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一夜無眠
大婚中斷,不一會,王府內的事情就傳遍大街小巷了,全城老少於是又多了一個茶餘飯後閑聊的話題,紛紛議論著新王妃來歷不明,災星轉世,連屢獲戰功的王爺都能克住,鐵定是個陰毒之人,又是大婚之日,不吉利!
此時的皇宮裡,稍得空閑的皇帝正坐在御花園裡的亭中一個人對弈,十分投入。
「兒臣參見父皇。」
太子沒有回東宮反而一路來了這,得意的回稟道:「父皇,現在的安平王府已是一團亂,皇叔大婚當日遭遇下毒,就連太醫都無法診治,這一次,恐是父皇名正言順收回他手中權利的最好時機啊。」
皇帝捏著棋子正思索著下一步,聽了他的話后像是早有先知一般,反而一笑:「收權,你皇叔在朝中的勢力不可小覷,況且若真想收走他手中的權利,難啊。」
皇帝心裡知道,收權這一決定會讓各黨各派形成對立,朝堂上必會翻起一次大浪,若是執意要這樣做,難免會招來大禍,如今他已是昏睡不醒的廢人,還不是任他宰割,何必多此一舉有失民心。
一旁的太子見父皇並無此心,轉了轉眼珠,走上前去又提議說道:「父皇,您不是命他去解決洛州水災之事嗎,兒臣是想,既然皇叔有心無力,不如將此事全權交給兒臣來善後?」
他雖是太子,可心裡清楚,父皇只不過是拿他當個擋箭牌罷了,眾多皇子中屬他年紀最大,加上母後娘家舅舅的勢力,所以才他立為太子,可這幾年,眼瞧著蓁貴人的大兒子勢頭猛躥,十幾歲便是能文能武,去年父皇壽辰上又大顯身手,引得父皇的留意,這讓太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脅的存在。
況且,太子不能擁有掌兵之權,洛州之事又已經被封元安知道了,若是他醒來後向父皇檢舉,恐怕只會讓父皇更加失望,就會多一份動搖他太子之位的隱患。
他眼神暗了暗,自己絕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不說不打緊,一提起來,皇帝就甚是不滿,將棋子扔下。
「哼,你善後,這些年你前前後後做的事,有幾件是讓朕滿意的,都是你那個好母后護著你,真是慈母多敗兒,身為太子,別整天就知尋歡作樂,做事也要懂得顧全大局!別被周圍的讒言佞語給迷惑住,你不給朕惹麻煩已經很好了,做什麼都由著你去,行了,洛州之事朕自有打算,退下吧。」
自薦不成反被訓斥一頓,太子咬著后槽牙,只得作罷,行禮告退。
回到馬車上的太子臉色極其難看,這次偷換官糧之事本來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覺,誰曾想,竟被封元安撞見自己與陶謹石在一起,這小子,平日里不務正業,草包一個,突然想要查這件事,一定是這兩好皇叔合起來想要扳倒他!
