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徐枳若有所思,「你不喜歡跟人一塊吃飯?」
齊扉看起來就是那種私底下不跟人接觸,會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彈琴,性格冷清,拒人千里之外的寡王。上次徐枳邀請他吃飯,他就沒去。雖然那次確實有原因,當時到處都是記者盯著,他們不能坐到一張桌上吃飯。
齊扉好像沒跟誰一塊吃過飯,他們同住在基地,其他導師還會出門跟選手聚聚。他彷彿與世隔絕,下了節目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不是。」齊扉往後靠,長腿往旁邊移了下。他撂下毛巾,手臂搭著椅子扶手,指骨很長的手就懸空了。熾白燈光落到他的手背上,筋骨清晰,血管隱在下面,他垂下眼,黑睫遮住了過於凌厲的眼,「我不排斥跟人一起吃飯,我沒那麼多毛病和規矩,你喝什麼?冰箱里有水和飲料。」
「水,謝謝。」徐枳環視他的房間,再次把目光落到他的腿上,他好像自那次熱搜后,再沒有穿過這樣的褲子。
齊扉起身走向窗戶,窗戶邊窗帘裡面放著一個半人高的冰箱,
他打開冰箱取出兩瓶礦泉水走回來。當著徐枳的面把兩瓶都擰開,一瓶放到了徐枳面前,坐到對面側到一邊架起了長腿。他儀態很好,不管怎麼坐脊背永遠是筆直,很有修養的樣子,「以後遇到餐廳做了你不喜歡吃的飯,可以直接跟餐廳講,要求不過分節目組都能滿足。」
「我不挑食,只是不能吃辣椒。」徐枳不是麻煩的人,她也儘可能讓自己不成為別人的麻煩,她很意外齊扉居然幫她把瓶蓋擰開了,拿起水瓶攥在手心裡。瓶身接觸到空氣,很快就起了一層水珠,「謝謝了。」
她也就是知道,絕不會麻煩廚房去做。
窗外風聲呼嘯,房間內忽然靜了下來,只有頭頂中央空調發出細微的聲響,不知疲倦的吹著冷風。
氣氛變得有幾分凝重,徐枳嗓子有些干,她喝了一口涼水,沒話找話的問道,「你的吉他跟我的同款嗎?」
「嗯,買多了,所以有一把閑置。」齊扉修長的手指搭在膝蓋上,輕叩一下,道,「你認為挑食是錯誤的嗎?是很麻煩的事嗎?」
「我沒有這麼認為,每個人都有選擇吃什麼的權利。」只是徐枳沒有這個權利而已,她覺得齊扉的問法很奇怪,「您挑食呀?」
「挑啊,我不吃芹菜和各類內臟。挑食很正常,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喜歡?人只活一次,任性點對自己好點沒什麼問題,不用太遷就別人。」齊扉傾身拎起桌子上的水瓶,指尖點了下瓶身,仰起頭灌了一口水,喉結滑動,水咽了下去,「如果你覺得直接跟廚房說不好意思的話,可以跟林立講,林立最近會一直在隊內,他住鋼琴室旁邊的房間,我不希望我的隊員因為營養跟不上而退賽。」
齊扉是怎麼把挑食說的這麼理直氣壯?他要是這麼慣著他的隊員,很快全員開小灶。
「哦,好的,謝謝。」
敲門聲響,齊扉放下腿起身,「往裡面坐,我去開門。」
怕別人看到嗎?她這模樣被看到可能會直接送齊扉一個血紅的爆字熱搜。
徐枳退到里側,齊扉床頭柜上放著凌亂的手稿,其中一頁用藍色鋼筆寫著一句:我願拿全部與神明交換,換她一世平安。
字跡遒勁有力,筆鋒入木三分。他的字是標準瘦金,其他字都字跡瘦勁,風姿綽約,只有這一行寫的很用力。
她是誰?齊扉的女朋友?可他們怎麼沒有在一起?
門口響起林立的聲音。
「全部檢查了一遍,儀器掃描窗戶又噴了葯。沒有蛇,應該是看錯了,就是空調管的影子。保潔說這裡窗戶沒有開過,只開過換氣窗,換氣窗就算有蛇也進不來。已經安排人整棟樓檢查了,如果再出現蛇,節目組說會集體搬宿舍。」
空調管的影子?
