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犧牲
「真是諷刺啊，人生這東西。「
我一邊爬上通往王座的樓梯，一邊自言自語。
自己從來都沒以王的身份坐上王座。
我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也並不在意這個王位，但就是這種東西，讓我的兄弟離心，愛人死去，讓我只能選擇這條沾滿血腥和黑暗的道路。
在等諾克提斯回來的那段時間，我就一直坐在這裡，坐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王座之上。
我無法理解，如此冰冷的椅子，一張華麗的無用的椅子罷了，為何會因此導致這場悲劇。
我在等諾克提斯回來的那段時間，一直都佔據著不屬於自己王座，本來只是想褻瀆這張象徵著王權的椅子，表明這東西不過是張普普通通的椅子。
然而，沒想到，如今自己的地位居然被承認了，現在我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
真是諷刺。
「而且，還讓真王認可了，哎呀，活了兩千年竟然還能碰到這等稀奇事。「
我在王座上坐下。
「就算沒法饒恕我，無比憎恨我，也選擇拯救我嗎？
那個不爭氣的王子也成長了呀。「
我腦中浮現起了那張在加迪納渡船口與諾克提斯見面時，他與現在判若兩人的臉。
「我無法饒恕你，我恨你入骨，但是，我不會殺了你，我會打敗你，然後把戒指交給你，我想要拯救這個世界。
我會把復仇的機會給你，死亡對於你而言，可能是一種解脫。但我希望，你的死亡是有意義的。」
那段話語讓我感同身受，越認為諾克提斯不過是個「年輕人「，就越發覺得活了兩千年的自己是這麼的沒用……
但是，現在我也不覺得自己是在做好事。
無論用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勸慰自己去使用戒指也好，都是為了復仇。
一邊想著，我戴上了戒指。
「路西斯眾王，集結於此!「
拔出羅剎劍，插入地面。
歷代王現身，它們握著武器正對著我。
帶上戒指后，劇烈的疼痛瞬間席捲全身上下，這感覺就像全身都被火焰吞噬一般，痛楚不斷襲來。
我曾認為自己經歷了數多磨難，這些應當不值一提，但是這痛感和一直以來感受過的完全不一樣。
就連當初劍神造出的傀儡艾拉用長矛刺入我身體時的痛楚，和現在比起來也不過爾爾。
隨著眾王的武器不斷刺中我的身體，我的意識也逐漸模糊。
我意識到諸王當時所說的那句話並非虛張聲勢。
「如果接受吾等的力量，可能會當場化為灰燼。「
但是，自己還不能就此放棄。
「就算……這樣……我也……「
我努力睜開眼睛，抬起頭，看到了夜叉王的面容。
「索姆…努斯……，動手吧!「
被夜叉王之刃貫穿的一瞬間，我隱約聽到了他呼喚著兄長的一聲呢喃。
視野，在變黑。
……
眼前再次出現東西的時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潔白水晶。
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並不是因為劍神向我展示過自已會在此被諾克提斯殺死的未來，而是因為我的靈魂一直被囚禁於此。
就算我不曾親眼見過這裡，但也知道這是哪裡，彷彿銘刻在內心之中。
在這個空間中，我能感知到自己在緩緩下落，並非是真的在下落，還是這樣感覺而已，我無從分辨。
劍神出現在我的眼前。
這是存在於【鏡像世界】的，另一尊劍神。
【汝何故現身於此，此地非汝放肆之地——】
「這我自然知道。而且相當清楚。「
我將戴著光耀之戒的手緊握成拳，靜靜伸向前方。
眼前景色晃動，歷代王的靈魂出現在眼前。
索姆努斯無言地站到我身邊。
「想不到，我竟有一天要借用你的力量。「
「哥……「
令人懷念的稱呼。
當年我們曾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下棋，無論做什麼事情，索姆努斯總是會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
那時候，周圍的人都會笑著調侃我們，說我們要是分開的話，怕是要是等到太陽從西邊出來才可能。
「一切都就此，結束吧。「
兄弟之間和睦的記憶，劍拔弩張的記憶，還有之後延綿不斷的憎恨的記憶，一切都將結束。
歷代王的力量通過戒指湧向我體內，彷彿要將我的靈魂撕碎一般噴薄而出，徑直衝向劍神巴哈姆特。
這力量化作銳利的槍，飛馳的箭，疾馳的槍，擊碎了劍神的盔甲，貫穿它的身體。
這是靈魂的世界，聖石之中，神明亦跟凡人相似，兩千多年的折磨，路易斯王族一代代王者的積蓄，匯聚在一起，神明無力反抗。
聖石中的劍神比外界那毀天滅地的神明要弱很多很多，大概是困在聖石中的靈魂無法隨心所欲地行動，那支配天空與劍的柄權在此處潔凈的世界無法奏效。
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但沒等劍神有所反應，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原來神明，也不過如此。
【豎子！弒殺吾與破毀聖石無異，六神亦將盡數殞殆!
汝仍執意……】
「閉嘴吧！我才……不會管這麼多！」
意識開始模糊，但聽見劍神義正言辭的呵責，我仍舊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沖著它大吼。
毀滅聖石，六神消失？
呵呵我付出生命，等待了兩千多年漫長的歲月，正是為此。
「倒不如說……正合我意…」
意識連同靈魂都在燃燒，就這樣化為灰燼，消失殆盡吧。
我這樣的人，被世人忘卻也無妨。
「不。即使大家都會忘記，我也會一直記住你。「
熟悉而懷念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睜大了眼睛。
「艾拉!「
眼前空無一物，模糊的視覺中只有身軀開裂逐漸解體的劍神。
啊，原來又是幻覺啊。
不過無所謂了，不管真的也好，假的也罷，艾拉就是艾拉。
那隨風飄起的金髮，大海般蔚藍色的眼睛，這是這個世界上，令我最歡欣的顏色。
「艾拉……請永遠，永遠和我在一起……「
在化為灰燼之前的最後一瞬間，我聽到了艾拉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