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荷包
翌日,陳皮一早便在世子房門前候著,正有些困意,身子不自覺朝門邊上倚時,「吱呀——」一聲,房門忽然從內打開,他毫無準備,登時朝前一個趔趄。顏元今手還撐在門邊上,沒等他摔進來,一腳便給他踹了出去。陳皮滾出去,又堅韌地爬了回來,嗷一嗓子:「主子!您還好么!」「死不了。」顏元今抬腳出門,陳皮立馬屁顛顛跟上,瞧他臉色,見氣血均勻,精神濟濟,舉手投足間盡顯張揚,便曉得主子這一夜是恢復了過來,當即狗腿道:「那便好,小的擔憂得緊呢。」行至偏廳,桌上已布好了早膳,廣陵王世子隨意撿了塊甜糕扔嘴裡,沒骨頭似的倚在桌邊,一面道:「昨日吩咐你去做的事如何了?」陳皮忙道:「主子,這城東十八家家中,確實有三宅於十多年前死過壯丁。」「這三人畫像我也尋來了。」他從袖中掏出畫紙,遞去道:「除了高氏、張氏宅中本就備著還算清晰,底下那個亓氏是我找畫師依照他家中老母瘋瘋癲癲的描述畫的。」顏元今將畫紙隨意朝旁邊一放,「嗯」了一聲:「繼續說。」「高氏死於十八年前任職時救人溺水,府中僅剩一對遺孤,現已長大成人,做些商人生意;張氏於二十年前死於咳疾,府中女眷不少,現在早全跑光了,過去單小妾便有七個,但問了一圈,沒人偏喜紅的;至於那亓氏,府上就一個老母親,口口聲聲說他是十年前被狐狸精害死的,這亓母似乎早就瘋了,問不出來別的。不過說來也巧,這三個男人竟都在京里做過小武官。」巧?顏元今指尖敲敲桌面:「我前日讓你替我去看望那被嚇得奄奄一息的顧大公子,他說了什麼,再重複一遍聽聽。」「顧雋公子與游屍打了個照面,說那東西頭頂青官頂帽,穿一身暗黑色補褂,褂上紋路似是海馬……海馬……」陳皮乖乖說到一半,登時福至心靈,頓悟道:「九品武官服!」顏元今道:「陰山觀的那些臭道士每年趕屍入棺前,一律會為殭屍換上練雀服,與九品文官所穿極為相似,這是前朝便有的規矩。之所以仿製官服,一為保證入棺前有官氣壓身,寓意皇恩浩蕩,驅散妖邪;二來九品練雀乃最低階文官衣著,暗示文官力弱,即便有怨氣,也可削減其力——」「這畜生既然是從趕屍隊伍跑出來的,為何穿的卻不是練雀,而是專屬九品武官的海馬服?說明趕屍人還未來得及給他換,既是沒換,穿的便是自己死時的衣裳了。」陳皮機靈道:「小的明白了,您早猜出那游屍身份,又因它只在城東作案,推測與生前軌跡有所聯繫。所以昨日才專程去順天府調出了城東家所有曾任過九品武官的人事卷宗。」顏元今哼了一聲:「游屍乃人死後吸食日月精華所化,非數十年甚至上百年死期而不得,更別論能練成那畜生的程度,修為狡詐,懂得隱藏氣息蹤跡。可二十年前胤都曾有過一次地動,在那之後城池重新修建,面貌早已煥然一新。它作案時能對地形如此了解,可見是個死了至多不過二十年的玩意。我倒是好奇得很,究竟是多大的怨恨,能叫它比常屍化邪的速度快了如此之多。」陳皮煞有其事道:「定是死前受了極大的冤屈。」顏元今冷笑一聲:「那可不一定。」「行了,備馬吧。」他吃完糕,慢條斯理擦了擦手,將畫紙拿在手裡,掂了一掂,懶洋洋道:「我去太師府瞧瞧顧雋那廝死了沒。」「是。」陳皮正要出去,卻又被「嘶」一聲攔住,顏元今似是忽然想起什麼,輕飄飄道:「今日你若是再敢擅自替我收什麼,就把自己和那東西一塊燒了吧。」「……」陳皮腿一抖,立馬屁滾尿流地退了下去。他心裡苦哇,這些年來獻殷勤的是不少,可主子自白桃漿一事後便再沒收過別人東西,也沒人敢來王府門前送,這昨日也是千年見一回膽大包天的敢來登門送信,把他給唬住了不是。那主子不也拿過去了么,這信里究竟寫了什麼玩意惹他生氣,怎麼今日就突然翻臉了呢!*