徐枳瞬間頭皮發麻,比看到齊扉那句話還麻,她從頭麻到腳掌心,最後聚集到腳趾上,想原地摳出個三室一廳。
不會吧?如果是空調影子她丟人丟大了,現實版的杯弓蛇影。
「知道了。」齊扉說,「認真檢查下吧,大家都注意點,要保證大家的安全。」
房門關上,他往回走。
徐枳硬著頭皮走過去坐到了對面,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仰起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水落進了胃裡,她的腦子無比清醒。
因為一直惦記著齊扉那句園區有蛇,她看到個長條的黑色東西本能的以為是蛇。齊扉在對面坐下打開了飯盒,一套一模一樣的餐具,原來不是他專屬。
徐枳若無其事的拿起主食和碗筷,對面一份熱的滑魚片放到她面前。
「我不吃魚。」齊扉的飯除了那份滑魚片,其他的兩個人都一樣,「工作人員檢查過了,沒有蛇,等會兒我陪你過去再看看。」
「不用,我可以面對。」徐枳不想被反覆鞭屍了,她夾起魚片放到碗里,吃的飛快,「我沒那麼怕蛇。」
齊扉看了徐枳一眼,嗓音沉下去,「是嗎?」
徐枳用力的點頭,「今晚麻煩你了。」
徐枳吃的飛快,吃完打算收拾碗筷被齊扉攔住了,不讓她動,可能齊扉有助理專門做這種事。徐枳也就沒有堅持,拿著房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關上門,打開了房間里全部的燈,大著膽子看向了桌子,下面什麼都沒有了,她深呼吸走過去檢查桌子底下,什麼都沒有。但桌子旁邊確實有一截露出來的空調管道,她房間可能是走廊盡頭的原因,沒有做中央空調,用的是立式,後面盤著褐色的空調管,落在陰影里,乍一看是黑色。
徐枳蹲在那裡足足看了五分鐘,扶著桌子起身走回床鋪,一頭扎到了床上。
來條真蛇絞死她吧。
凌晨時分,下起了暴雨。雨聲大的像是要把這個世界吞沒,雷聲一道一道的砸向大地。徐枳把頭蒙在被子里,把自己藏起來。她平時遇到打雷會戴耳機聽歌,可現在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腦,她躲不了。
藏了五分鐘,她爬起來從行李箱里翻出了那顆玻璃紙包的水果糖,攥著上了床,她在熟悉的酸甜中,迷迷糊糊的睡著。
徐枳是在巨大的音樂聲中醒來,恍然間以為世界要怎麼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炸在耳邊,她把頭埋在被子里翻了個身,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五分鐘內到樓下集合。」
徐枳徹底清醒,從床上爬起來換了一套衣服換上運動鞋就出了門。她在樓梯上碰到了席宇,席宇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一步三撞的往樓下走。
徐枳抬手攔了他一下,席宇才沒有踩空從樓梯上摔下去,他一激靈清醒了,「卧槽!謝了,漂亮小姐姐。」
「注意安全。」徐枳鬆手,說道,「看著路,你昨晚幹什麼了?打雷睡不著?」
「打遊戲。」席宇揉了一把雞窩頭,把頭揉的更亂。
「用手錶打?」徐枳很是意外,他這癮也太大了吧。
「帶手機進來了,比賽的時候家裡人送了手機過來。」席宇壓低聲音說道,「只要不拍視頻發出去,節目組不會管的,都帶了,你不會沒帶進來吧?」
全場只有徐枳一個老實人嗎?還是只有徐枳沒家人?
徐枳率先跑下了樓,不想聊了。
剛下過雨,空氣還是濕漉漉,樹木被沖洗的又新又綠,晨風有些涼。第一縷陽光從森林的盡頭射向大地,金燦燦的陽光透明嶄亮,有種新生的感覺。
徐枳很久沒有看日出了,沒有看過清晨的太陽。她恍惚了一會兒才走進隊伍,鬆鬆散散的隊伍,七零八散。
「你真沒帶?」席宇站在徐枳身邊,豎起大拇指,「自制力真好,難怪你唱歌那麼優秀,意志力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徐枳:「……」
徐枳只有一個手機,她不想跟席宇說話,沒人給她送手機。
節目組請了專業的教練帶跑,跟著跑步的速度調整呼吸,跑出去不到五分鐘,隊伍東倒西歪,廢了一大半。
徐枳的體力就是廢物點心,她跑的肺都快出來了。
「我覺得我熬不到被淘汰了,我先會被累死。」席宇氣喘吁吁說道,「攝影機還在跟拍,卧槽,節目組好變態,我現在拍出來像不像一條死狗?我會失去擇偶權嗎?」
