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關於少閣主
雲今進了書房，兩位穿著黑的人也跟了進去，並懂事地帶上了門。
她打量著四周並吩咐道：「磨墨。」
書房不大，兩排書架，書卷擺放的很整齊，書案前一張楠木椅，雕花精緻。一扇窗開的很大，方位對著門口，一眼便望到了那棵桃花樹，桃花樹在風裡搖擺，動作輕柔，粉色花瓣被微風卷進窗檯，是春天的氣息。
她坐在書案前，從左邊拿了一張乾淨的宣紙，從竹筒里取了一支毛筆，抬手在硯台沾了點墨，開始龍飛鳳舞地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今追沙海至杏山頂茅屋前，回魂丹現落八仙君手，迫尋之。已在雲府，安好。】
雲今看了看略微潦草的字跡，眉頭微攏，為何她這字總是練不好。
她抽出下面的屜子，從裡面找出一個小竹筒，將手裡卷好的字條塞進去。
「小白。」
雲皚往前一步，她吩咐道：「找只信鴿，送去雲天閣。」
「是。」他雙手接過竹筒，一抹黑色的影子從大開的窗檯掠過，房裡早沒了雲皚的蹤跡。
宛青看著外面大幅度動了一下的桃花樹出了神，桃花瓣一個勁兒地在落，像在下一場粉色的雨。
「宛青。」
「啊？少……小姐。」宛青及時改口。
「在想什麼？」雲今問。剛才宛青一副走神的樣子。
「沒、沒什麼。」宛青低著頭，入眼的是一雙灰白的鞋尖。
雲今沒再問，忽然想起在府外遇見的那個人，錦衣墨袍，威嚴俊朗。
她問：「你在雲府這幾天，雲巍有沒有來過？」
宛青如實回答：「來過一次，問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雲今雙手支著下巴，撐在桌子上，「我的事情不是都在雲天閣跟師父了解過了，還有什麼可問的。」
「不是關於那件事，是問了些生活瑣事。問了你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布置，還有不喜歡什麼。」
「想不到這個『兄長』還挺周到的。」雲今若有所思。
叩叩叩——
「小姐，熱水放好了，還請小姐沐浴。」門外是春秋在講話，春秋的聲音柔柔的，聽著便像個溫婉的人。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張清冷美色的臉出現在眼前，春秋福身行禮，「小姐。」
雲今瞥了她一眼，大戶人家就是繁瑣禮節多，這見一面就要行禮，好生不習慣，還是雲天閣自在。
「以後在我這不必行禮，你和冬夏怎麼相處，依此與我相處便可。同樣的話，也告訴冬夏。」
雲今說完便朝裡屋踏去，宛青跟了上去，倒是春秋有些錯愕，她第一次遇見這般平易近人的主子。可要讓她像對冬夏那樣對主子，定然是做不到的，尊卑有別，她一直謹記。
看著雲今消失的身影她立馬跟了上去。
裡屋是她的閨房，比書房大多了，雕花窗、鳳凰屏、珠簾墜、絨地毯，應有盡有。
窗邊一張美人榻，榻前一張小几，擺著一套茶具。
正中央一張圓桌，上鋪銀色織錦桌布，桌上擺著一些糕點，色彩可人。桌下是矮小的圓凳，和桃花樹下的很像。
一張長形屏風立在一邊，屏風上是一副刺繡，精緻非常。紅色打底，中央一隻巨大的鳳凰在飛舞，金絲閃閃，大氣雍容，栩栩如生。遠處看著像一隻浴火鳳凰，涅槃歸來。
不知為何，她對著這張屏風，心中甚是喜歡，不禁上手撫摸，這針針刺繡精緻栩栩，必是刺繡大家才能綉出來。
繞過屏風後面是一張掛著淺青維帳的床榻，榻前有個攀衣架子。床榻旁是一間隔間，小小的門上掛著晶瑩的珠簾，參差不齊卻錯落有致。
珠簾下是一張淺紅的幕布，她撥開帘子，看見在裡面候著的冬夏，正畏畏縮縮地站在角落。
