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夜探地牢
深夜，偌大的京城寂靜至極，街邊幾處屋檐下還掛著燈籠，在黑夜中閃爍著微弱光亮，空氣中還不時的傳來一聲聲沉悶的敲擊，更夫漸漸走遠。
楚棄歡緊握著手中的劍，兩側的景物被甩在身後，她輕功極好，蓮步生風，借力踩著瓦片像疾風一般快速前進。
不了解地勢也不知守衛人數，想要硬闖怕是自己也會深陷囫圇，可此時的她顧不了太多了，得趕在天亮前救出十三，即使孤軍奮戰，她也要賭一把！
心裡沒有太多把握的楚棄歡正考慮著該如何進去時已經離火光照天的地牢不過百米遠了。
忽然，夜空中「咻」的劃過一支火花箭，只聽前方「嘭嘭嘭」的三聲不大不小的響動，炸的毫無防備的地牢守衛來不及反應就身首異處了，地牢上方頓時冒起一股黑煙，楚棄歡詫異到立馬停下腳步，上竹宮的火花箭竟然出現在這！
難道已經有人趕在她前面救十三？
上竹宮的火花箭與尋常箭不同，它箭頭綁著黑火藥，射出去後接觸空氣極易引燃，於是會在空中見到一束火光，落地后便會爆炸。
就這停頓的時間裡，屋頂處又射出幾支火花箭，不一會，就見高處的身影背著箭弓落下，距離太遠，楚棄歡並沒有分辨出她是誰。這時，一陣雜亂的馬蹄聲落入她的耳中，原來，地牢突如其來的響聲引得剛走不遠的乘風警惕起來，帶著人快馬加鞭的又趕回來了。
楚棄歡閃身躲進了黑暗處，她從懷裡拿出一塊黑布將臉嚴嚴實實的蒙上后在一旁靜靜的觀察著外面的一舉一動。地牢四面圍牆高的嚇人，牆體還布滿了青苔，單憑輕功也不一定能夠翻越過去，唯一的出路還是通往大路的門。
果不其然，久久散不去的煙霧中衝出來三個人，身後還時不時的追出來守衛，其中個頭稍比高挑的女子推開倆人，折身一轉便揮出腰間掛的長鞭，細長的銀色鞭身上布滿了倒鉤在月光下閃著點點寒光，女子出手又快又狠，空中揮舞著的銀鞭宛如一條遊走的致命毒蛇。下一秒，幾聲撕心的慘叫下，那些守衛面目全非、血流滿面，在自己萬分痛苦的叫聲中倒地不起，半死不死的蜷縮著身子，鎮嚇住了剩下的守衛，一時不敢上前。
是十一！陸十一，她最擅長的就是鞭子，一出手，楚棄歡就認出了她，十一和十三也是對苦難姐妹，一同入了上竹宮，一同長大，感情自然和親姐妹一般，這也能難怪只有她會冒如此大的險來救她，可另外一個她倒是眼生。
這邊剛解決完守衛，乘風一隊人馬就匆匆趕到停在她們對面，堵住了她們逃跑的路。
「真以為這地牢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說！你們究竟是何人？！行刺王爺有何目的！」
「你們別過來！再上前一步，這些地牢守衛就是你們的下場！」
陸十一右手又緊緊握了握鞭柄，跑上前來擋在了陸什錦和陸十三的面前，眼神中透著殺意，打定主意，如果他們再往前走，她就衝上去殺出一條血路！今日，她們必須活著走！心裡開始細數著對面的人數盤算著。
「好大的口氣。」
乘風坐在馬背上冷哼著說了一句。
同時打量了一番三人，除了前面的那個女子，身後的，一個小一個傷，諒也翻不出五指山，為今之計就是要拿到解藥救了王爺，於是他開口道：「膽大包天的劫獄，還殺了這麼多守衛，不出半柱香，新一批守衛就會趕來，你們是逃不掉的！」
可轉念一想，此刻王爺還生死未卜，現在殺了她們不就沒了解藥嗎，思索一番後於是又說道：
「不如這樣吧，我們來做個交易怎麼樣，你們交出解藥，我便放你們走，如何？」
「哼，當官的，你以為三言兩語的就能收服我們嗎，殺王爺、殺守衛、炸牢房，哪一條不是死罪！你敢放我們，可脫不了干係的，等我們交出了解藥，下一刻，說不定就殺了我們呢。」
陸十一不吃他這一套，又繼續道：「我告訴你，王爺的毒，這天下只有我們能解，你若是殺了我們，你主子就等著去閻王殿吧！」
乘風握緊了拳頭，還真沒見過這樣的真是個亡命徒！
