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十八章
余木直播從不露臉,她播了兩年,每天直播畫面都是漆黑一片,她在鏡頭后彈琴唱歌。唱她寫的歌,偶爾跟粉絲講故事。她彈著鋼琴,聲線獨特美好,高音嘹亮低音悅耳。
余木只發過一張自拍,手機前置攝像頭,沒有美顏沒有濾鏡,懟臉直拍。
那張照片是普通美女,觀眾只知道余木很年輕。
但跟此刻坐在鋼琴前的女孩還是有很大的區別,余木很美,是那種遺世獨立的美。
黑色長裙顯出她姣好的身材,清瘦的鎖骨單薄白皙,脊背挺的筆直氣質出眾。餐廳的燈光從上打在她身上,她坐在光里,表情清冷,專註的唱歌。
堅毅不服輸,不肯輕易低頭。就像當初她在直播間里唱《陷落》,即便她深陷黑暗即便是被驚濤駭浪吞沒,她不認命,她拚命的向上去夠那萬丈光芒。
流暢的旋律從她的指尖流淌,果然,這首歌更適合鋼琴。
沒有話筒沒有修音師沒有後期剪輯,她的聲音傳進直播間里。
第一個粉絲進入直播間,隨後扔出了一個c直播最高的打賞。隨著屏幕上絢爛的煙花綻放,余木的直播間被推到了c直播首頁。
第二個第三個……粉絲進入了直播間,留言刷了起來。
「余木回來了?」
「真的是余木?有生之年系列。」
「余木居然會出鏡啊啊啊啊好美!」
「余木不是銷號了嗎?她在哪裡彈琴?她居然這麼好看!」
「新歌嗎?新歌嗎?好好聽!求出單曲!」
「余木不是那個小三嗎?秦蓁的小三。」
「居然有臉開直播?」
席宇握著手機拍徐枳,儘可能保持著手不抖,但他抖的厲害,太激動了,徐枳把手機塞給他的時候,他還沒明白過來。
以為徐枳只是要拍視頻,看到直播間的名字,他傻了,他像個木樁子停在原地。
余木等於徐枳,徐枳拆開就是余木,多簡單的題。
送分題啊,他拿了零分。
忽然手機被拿走,席宇倏的抬頭,齊禮接過了直播的手機往前一些,更好的收音。徐枳很大膽,敢在這場公眾場合唱歌,不做任何處理。她的聲音條件太好了,即便背景有雜音,她每一句歌詞都清晰。
他上一次見到這麼狂的人還是家裡那個老東西,坐到鋼琴身上就有種掌控整個世界的氣場,非常狂妄。
只有想和不想,沒有能和不能。
極高的才華才能這麼狂。
她太耀眼了,她是余木一點都不意外。余木當年曇花一現,過去了很多年,還有人記得她屏幕上的那片黑暗。
徐枳站在燕山音樂節的舞台上一曲《阿刁》,她是一把洶湧燃燒的火,跟當年余木屏幕上的黑暗一樣驚艷。
四周有不少吃飯的顧客被琴聲吸引,圍過來觀看。
餐廳的經理也走了過來,他們這架鋼琴擺了很久,只有開業當天請了琴師,之後再沒人碰過。沒想到閑置很久的鋼琴,能這麼用。
直播間的人越來越多,留言有了一些污言穢語,余木身上有污點。齊禮單手握著直播的手機,皺眉摸出自己的手機下載c直播,決定上去噴人。
徐枳唱到第三遍停了下來。
她沒有關直播,垂著頭指尖還停在鋼琴上。一個音一個音的按,周圍很配合她的靜了下來。
片刻,她轉頭看向直播的鏡頭,唇角上揚忽的笑了,「新歌《愚弄》,大家。」她一停頓,接著道,「好久不見。」
那一笑最近的幾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徐枳很美。
「謝謝。」確實很久不見,她也很久沒有看過自己了。
徐枳看了鏡頭一會兒,起身走過去接下手機,屏幕反轉一晃變成了黑暗,她把直播關了。
「你的參賽曲目就是這個?」夏喬先回過神,「如果我是導師,我也留你,把你圈起來給我唱半個小時。」m.
