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從天而降的男人
河邊本無路,一場雨後更是泥濘難走,一路上又從中午走到了夜黑,又累又熱,看不見盡頭的邊際,最終在下游無數支分流的河邊處停了腳步。
疲憊不堪的她背靠著樹,這夜闌人靜下,清晰的流水聲使周圍顯得更加幽靜,幾根樹枝生起來的微弱火勢也快燃盡,她隨手撿起一塊鵝卵石朝河中扔去,難道,那個孩子當真找不到了嗎。
孩子沒找著,接下來又該去哪兒呢,陸十四十分惆悵的枕著雙臂翹著腿平躺下來,眼睛一眨一眨的盯著夜空思索著,當下她體內的毒還未解。
宮人草,書中曾記載,宮人草一般長於懸棺處,狀似金橙,而甚芬氳,花似紅翠。
可具體位置在哪兒,她也不知道。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翻了個身,蜷縮著身子漸漸步入夢鄉。
第二天清早,老遠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打破了寧靜,陸十四的美夢也被打斷,常年殺手的警惕性讓她立馬清醒過來。
然而還沒來得及查看情況,剛睜開眼縫就瞥見一個黑影從天而降的落下,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硬生生砸在她身上,痛到她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啊」字還沒出口,身上的重物也沒想到這裡會有人,連忙死死捂住她的嘴,喘著粗氣低聲說:「別出聲!」
一口老血被憋了回去,幸好周圍的灌叢茂密,馬蹄聲快速的從頭頂上踏過,陸十四鼻尖嗅到血腥味,下意識握緊了腰間腰間的短劍,等了好一會,確定那撥人沒了聲,「重物」這才翻身一旁。
陸十四捂著肋骨坐起來倒吸著氣說:「嘶——什麼玩意!壓死我了!」
坐起來才發現,所謂的黑影是一個男人,男子緊閉著雙眼按著腹部滿頭大汗,陸十四見他異樣,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問道:「喂,你…你沒事吧?」
男子沒有依舊緊閉著眼沒有回答,胸口還此起彼伏的呼吸著,沒死也被痛的不輕,陸十四沒多想,立即大手一揮,翻開他的夜行衣檢查傷勢,別的傷口沒有倒是腹部背刺中一道較深的劍傷。
還好,不算致命,她迅速抽出腰間的短劍割斷一圈衣角,將它浸在河水中搓了搓,又隨手拔了一些長在野外的止血草就往嘴裡塞。
蹲在他身旁,一邊嚼著澀嘴的草一邊仔細的幫他擦拭著傷口,隨後吐出來敷在他最要命的傷口處按住,男子悶哼了一聲,看樣子有些疼,陸十四鬆了松力道朝傷口處吹著風說:「忍忍就好了。」
可嘴裡殘留的草汁實在苦澀,被她一臉嫌棄,連呸了好幾聲,這也太難吃了。而此時,肚子開始咕咕叫,這才想起從前天晚上就沒有吃過東西,哀嘆一聲,只好艱難的咽下了還未吐乾淨的草,砸了砸嘴自顧自的說:「真沒想到,我陸十四還有淪落到這一天的時候。」
這些年,她拔得頭籌成為了上竹宮最上等的殺手之一,光是一單生意就能給她帶來無數銀子,可現在,一身本事卻要餓死在這外面。
「你…是誰?」
略微沙啞的嗓音把她從思緒中拉回來,低頭看他:「你醒啦。」
她將男子扶起來靠著樹說:「你的傷沒什麼大礙,只是,腰腹上的傷口要及時處理一下,你家在何處,要不我送你回去?」
雖然說她身份是殺手,可那畢竟是只是隱藏的身份罷了,平常她也是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不需要,多謝姑娘搭手相救,我。。。休息一會就好。」