兩撥人就這樣僵持著，深夜不知何時起了風，乘風緊拉著韁繩瞥了一眼遠處的天際，鬆口對她們說道：「在這麼僵持下去，等到天亮了，你們的命可都得交代在這了，說出解藥，我可以留你們一命！」
陸十一被迎風吹的眯著眼，氣勢絲毫不減，可陸十三快要撐不住了，她之前不肯說出解藥，在地牢里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氣，兩眼直翻，滿身傷痕還不停的滲出血跡，此時的風一吹，令她更加難受，冷汗濕透了單薄的外衣，要不是陸什錦摟著她，恐怕連路都沒法走。
她不想十一和什錦因為她而死在這，憑她們的身手，有八成機會逃走，虛弱不已的陸十三抬起顫抖的手搭上為她擋風的十一肩說：「別...管我，快...走！」
「十三，我告訴你別給我說這些傻話！我既然來了，要走就要一起走！」
陸十一眯著眼看著乘風，一字一句的答道：「想要解藥…做你的春秋白日夢去！」
「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是你們自己選的！」乘風嘴角劃過刀鋒一般的冰冷弧線，手起手落：「殺！」
早已蓄勢待發的手下紛紛拔出劍沖了上去，風勢感覺變的更大了，殺戮之氣在空中瀰漫開來，陸十一抬手又揮動起手中的長鞭，落在地上的每一下都「啪啪」作響，陸什錦抱著陸十三直往後退，可這一次，來的都是訓練有素的人，比起剛才的守衛不知難纏多少，一番打鬥下來，漸漸地陸十一一人難敵眾手，內心開始有些慌張，靈巧的避閃著刀劍，她可不想死在這！大喊道：「當官的！你不想你主子活了！！」
她的話倒是提醒了乘風。
「留她們一口氣！我要捉活的！」
話音剛落，敏捷的乘風捕捉到背後的殺氣，蒙著面的楚棄歡從黑暗處跑來，足尖輕蹬，凌空而起，手中的劍尖直指向他，只??束??劍芒在空中劈下，暗道不好的乘風迅速翻過身踩在馬鞍上一躍而上，反?拔出劍橫於胸前。
「鐺」的?聲。
雙劍相交，巨大的力道使他擋掉那?劍后落地連連後退，還未站穩，絲毫沒受影響的楚棄歡手腕一轉，?朝他頸中刺去，短劍像疾風般閃速，一來一回，他竟只能側開身?避開她的劍刃，寒光映?眼底，讓他連舉劍反擊的能力也沒有！
此人的劍法他是從未見過的，黑夜彷彿與她融為一體，晃動的身影讓乘風眼花繚亂，看不清前方，一時失神下，楚棄歡瞧準時機，左手掌?匯??掌急打向他的腹中，後腿踢向他?腕。
「哐當。」
手中劍掉落在地上，再次轉過頭時，冰冷的劍已經抵在他脖子處了。
「不想他死的就給我住手！」
楚棄歡的聲音響起，另一邊乘風的手下們也開始忌憚楚棄歡會一劍殺了乘風大人紛紛停了下來，但還是團團圍住陸十一。
不得不說陸十一的長鞭實在厲害，一半的人都受了傷。
胸口還此起彼伏的乘風直直盯著渾身上下只露出半雙眼睛的楚棄歡問道：「你又是何人？難道，你們是一夥的？」
「不是。」臉上厚重的黑布擋住了她原本的聲音，冷冷的對一旁三人說道：「騎上馬，快走！」
陸十一對陸什錦使了一個眼神，護著兩人一步步走向了乘風騎來的快馬，最後，陸十一反過頭擔憂的看了一眼楚棄歡，一咬牙，帶著兩人離去。
現如今命掌握在別人手中，乘風只有怒視著漸行漸遠的三人，緊捏拳頭壓制自己內心的憤怒，楚棄歡忽略掉他的表情，留下一句：「卯時，東尾街，告示牌下，取解藥。」
隨後一劍刺破他的肩頭，見他悶哼一聲，楚棄歡立刻又收回劍，轉身就消失在黑夜裡。
這時幾名手下過來扶起乘風。
「乘風大人，沒事吧！」
「大人，還要不要追？」
乘風深深吐了一口氣，這人刺他的一劍並不狠，可她既然要幫自己拿解藥，那又為何要救走她們？眼見著過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地牢被炸、嫌犯逃走，傷亡較重，他的責任重大，如今，只能去東街碰碰運氣，若是那個女子沒有騙他，真能救醒了王爺，其餘的事等王爺再做決定也不遲。
「去東街！」
...