「你怎麼還在這？」
這時春秋也來了，恭敬道：「小姐，我和冬夏一起伺候您沐浴。」
雲今微微蹙眉，「不用了，我沐浴時向來不喜旁人在側。冬夏，你出來吧。」
冬夏領命便立馬出來了。
兩個丫鬟在外面候著，只見小姐掀開帘子進去，淺紅帘子又落了下來，而宛青便守在門口，一動不動，宛如一尊守門神。
浴室很大，正中央有個浴池，正冒著熱汽，雲煙繚繞，仿若仙境。水波漣漪，波光粼粼，面上浮著一層花瓣，紅紅灼目。
她寬衣解帶，天青衣裳落地，露出一雙修長筆直的腿，白皙細膩，膚如一塊上好的瓊脂玉。
她邁著蓮步一步一步走向浴池，水聲很小，溫熱的水漫過胸前，只露出白潤的肩膀和細長的脖頸，左肩有一道淡淡的舊疤痕，散開的頭髮漂浮在水面上，如海藻一般。
水汽將她的眼覆上了一層氤氳，冰涼淡漠的鳳眸里染了一點朦朧之色，將她的眉眼化了幾分柔意。
溫暖的氣氛令她放鬆地閉上了眼，微微翹起的睫毛有些濕潤，腦海中一抹暗紅色的身影飄然出現。
少年手握杏枝意氣嬌，豪舞疏狂把劍瞧。
*
「八仙君？」
夜色里，森涼的風無孔不入，鑽進了雲天閣。大殿里中年男人坐在書案前，手中拿著一張小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字，字跡潦草。
他側頭問身後的人，「林悟，你覺得這八仙君什麼來頭？」
「回閣主，八仙君在江湖上一直是個謎，與他交手過的武林高手都說他武功高強，打鬥起來難分高下，只是在江湖上尋不到一點蹤跡。不知師出何人，無門無派，可以憑空出現也可以憑空消失，情報處關於他的來處是一點也尋不到。」
林悟頓了頓，道：「江湖中也有傳聞，說他也許是二十年前武林第一高手百里寒的徒弟。」
百里寒曾經名動江湖，無人能敵，只是在二十年前卻不知為何退隱江湖，從此銷聲匿跡。
雲傲天眯了眯眼，手指在案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若有所思。
他把紙條放進了火燭里，白紙不一會兒便成了灰燼，沉聲道：「吩咐下去，回魂丹不用找了，沒有結果的事就不要白費力氣了。就是可惜了，只剩兩顆，今兒往後的日子還長，途中也不知有多少兇險。」
閣主微嘆了一口氣。
「少閣主做事向來小心，閣主不用太擔心。」林悟待在閣主身邊也有三十多年了，知道閣主很愛他這個徒弟，也許是因為少閣主是那個女人的孩子，長的也像那個女人。
關於少閣主……
他知道少閣主雖然只是閣主收的徒弟，但閣主早就把她當作親生女兒來對待了，雖然閣主一直對她很嚴厲，要求高，從不表露自己的關懷。可每次少閣主受罰了閣主總會讓他給她送去最好的金創葯，還不准他告訴少閣主是誰送的。
少閣主到現在還以為一直寵她愛她的是林悟。
其實少閣主也是可憐，兩歲多父母就沒了。記得小時候她怕自己年齡小會忘了深仇大恨，每隔一段時間都往肩頭刺上一刀，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報仇。
那時候與她同歲的娃兒還在對父母伸手要抱抱，要糕糖，而她卻經歷了大難。
那段時間閣主總是偷偷抹淚，他很少見閣主落淚，因為閣主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
然而少閣主的痛苦卻沒有就此止步，開始了地獄級的修鍊，因為雲天閣是培養殺手的地方，她勤學苦練，殺了無數人，受過無數傷，可少閣主也沒喊過一個痛字。
夜已深，閣主沒有應答，只是一隻手搭在座椅邊斜撐著頭，閉目養神。
林悟悄無聲息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