原本想著向父皇請旨接手這件事,好讓他可以自己處理的一乾二淨,不留把柄,說不定還能治封奕安個監管不力之罪…可轉眼想想,他又覺得自己思慮過多了,現如今,他們倆一個必死無疑,一個又昏迷不醒,太子只悔當初陶謹石怎麼沒把封元安也打到不能開口說話!吩咐手下道:「派人盯著王府,有什麼動靜及時告訴本太子。」
「是!太子。」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放心不下,他想到了陶謹石,於是又道:「去廂樓。」
馬車一路來到了一道偏僻的門前,而事先接到消息的老闆柳娘早已等候著了,見太子下了馬車,笑容燦爛的迎上去在一旁替他扇風說道:「太子殿下許久沒來了,今日這是什麼風啊?」
「行了,陶謹石是不是一直在你們這?」
太子不想同她廢話,下車后左右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看見,才走了進去。
「噢是是是!」柳娘反應過來。
「陶參領一直住在二樓。」
說話間,柳娘就領著太子從人少的樓梯上去,眼睛是一路都未曾離開過他,這媚眼眨的是直泛春光,有意無意的就往他身邊靠過。
「殿下您小心腳下」
只可惜太子今天是沒有什麼心思在女人身上,隨從走在前面一腳就踹開了房門,又讓出一條路。
「我說陶謹石,你這是多久沒碰女人了?」
這麼大的動靜和聲音把裡面的女人嚇的連連尖叫扯過被子捂住身上,光膀子躺在床上一旁的陶謹石也是嚇了一跳,坐起來扯著嗓門就罵娘:「誰她娘都沒長眼睛,不知道這是誰的屋啊?!滾出去!」
柳娘聽了是直冒冷汗,進去笑呵呵的圓著話:「這這這,這陶參領指定是睡糊塗了啊。」
趕緊拉過床上的女子下來:「快拿著衣服滾下去!太子殿下來了!」
「殿下!」聽到名號后,陶謹石猛的翻了身,慌亂的套上衣衫,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跪在他面前,說話都磕巴了:「太太...太子殿下怎麼突然來了,您說一聲就好了,還勞煩殿下親自跑一趟的。」
叫走其他人後,屋內只剩他們兩個,太子才開口道:「行了,別廢話了,洛州的事,本太子現在是指望不了接手了,你這幾天把剩下的糧食統統換成銀子,每個地方都換一點,不要讓人發現異樣,然後把銀子運去往東三十里城外的尼姑庵,那裡有人會帶路的,還有…把你身邊一切知道這件事的人,不該留的也都處理掉,本太子不希望,有人查到我的頭上。」
「太子放心!那草包侯爺沒有證據,一切都是他自己猜的,翻不了身,皇上一定還是站在殿下這邊的。」
陶謹石諂媚道。
「萬事,都要小心,他要是把事情捅大了,本太子照樣沒有活路!」
「是!屬下這就去辦。」
他原本是介懷一直未能殺掉封奕安一事才找來殺手,沒想到恰好被封元安得知了洛州之事,真是天助我也!現在,就等封奕安一命嗚呼,到時候,封元安就算要查這件事,也查不出什麼名堂來。
隨便給他們扣個罪名,發配到山高路遠的地方,這輩子也別再想回京!
...
王府內,直到傍晚,老太妃才緩過神醒來,睜開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喚道:「奕安!」
正在焚香的梁麽麽聽到聲響趕緊來到床邊,握著她的手:「太妃,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傳太醫。」
只見她急忙坐起來找鞋穿,拉著梁麽麽說:「快!快帶我去看看王爺。」
鞋子還沒穿好,匆匆披了一件外衣就迫不及待的趕來封奕安的住處,門敞開著,屋內晃著燭燈,坐在石階上正數著鳥的駱元夕第一個發現老太妃,連忙上前扶著:「太妃娘娘,您醒了。」
聽到門外動靜,屋裡的楚棄歡收回替他把脈的手,剛起身,一行人就進來了,楚棄歡行禮后讓出了位置。老太妃顫顫巍巍的坐在床邊,眼見著封奕安雙眼青黑,唇色發白,身上還扎滿了針,心碎不已,伸出手想要摸他,卻又不敢,燭光下的像是又添了几絲白髮,眼淚滴落,一字一句的喚道:「我的兒啊。」
梁麽麽也在一旁偷偷的抹著眼淚,在宮裡待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熬到了王爺長大,這才封了王、出了宮,本來盼望著日子漸漸平淡起來,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是死是活還不知道,任誰也受不了啊。