男子沒了剛才劇烈的疼痛感,但還是很虛弱的樣子,撩開被汗水浸透的碎發,手背搭在光潔的額頭上,面前的男子給陸十四感覺是連陽光灑在他身上都是涼的。
「不謝不謝,舉手之勞罷了。」陸十四心不在焉的扯著周邊的草,一邊打量著他,目光落在手邊,眼底閃現一抹驚訝,這個男人能有此等佩劍,絕非一般平常人。
殺手也絕不會帶有這麼不易隨身的長劍,江湖俠客?可俠客的武器都是極具個人風格,她不可能猜不出來,難道…
「姑娘盯著我看這麼久,可看出了什麼來?」
只怪那探視的目光太過強烈,男子疑惑的開口問道。
「我看公子這大白天的還穿個夜行衣…」
「躲避仇家。」
打斷她的猜想,隨口應著。
「我見剛才的人馬穿著相同,訓練有素,看來可不是一般的仇家啊。」
不經意的疑問使得男子眼神忽而變的凌厲起來,不知道她的目的。
「公子別擔心,小女自幼習武,身強體壯!需不需要招了我去做貼身護衛?我定保你平安,如何?」
話鋒一轉,他那總是淡淡的眼神明顯愣了一下。
陸十四理了理凌亂的耳邊的細發,眨了眨眼沖他甜笑,嘴角邊的梨渦越發明顯:「怎麼樣,要不考慮一下?」
憑自己多年的經驗,他的身份肯定非富即貴,如今,上竹宮不會放過她,殺手的日子她也是不能在過下去,她急需一個新身份,倘若跟的這人有一定背景,就算是上竹宮找到了她,也不可能不顧及權勢,這樣豈不更好,說不定以後尋人起來就更加方便了,兩全其美!
陸十四打定主意。
可這顯然是男子沒有預料道的,見她細胳膊細腿的,也只當她是個會些花拳繡腿的小姑娘罷了。
「姑娘若是想要報答,倒是可以隨我一同走,到時,定會有重金酬謝。」
她此身打扮出現在這城外,身份本就可疑。
「我不要錢。」
見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陸十四暗勁掐了掐大腿硬擠出幾滴淚花。
「公子!實不相瞞,我…我是跑出來的,我大娘要將我嫁給村尾的老頭,那年紀,都能當我爺爺了!我父母早逝,又無兄弟姐妹,我這低賤身份,公子瞧不上也是理所應當,不做護衛…要不然做個侍女也行啊,就當報答我對你的搭救之恩了啊!」
做什麼她都無所謂,到時候等個兩三年風頭過了,在離開也不遲,依然是那抹笑容,靜等著他的回答,空氣安靜的只聽見蟬鳴聲。
許久,也等不到答案,陸十四沒了耐心,眼神立馬變了,搶過他的佩劍,刀刃抵在他頸處繼而威脅說。
「你若不答應,我就將你扒光了扔在這!這條路,車來人往的,把你看個遍,到時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看你怎麼走!或許。。。現在就連殺你,也易如反掌。」
眼中又閃著狡黠的目光。
「你!」這姑娘翻臉比翻書還快,真是蠻不講理,強撐著發軟的身體,「敢」字還未出口,一頓猛烈咳嗽,第一次見到強行討工作的,臉色發白,於是先應下說:「行、行!我暫且答應。」
緩兵之計,若不是受了傷,她一個女子怎會是自己的對手,敢威脅本王的,也算是頭一個,等回了京,賣你入青樓也不為過。
可陸十四還是將信將疑的問:「真的?」
不過看他疼的冷汗又冒出來了,也就放過了他說:「老實點!」
「公子就安心待著吧,有我在你不會出事的!洗衣掃地打架我都行!我這就去摘些果子給你墊墊,有什麼事你就大聲叫我。」
放下心來的她才想起自己的肚子,剛剛又折騰了一會,現在早已餓的不行,站起來一溜煙兒的就跑沒了影。
待陸十四走後沒過多久,此時山間響起一道鳥鳴聲,半聲長半聲短,一小隊訓練有素的人馬不出半會就出現在他面前,領頭的抱拳半跪在地上。
「王爺,乘風來遲了。」
他望著陸十四離開的那條小路,只覺眼皮越來越重,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