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青琅本來是能忍住的。
真的。
他雖然沒有特地練過靜心咒,但也算是清心寡欲了五百年,他已經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低等慾望。
即使偶爾,偶爾在午夜夢到鳳寧,血氣上涌,情難自禁,他也會在醒來后唾罵自己,並很快穩定心神。
他自以為自己定力不錯,即便做不到心如止水坐懷不亂,但也不會輕易遭鳳寧撩撥。
可是當鳳寧勾著他脖頸吻上來的時候,他還是呼吸都開始亂了。
艱難地碰上那人的肩膀,還沒下定決心將人推開,鳳寧就放開了他。
鳳寧看著他,月光落到眼裡,影影綽綽瞧不清楚,但總歸是撒下了滿噹噹真摯的情意:「青琅,我原先不懂,也傷害過你好多次。五百年間我一直很想你,如今見了你,就一直想擁抱你,想親吻你,想待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你,聽聞你要成婚的消息,看見你與旁人親密,我又嫉妒不已,青琅,你告訴我,如果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青琅呼吸一窒。
他整個人都怔住了,像是漂浮在了海上,四肢都沒了知覺。
可鳳寧見他沒任何反應,卻以為他不為所動。
他依舊是看著青琅的眼睛,可輕顫的睫毛卻抖碎了眸中的月光,他彎著嘴唇笑了笑,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在說情話:「青琅,若是心臟上能顯現出所愛之人的名字就好了,那樣的話,我就能拿出來讓你瞧。」
他笑著說完這句話,眼圈卻淺淺泛了紅。
似是覺得難堪。
接著他便垂下眼,準備重回他的密室里。
可下一瞬,他的手便被人緊緊拉住,一把被人翻身在下,難以克制的親吻如灼熱的火苗般點點而落。
然後是烈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青琅,你終於……信我了嗎?」
意識失神間,鳳寧問道。
可他卻沒得到回答,只得到了幾乎要將人吞吃入腹的親吻。
信嗎?
青琅不知道。他只覺得心臟酸脹得厲害,牽引著他更進一步動作。
信嗎?
可即便不信又如何?他即便今日忍下去了,往日定也禁不住鳳寧撩撥,不如早些繳械投降。
信嗎?
他想要相信。
……更何況鳳寧說得那樣真。
紛擾的情緒纏繞著他,讓他放任自己,遂著心意,一腳踏入這慾海浮沉。
.
鳳寧醒來的時候,青琅已經不在身側了,他摸了摸空蕩蕩的床鋪,心中有些失落。
可是抬眼一看屋外的天色,竟已是晌午。
咳咳……青琅不在也情有可原。
是他鳳寧精神太不濟,竟一覺睡到了現在。
鳳寧坐起來伸了個懶腰,越發覺得腰酸背痛,四肢百骸都像是碎了又被粘合好了似的。
……怎變得這般不中用?
鳳寧嘆了口氣。
雖然身體疲憊不堪,鳳寧卻覺得心臟深處溢出了滿噹噹的喜悅。
他和青琅這算是……和好了嗎?
鳳寧這樣想著,便忍不住彎了唇角,心情好得都有些想哼小曲兒。
他許久沒有見過這麼好的陽光,一時不太想回密室,便趁青琅不在,站起身子在青琅的寢宮隨意晃蕩。
只是他剛走兩步,就瞧見了一個怪異的東西,步伐瞬間就停了下來。
——一張厚重龐大的黑布,不知何時被蓋在了牆角的鳳凰籠上。
鳳寧這才想起這屋裡還有隻鳳凰。
那昨晚……
鳳寧臉龐刷地一下紅了起來。
他輕咳兩聲,有些艱難地走過去,伸手將籠子上的黑布扯了下來。
籠子里的鳳凰本來是在無精打采地把頭埋在自己的羽毛里睡覺,如今忽然見了光亮,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鳳寧瞧。
鳳寧:「……」
沒臉見人……見鳳凰了。
鳳寧抖了抖手上的黑布,問道:「這布……是什麼時候蓋上的?」
是……之前,還是之後啊?