徐枳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呼哧呼哧的特別大,腦子都跑出了一片空白,已經忘記了教練說的,胡亂的抬著腳。忽然耳邊的嘈雜消失了,剛才還在埋怨的隊友以姿態標準的跑了起來。
席宇碰了下徐枳的肩膀,徐枳轉頭看去。陽光下,齊扉身高腿長穿著一身清爽的白色運動裝運動鞋姿勢非常標準跑在旁邊,不緊不慢道,「配合呼吸跑,不要追求快,慢一點也無所謂。」
齊扉跑到了徐枳身邊,語調慢沉節奏很穩,「跑步是為了鍛煉肺活量,你們都是學音樂的,不用我說肺活量對唱歌的影響了吧。抬腿,跟著我的節奏,呼——慢慢來,然後吸,不要跑的那麼直,別摔了,手給我。」
跑在徐枳前面的席宇把手遞給了齊扉,如獲救命稻草,「扉哥,我愛您,您是我的神!」
齊扉看了他一眼,並沒有接他的手,「是不是藏手機了?黑眼圈這麼重。你叫席宇對吧?我記得你,氣很短,高音上不去,多跑兩圈,練練肺活量。」
席宇的手在空中揮了揮,落了回去。
魔鬼。
後面兩排是齊扉的隊員,因為齊扉監督著,每個人都跑的很專心。齊扉教的方式很好,到後來,幾乎整隊人都找到了節奏,氣息逐漸平穩。
徐枳斂起了浮躁跟著齊扉的節奏緩慢的跑,跑了兩圈,教練就讓他們停了,原地做拉伸。齊扉沒有跟他們一起做拉伸,他還沒跑完。
體力真好,難怪是能開演唱會在台上唱三個小時面不改色的人。
解散后,席宇跟齊禮他們一起去餐廳吃飯了。
徐枳跑的有些噁心,可能長時間不運動,突然的運動讓她有些不舒服。沒有立刻去餐廳,她站在清晨的風裡看了一會兒遠方。雨後世界潔凈,這會兒沒有攝影機,沒有每時每刻的拍攝,攝影師去吃飯了。
遠處齊扉跑步回來,上台階的時候一個女孩跑了過去不知道跟他說什麼。齊扉偏了下頭,冷冷淡淡的應了一聲,大步朝這邊走來。
徐枳以為他是路過自己,往旁邊避了下,出於禮貌,跟他點了下頭。
齊扉在距離她半米的地方停住腳步,從褲兜里摸出了一顆糖遞給徐枳,「是不是不舒服?吃顆糖緩緩。」
他稜角分明的臉停在朝陽里,英俊深刻。雙眼皮深的恰到好處,眼尾微微上揚,拉出冷淡的弧度。剛運動完,身上有薄汗,還帶著熱。
「謝謝。」徐枳接糖時碰到他的手心皮膚,他剛做過有氧運動,手心皮膚不再是之前的微涼。
徐枳不由自主想到他手稿紙上寫的那句話,齊扉真的是很完美很優質的偶像,各個方面都挑不出來毛病。
他喜歡的那個女孩,上輩子是拯救了宇宙嗎?
齊扉站在她面前,並沒有離開。他逆著光站,擋住了夏天早晨過於熱烈的陽光,注視徐枳片刻,說道,「明天早起一個小時,我帶你跑。」
徐枳剝開糖剛要往嘴裡填,愣在原地,難以置信的看齊扉,他是魔鬼嗎?
「啊?」
「對於歌手來說,有氧很有必要,你必須要體力好起來,你體能太差了。」齊扉雙手插兜,敞開修長的腿站在她面前,審視徐枳,說道,「以你現在的體能,後面的場次根本唱不下來,更別說以後了。」
徐枳把糖含進嘴裡,酸甜在口腔里溢開。看著齊扉上下闔動的唇,這麼好看的唇,怎麼能說出這麼殘酷的話?咽動喉嚨,一不小心把整顆糖都咽了下去。
她狠狠咳嗽了一聲,在齊扉眉頭皺起來之前,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明天跟你跑,我一定會好好跑。」
以後?她的未來很長,確實要為以後打算。她不能只在台上唱一首歌,她要長久的唱下去,不單得有天賦,還得有體力。
老闆親自帶跑,刀山火海都得去。
「其他人會說什麼嗎?」徐枳環視四周,齊扉公開給她開小灶,不怕傳緋聞嗎?說道,「要不要跟林總講?」
「那明天早上叫林立一起跑,還有誰不滿意都可以一起,我不嫌人多。導師帶學員練肺活量太正常了,我們不是做其他。」齊扉越過徐枳往樓上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從褲兜里摸出個黑色的錄音兼播放一體的小型播放器遞給徐枳,「這個可以錄歌,可以聽歌,音質不錯。是節目組規定的可以帶的電子產品,給你用吧。」仟韆仦哾
「謝謝。」徐枳非常需要這樣的東西,她可太需要了,接過播放器迅速翻看,金屬的質感貼著手心,她說,「多少錢?等我拿到手機,給你轉過去?」
「五百二,你轉給我吧。」齊扉已經走到了拐角處,又回頭看她,「以後吃糖小心點,別整顆咽,容易嗆。」
齊扉轉身上了樓,挺拔頎長背影很快就不見了。
五百二?
他看到自己咽糖了?
徐枳耳朵有些熱,可能是被太陽曬的,收回視線,擺弄手裡的播放器。有一個小小的屏幕,不能聯網,裡面存著四十三首歌。
徐枳打開播放列表,全是齊扉的歌。三張專輯,一首不落,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