見老太妃默默掉著眼淚,還強忍著不失了態,楚棄歡看在眼裡,內心多少都有些觸動,她走到老太妃身旁柔聲安慰道:「母妃,別太難過了,王爺吉人自有天相,會好起來的,太醫也說是有辦法解毒的。」
「究竟做錯了什麼啊我!要發生這樣的事!」或許是壓抑了許久,老太妃眼淚縱橫,見她緊緊揪著胸口,忽然從椅子上跪倒在地大聲的宣洩道:「老天爺啊!你睜眼瞧瞧啊!我剩下半輩子都在吃齋念佛,我為人寬厚善良,我從不與人計較,為何!為何你不瞧瞧這世道正惡啊...」
梁麽麽趕緊拉起她,見老太妃頭髮凌亂散開,有些開始胡言亂語了,滿臉淚痕的抓著面前的楚棄歡瞪著雙眼問道:「是誰下的毒!是誰想致我兒於死地?是太子?是綏后?!難道是元妃?是不是,冬伶你告訴本宮!是誰!皇上?一定是皇上!快,快!更衣!去求皇上賜解藥啊!」
東伶是梁麽麽的名字,她嘴裡喊道的人都已經歸西了,梁麽麽就知道她已經犯糊塗了,不時的拉回她亂擺的雙手,雖說老太妃年事已高,可發起瘋來力氣不小,楚棄歡白皙的手腕被她抓出紅痕,隨後梁麽麽喊來門外幾個一直跟隨老太妃的侍女們幫忙方才控制住太妃。
又是拿藥丸又是拿水的,連哄帶強行的給老太妃服下后,這老太妃這才漸漸平靜下來,可目光卻顯得有些獃滯,梁麽麽帶著氣喘,一遍又一遍的撫著已經癱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妃胸口,楚棄歡這才明白為何她身邊的侍女各個身強體壯了。
駱元夕哪裡見過這場面,一直躲在楚棄歡身後,老太妃一向以溫和善良示人,她怎會知道竟會患上顛瘋的病,難免有些害怕。梁麽麽也不知道該如何像楚棄歡解釋,倒是楚棄歡鎮定的說道:「梁麽麽,先帶母妃回去休息吧,母妃的情況,我也略知一二,現如今,不能再讓母妃受刺激了,王爺這邊有我在,放心吧。」
見老太妃這樣,更不敢把元安的事告訴她。
「太妃這種情況,也是...年輕的時候在宮裡受了半輩子委屈,悶在心裡久了,現在年紀上去,受了刺激,就變成這樣了...王妃見諒,老奴就先扶太妃回去了。」
「好。」
「你沒事吧?!」剛才她將袖子拉了拉遮蓋住手腕被駱元夕看見了,待老太妃走後,駱元夕才敢出聲詢問,撩開她的袖子查看傷勢。
「沒事,老太妃力氣不大,一會就消紅了。」
說的風輕雲淡,駱元夕卻還是拉過手翻看著,又捏了捏,確定沒有腫才放下心來:「真不知道是怎麼了,王府內一天中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顯然是有人要害王爺,實在是太狠毒了。」
楚棄歡勾了勾嘴角,很快,就會知道幕後主謀是誰了。
老太妃前腳剛走不久,一身素衣的招珏就回來了,低聲說道:「王妃,乘風已經去地牢里了,應該是去審問那個下毒的刺客了。」
站在床邊的楚棄歡只應道:「嗯。」
今夜必須要救出十三,楚棄歡心中開始盤算著。
「王妃、駱小姐,你們回去歇息吧,乘風已經安排侍衛回來了,王府現在很安全的。」
「不了,我就跟在王妃身邊,不然我不放心。」
駱元夕擺擺手,她是不放心,想著楚棄歡不會武功,要是在偷溜個刺客進來,她也好對付。
夜不知覺的深了,周圍不知何時就恢復了平靜,楚棄歡一直靠坐在床頭邊,昏迷過去的封奕安倒像睡著了一樣,眉眼顯得柔和許多,她伸出指尖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這是她的…夫君啊,就像師姐和白業師兄那樣生活在一起,一想到這,楚棄歡臉微紅,不得不說這皇家的人生的就是這般好看,連她都移不開眼。
黑夜中的王府,聽著門外的風聲,註定是一夜無眠。
她回頭望了一眼在已經在桌上睡著了的倆人,繞去她們身後,點了倆人的穴道,吹滅了離她們最近的燭燈,捎上房門離開了。
庭中,她抬頭仰望著漆黑夜晚里那皎潔的明月,已快三更天了,偶爾還能聽見侍衛三三兩兩的腳步聲,乘風還沒回府,她不能等下去了。
她回到房間,迅速翻出箱底包裹嚴實的短劍,換上一身黑衣,悄然無聲的離開房門,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