這對鳳寧來說很重要。
話說完,鳳寧就想起這鳳凰不會說話,就道:「昨天之前點點頭,昨天之後搖搖頭。」
可鳳凰卻沒點頭,也沒搖頭。
他只是撲騰了一下翅膀,張了張嘴,用一種啞啞的像小鴨子一樣的聲音開了口:「昨晚上!你們親親的時候!」
鳳寧艱難開口:「……那昨天晚上,你有聽到什麼嗎?」
小鳳凰睜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歪了歪頭:「昨天晚上,有布,有結界,黑黑的,很安靜,金金什麼也沒聽見!」
鳳寧鬆了一口氣。
……青琅還挺靠譜哈。
鳳寧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會說話的?」
小鳳凰:「金金本來就會說話呀,是,受傷啦,現在,傷好啦!」
鳳寧:「你的名字叫金金?」
小鳳凰小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因為金金是金金的!」
鳳寧:「……」
這孩子怎麼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鳳寧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有家人嗎?是怎麼被抓到這裡的?」
金金搖頭:「金金沒有家人,涅槃不太成功,不能變人,還受了傷,才被壞人抓了。」
涅槃?
鳳寧腦海中忽然有什麼事情一閃而過。
他舔了一下嘴唇,聲音有些乾澀:「你們鳳凰……若是涅槃石化為灰燼和屍骨,間隔多久能重生?」
金金歪著頭想了好大一會兒,才開了口:「有的,立刻重生,有的,一百年,都不一樣。」
鳳寧語氣變得有些急切:「那六萬多年呢?若是六萬多年都沒有復活,還能怎樣復活?」
金金有些震驚地張圓了嘴巴:「六萬年!那一定,死透了吧!」
「不可能!」鳳寧皺著眉打斷它,「他會回來的。」
鳳寧停頓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麼,彎著眼睛笑了:「……而且馬上就要回來了。」
金金歪頭,一臉困惑:「你怎麼知道?」
鳳寧摸了摸胸口,聲音軟了下來,像是藏著無限愛意:「我已同人陷入愛河,也生出心來,鳳凰便該回來了。」
一想到鳳凰要回來了,鳳寧就覺得有一股暖流輕輕柔柔地環住了心臟。
讓他整個人都開心得想要飄起來。
鳳凰要回來了,他也同青琅和好了。
雙喜臨門,兩全其美,鳳寧六萬年來從沒這麼高興過。
他腦海中已經禁不住開始幻想了。
鳳凰會怎樣回來呢?鳳凰回來之後是鳳凰的模樣還是會變成人呢?
鳳凰原來總是愁他將來尋不到愛情。
如今他和青琅在一起了,便能好好地向鳳凰炫耀青琅。
鳳凰應該也會喜歡青琅的吧,青琅那麼優秀,鳳凰又是一個那樣溫柔的人,他會喜歡自己愛人的。
那青琅呢?
鳳寧皺起眉,忽然有些緊張。
……他覺得青琅不會喜歡鳳凰。
鳳寧臉上的笑容斂了下去,忽然就有些發愁了。
.
金金好久沒說過話了,剛說了兩句,就有些口渴,低頭就去水盆里找水喝。
啄得水盆哐當作響。
鳳寧被這聲音拉回思緒,低頭一瞧,才發現金金的水盆里快沒水了。
鳳寧摸了摸金金的腦袋說:「你等一會兒,我去給你找些水喝。」
說著他便環顧四周,走向桌子,去拿水壺。
可是還沒走到桌子邊,鳳寧忽然就感覺有股力量將他往後扯,他的手腕被拉得生疼,下一瞬,手上的捆仙繩驟然縮短,猛地將他朝後拉去!
鳳寧後背重重地被拍在牆壁上,骨頭都要快被震碎了,甚至連喉間都湧出一陣腥甜!
鳳寧咳了兩聲,站穩身子,低頭瞧著手上被勒出血痕的手腕。
……這捆仙繩伸縮性強,它可以讓鳳寧在密室里隨意走動,也讓鳳寧差點忘了,這畢竟是捆著他的繩子,即便能走再遠也還是有限度的,甚至如今他走得遠些,這繩子竟還縮短將他彈回去了。
鳳寧嘆了口氣,用法術給金金的水碗中添了水,然後使用變形術縮小身形,順著洞口又爬回了密室。
進密室之後,他又施展變形術,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可是,當他第二次施展完變形術之後,忽然就感覺一陣靈氣泄露,頭暈目眩腳底虛浮,竟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鳳寧看著地上的血,愣了一下。
他閉眼探了一下自己的靈脈,神色變得越發蒼白起來。
鳳寧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生無可戀了,還特別想罵人。
——青琅都已經變成魔主了,怎麼還能通過雙修吸取他身上的陽氣?甚至與原來相比,更是變本加厲。
完了。
鳳寧腦海中立刻湧現出「夫妻生活不和諧」七個大字。
這以後可怎麼辦啊?