南城門四更天就開，眼見著再過一條街就能順利出城了，忽然陸十一拉住了馬，走小路趕來的楚棄歡已經站在前面等候著她們了。
陸十一一眼認出了她，抱拳謝道：「原來是你，多謝女俠剛才出手相救，女俠姓甚名誰，哪幫哪派，我們當千金奉上！」
「如果真要感謝我，就交出解藥，我不會阻攔你們出城的。」
「女俠這是什麼意思？」陸十一有些糊塗了。
「你既要救那王爺，也要放了我們，到底是為何？」
」天快亮了，你們這身裝扮很容易被發現的，快給我解藥。」
不明白她的用意，可給了她解藥，陸十三的任務失敗，僱主找上門來，陸十三一樣要付出代價，於是陸十一拒絕說：「女俠救了我們三個人的命，想要這天下什麼樣的寶物我都可以雙手奉上，可唯獨這解藥，不行。」
楚棄歡知道她的性子，抬起手中的劍指向她們，吐出字來：「要麼死在這，要麼，交出解藥。」
陸十一隻覺得這人的身形、眼神這麼的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她的手移向腰后摸到長鞭，她可不管，都到這一步來，沖也得衝出去！
「你們三個人加上都不是我的對手，不要白費力氣。」
月光下拉長了楚棄歡的影子，筆直的站在那裡，左手背後，右手握著絲絲血跡的短劍，頭髮高挽，眼神沒了剛才凌厲，多了一份溫和，但還是給陸十一一種她就像個天生的殺手的感覺。
自恃武功高的陸十一正當要出手，坐在中間的陸十三按住了她的手，輕聲說道：「師姐...給她吧。」
「十三？！」陸十一轉頭不明所以的看向她，這是糊塗了嗎，十三就這樣輕易的答應給出解藥，她又轉回來看向楚棄歡，眼中充滿疑惑。
原來她一早就認出了那是十四，她一直以為自己眼花了，天下竟然有長得如此相似的人，可…眼神騙不了她的！
她到底是放不下，來救她了。
其實陸十三是心疼她，十四比她們過得更苦，從小到大不分晝夜的練功學習，為的就是能夠學到更厲害的武功，成為上竹宮頂尖的殺手，她們自小就與她睡一間屋，十四的所有經歷她都瞧在眼裡，她的隱忍、她的想法、她受的傷，十年磨一劍，形容她最為不過了。
可一切在大師姐死後就統統沒了，十四的唯一支柱死了，她心灰意冷，所以才會逃離了那個沒有溫度的地方。
「這麼久了...你過得...可好啊？」陸十三突然就紅了眼眶，心中有千萬個問題想要問她，最終還是使出僅有的力氣詢問道她是否安好。
小時候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一起練功、一起受罰、一起挨餓...那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啊，出了這樣的事情，陸十四一直以為她死了！一直以為在她逃走的夜裡就死了，那一夜她都沒有睡著，躲在被子里痛哭，她祈求了整夜的菩薩，可第二天，追殺她的弟子們回來后就再也沒有消息，上竹宮從此再也沒有陸十四這個人了。
萬萬沒想到，她還活著！還嫁入了王府，做成了王妃，也許這就是她自保的出路吧，怪不得她要救王爺了。
聽到這，楚棄歡鼻子一酸，單手取下黑布，揚起那抹熟悉的笑容答道。
「好久不見了…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