一連串的疑問在我的腦海里不斷翻湧，最終刺向了記憶最深處。
我猛然改變了主意。我掩飾著那一掌所留下的內傷，強撐著站起身來，左手看上去握緊了星銘劍，隨時準備還擊。「沒錯，我便是魔界中人派來的，來此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將你門中弟子盡數殺害！」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只覺胸中的怒火在不斷燃燒，就快要將我燃燒殆盡。
這兩句話在延澤大殿內顯得洪亮無比，震蕩人心，幾個在殿外偷聽的弟子，將這一字一句都聽進了耳里。「不會吧。」「真的是慕容師兄。」「他怎麼能夠做這樣的事情啊。」
不出所料，竊竊私語悉數傳入我耳中。
我飛快轉身，就在我剛要離殿的時候，一個掌風襲來！
「噗啦——」猛然一口血腥，我看著眼前的場景昏昏暗暗，彷彿隨時可能沒命。
我倔強地立在原地，聽著身後傳來掌門的聲音。「傳令，外門弟子風有涯勾結魔界，欲加害同門，今念其初犯，心性尚小，擢其為外門雜役，不得修習任何心法，望廣大弟子引以為戒！」
不得修習任何心法？呵呵呵……我突然笑起來，但因為身受重傷，整個人已經沒有力氣再發出聲響……
幾天後，林修大師兄「慕容楓」意外死於赤水山的消息便已經傳遍門內，許多弟子聽到這個消息都不免感到惋惜。
而我，自那一次被掌門在延澤殿廢去修為後，便一直以「風有涯」的身份待在外門雜役處。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粗活兒要干，我這個被廢去功力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好在遇上了幾個心地善良的雜役弟子，他們每天都會替我攬下不少活兒，說是讓重傷的我好好休息，等到他們以後「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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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的時候，到時候我再幫回去。
很顯然，這一切都是宓仲平的謀划，從門派首席大弟子，到外門雜役，對他一個魔界姦細來講，好處可不止一點。單憑他如今能夠與彼時的我對抗的功力，便能迅速獲得掌門的賞識成為首席大弟子的備後人選。
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
思索間，竟不知不覺走到了這裡。荒無人煙，懸崖不遠處偶生有幾簇雜草，看上去孤零零的，在一陣微風中搖擺。身後似有腳步聲……
我靜靜聽著那聲音，從急到緩，從緩再到急，頗有節奏地朝我走來。「慕容師兄？你怎麼會在這裡？」來人故作驚訝，語出是再熟悉不過的嗓音。
我換了副面孔，轉過身，面上帶著不明笑意地望著他。「別裝了，我知道你是魔界姦細了。」語調緩緩清冷，若是不仔細用心聽，還誤以為是那微風吹來，穿過山谷間而發出的響聲。
「什麼？你發現了魔界姦細？」他突然皺眉，像在思考些什麼。我有些將信將疑，稍微向他走進。「對，我發現了魔界姦細。」
饒有興味地等著他的回復，沒想到他毫無防備地走了過來，淡淡地說道。「那可怎麼辦才好？林修竟然出了姦細，得快點向掌門稟報，不能讓他逃了。」
我細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找不到絲毫差錯，他低垂的眼眸突然抬眼，對著我笑了笑。
那眸子里……似乎並沒有我想要的答案，只不過……他足尖輕點，整個人向我撲來，我出於下意識就往身後退去。「咔嚓——」一個碎石被我踩於腳下，然後翻覆著跌進了懸崖。
他滿意地笑了笑。「慕容楓，你背後可是萬丈深淵。」宓仲平嘖嘖嘲笑了幾聲。「想不到啊，慕容楓你竟然能夠做出勾結魔界背叛師門這種事兒！」
他又逼近了幾寸，現在只離我一尺之內。「如果是師弟我，絕對不會像師兄那樣愚蠢，我會先用計將他們之間的關係離間……」宓仲平鐵定了我現在沒有絲毫武功，他以一成的掌風襲來，勢必要將我從懸崖上推下去，我佯裝措手不及被其推下，實則在懸崖下找到了落腳處。「千萬不要將自己的後背留給敵人。」
雖是預料到了他會找我的麻煩，但還是頗心有餘悸，若不是有那狐妖給予的一股力量在，想必此時我早就已經是粉身碎骨。
我匿好了形跡，屏住了氣息，唯恐宓仲平下到懸崖峭壁上來尋人，大約半個時辰過去，我這才緩緩從懸崖下上來，原地空蕩無人，就只剩下蕭索的秋風。支撐了許久的手臂已是麻木，若再晚一些便會失去知覺。我低頭看向自己用右手托住的手臂：這一仇，我算是記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