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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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鳳!」青大槐粗獷的聲音從外面響起,鳳寧將唇角和地上的血漬擦掉,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
青大槐從書櫃的洞里鑽進來,樂呵呵地把七八種茶依次擺到桌上:「這些都是我這五百年來研製的新茶,你嘗嘗哪個好喝?」
鳳寧瞥了他一眼,笑道:「不錯啊,還挺勤奮。」
青大槐哼哼兩聲:「如果不是現在的仙魔矛盾,我都想去謀個茶神的職位噹噹了。」
鳳寧一邊品茶一邊同青大槐對弈,順便又開始閑聊起來。
鳳寧看著他,道:「外面現在是什麼情況?真要打起來嗎?」
「有點兒懸。」青大槐眉心緊蹙,道,「其實……小石頭本是無意發動戰爭的,只是妖王欺人太甚,如今又勾結天庭戰神,時不時過來騷擾挑釁,再加上現在魔界和仙界妖界的矛盾都極其嚴重,基本上魔族人一出魔界就會遭到他族人的圍剿,現在這情況,不打也得打了。」
鳳寧道:「可天帝無意開戰,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青大槐捏著手心的棋子,神色猶豫:「你的意思是,勸勸小石頭?」
鳳寧點點頭:「若是青琅也無意開戰,我還為魔界和天庭爭取一場符合雙方利益的談判。」
青大槐忽然就咂摸出一點兒不對勁來,目光帶著些質疑:「……你不會就是天帝派來當說客的吧?」
鳳寧看著青大槐的眼睛,神色真摯無比:「我永遠站在青琅這邊。」
青大槐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那行吧,我勸勸小石頭,你也記得吹吹枕邊風。」
鳳寧喜歡「枕邊風」這個詞,他笑著彎了眼睛,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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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琅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鳳寧聽到聲音就興高采烈地從書櫃洞口鑽出去迎接他:「青琅,你今天很忙嗎?一整天都不在。」
青琅沒說話,只是閉上眼喊了聲:「小西。」
鳳寧愣了一下。
如今屋裡開了兩個這麼明顯的洞,他鳳寧還站在外面,青琅怎能讓小西過來?
可恍惚間,小西已經走了進來。
他不知道鳳寧就是小寧,也是第一次瞧見這個手上綁著繩子突然出現在屋裡的男人,面色有些吃驚,但還是很快收斂起了情緒。
他低垂下眉眼,幫青琅脫下大氅,掛了起來。
然後開始為青琅泡茶。
青琅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微微闔著眼,眉目間很是疲倦。
鳳寧走上去,忍不住碰了碰他的眉心,很是心疼地問:「青琅,很累嗎?」
青琅一把抓住鳳寧的手腕,睜開了眼睛。
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垂下頭,盯著鳳寧手腕上那個勒痕,道:「怎麼回事?」
鳳寧道:「我今日走得有些遠,被捆仙繩彈回去了。」
青琅指腹摩挲他的傷痕,睫毛低垂,遮住了眼,看不清情緒,但似乎是憐惜。
鳳寧笑了笑,聲音也軟了下來,有點撒嬌的模樣:「青琅,你幫我把捆仙繩解了好不好啊?我不離開這兒。」
青琅鬆開了他的手,抬眼看他,沒說話。
鳳寧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下去了。
因為他看見青琅唇角勾起,冷漠的眼中浮上了一抹譏諷:「你是不是又忘了你的身份?」
鳳寧愣了一下。
緊接著,他聽見青琅用一種分外輕蔑的語氣說:「是囚徒。怎麼?你以為你昨晚勾引我,和我睡了一覺,今天你的身份就會有所不同?」
小西手一抖,茶壺碰到了茶碗,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出去。」青琅皺眉。
小西道了歉,匆匆跑了出去。
鳳寧靜靜看著青琅的眼睛。
青琅也是說過這樣類似的話的。
在他那天醉酒後。
可是不一樣。
那天的青琅神色慌張,整個耳朵都是紅的,說出這種狠話時像是小孩在故作遮掩自己的緊張,鳳寧瞧著只覺得可愛。
可如今他再說出這種類似的話時,神色卻冷如寒冰,眼中也是明明白白的輕蔑與嘲諷。
除此之外,與那日不同的是:
青琅昨日沒醉。
今日有旁人在場。
而且,鳳寧是真的以為,經過昨晚上的纏綿,今天他和青琅的關係會有所不同。
鳳寧看著青琅冷漠的眼睛,感覺自己的心臟也漸漸冰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