徐枳殘留的緊張消散了,看向席宇,「還可以吧?」
席宇嘴角動了下沒發出聲音,太可以了,余木沒有江郎才盡,她還在唱歌,她還在寫歌。
「以前蠢過,以後不會了。」徐枳看著席宇的眼,認真道,「謝謝你喜歡過余木。」
席宇耳朵有些紅。
以他對徐枳的了解,徐枳很直,有點清高,網上那些傳聞應該都是假的,她不屑於搞那些事。
徐枳今天在現場面對秦蓁的那些問題,她就知道自己必須得正面剛。她退一步他們就得寸進尺,踩一腳,故意逼她。非讓她難堪,她的《愚弄》最後幾句歌詞是現場改的。
來吧,她不怕了。
鋼琴許久未用,幾個鍵有些卡,彈久了會累。徐枳活動手指又坐回了鋼琴前,拿起手機屏幕看留言,直播已經結束了,彈幕還在刷。她播了十五分鐘,直播間竟然有好幾百人。
有人給她打賞了禮物,徐枳對打賞沒興趣,她不是職業主播。掃了眼,好像打賞的挺多,最貴的虛擬道具刷了一溜。
徐枳把《愚弄》的歌詞貼到了直播間的公告欄里,又寫了一段話。
「我是余木,真名徐枳。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別人的事,我沒有道德敗壞,沒有做小三,沒有寫過小作文,沒有買過熱搜。如果我想紅想蹭熱度,我不會轉幕後。我沒必要做那些事,沒有邏輯。」
「被人欺騙失去了全部,我識人不清,我認了。所以我註銷了余木,那不是心虛逃跑。那些過去我不要了,我走出來了。看清了欺騙,猴子掙脫鐵鎖鏈,老虎不再繼續跳火圈。虎鯨會回到大海里,我站到高牆外。」
「我站到了高牆外,牆內發生什麼都與我無關,我不想看劣質的表演。如果再有謠言,我會拿起法律武器保護我自己。」
「這個賬號不會再見,回應是給過去畫個句號,感謝喜歡過余木的人。」
徐枳發完,放下手機。她在鋼琴前坐了很久,最後彈了一曲《陷落》。不是商演,路明也不能追到這裡來跟她要版權費。
這是她寫的第一首歌。
告別愚蠢的過去。
徐枳原本想吃完飯去買一把吉他,因為彈琴時間太久,他們從餐廳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所有的琴行都關門了。
晚上又下起了雨,徐枳洗完澡站到落地窗前看了很長時間的雨。
夜幕濃重,城市陷入黑暗,雨幕下的路燈連成了一片灰黃,延伸到了遙遠處城市的邊際線。
徐枳的手機響了起來,陌生號碼,來電顯示橘洲。
這個時間點,誰會打電話?徐枳遲疑片刻,按下了掛斷。不到一分鐘,對方又打了一遍,徐枳怕是節目組找她或者合作方。她今晚直播唱歌,又發了聲明。
徐枳接通了電話。
「徐枳,你發的那個聲明什麼意思?」路明的聲音沖了過來,呼吸很重。
徐枳擰眉,拿下手機就要掛斷。
「你掛斷電話,你會後悔。徐枳,我知道你想紅,你想回到舞台唱歌,你不想被斷送前程吧?」
徐枳重新把手機拿起來,打開了錄音功能。
「你是誰?」
「你問我是誰?」路明脾氣上來,又立刻壓了下去,「我是路明,你的男朋友。」他斂了脾氣,這麼多天,他再一次真切的聽到徐枳的聲音,聽到她的存在,不能凶了,她會走,永遠的離開他的世界。
「你不是說不認識我嗎?你什麼時候成了我的男朋友?」徐枳忍著厭惡面無表情跟他聊天,她一直不屑於搞這些事,可他們一而再的騷擾她,讓她難受,總要結束,一次性結束,「余木是誰?」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我跟你道歉,你能回頭嗎?那些都是氣頭上的話。你想紅,我可以捧你,只要你不過分。」路明開口,聲音低沉,壓抑著情緒,他以為徐枳要回頭了,徐枳突然回頭跟他好聲好氣的說話,這讓他意外,覺得看到了希望,「徐枳,我們見面談談行嗎?我在你住的酒店樓下。」
「秦蓁——」徐枳垂下眼,「怎麼回事?」
「假的,我沒有跟她在一起。」路明態度強硬了一半,又緩和下來,「我不——追究你跟齊扉的曖昧,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哪怕你真的跟他做過什麼,我……可以不在乎。」
徐枳保存錄音,說道,「剛才的話我錄音了,我會發給媒體。我之所以跟你說話,是為了洗清我自己,我要保護自己。我對你沒有一丁點感情,我們早就結束了。我六月二十三號去割了闌尾,你可能也不會注意到,我以前經常肚子疼,我不知道為什麼疼,疼了很多年,沒人提醒,我沒有生活常識也不知道去醫院看。醫生說闌尾在我的身體里早就出問題了,反反覆復的發炎,只是我沒有發現。那天我差點死了,我才知道闌尾也會死人,它已經爛了那麼久。你逼我去明日傳媒解約,那是我手術結束的第三天。路明,你於我來說,最多就是那段割掉的闌尾。它割掉了,在垃圾桶里,你也在垃圾桶里。沒什麼好說的,你想做什麼就做吧,這是我最後一次接你的電話。」
徐枳說完掛斷了電話,路明能聽懂也好,聽不懂也罷,反正都跟她沒關係了。
她那年不是意外落水,她是自殺未遂。
她期待了很久的母親,跟她打了一通電話。告訴她是沒有人要的枳子,母親再婚了,徐枳跟夏喬說母親只有一個孩子,那是撒謊。母親有好幾個孩子,每一個都是寶貝,只有徐枳不是。徐枳是一根草,母親不要她了,徐枳是生錯了的枳子。
她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為什麼而活,那時候年紀小心智不健全,抓著一根稻草就以為是全部。她不懂感情,沒有常識,才有了那麼一段荒誕。
徐枳準備了一段音頻,但沒有發出去。
晚上十一點,一個業內很有名的狗仔放出來了一張當年徐枳跟路明公開的照片。不過路明發的是背影,狗仔發的是正面。
照片高清,能清晰的看到人臉。
「我是當年拍這張照片的人,實在看不下去路明那個狗渣睜眼說瞎話了。他前女友就是余木,放一張高清的正面照,跟他微博曾經官宣的照片是一套圖。放到一起就能看出來了,為了把余木踢出公司,為了不讓余木發聲為自己辯白,做的真絕,還裝不認識,還要搞封殺。我不知道什麼樣的狼心狗肺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撒謊騙人,顛倒黑白。至於某個最近跟他官宣的『頂流』,我想問一句,您在這裡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